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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梦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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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桥洞下,宁敞、江枫两人各怀心事。

那一日,风云变幻,仍历历在目。

宁敞应邀和林恣去兵器府为新一批的织造物押运队挑选精良的随身装备。

在这方面的造诣,她远不及林恣,只能提一些拙见,原本也只是想借机参观一下名声在外的兵器府。

兵器府近些年得朝廷着重扶持,意在为朝廷招纳天下武学能士,收归府中,针对性地栽培,加强演练,有朝一日成为朝廷在民间的备战场。

一旦边境宵小嚣张来犯,兵器府各部将领必倾巢而出,首当其冲。

下设的各个部门分别细化为骑射、步族、游鱼、轻衣、炼毒、野攻、了望、防盾和暗刺。

其中,暗刺的分支最广,执行秘密刺杀任务最多,也最得兵器府和朝廷的倚重。

有些不便正面处决的涉案人员,通常都由暗刺部秘密解决,做到悄无声息,不留痕迹。

这些涉案者,多是功高盖主,与圣意相悖,或是暗中积蓄兵力,意图谋逆的肱骨之臣。

碍于他们背后的势力庞杂,根系很深,又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将其论罪,暗刺部直属军机处,上达圣听,无需顾忌任何,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们消失,替陛下消除隐患。

就连市井百姓对暗刺部都多有忌惮,这世上,武功卓绝的人或许很多,但是无牵无挂,无情无欲,真正心肠冷硬、唯法理是从的人却不多。

是“法外有情”、“法外容情”的存在才让那些冰冷的法条有了温度。坚决服从命令,丝毫不带私人情绪,就像是用钢筋浇筑的提线兵偶般的人,简直就是令世人惊愕胆寒的存在。

兵器府豢养的各个武科方面的高手,除了那些本身就是孤儿的人,在进入兵器府之后,都和家人彻底斩断了联系。

有传言称,朝廷给兵器府树立了宗旨“孤身绝念,诛逆反心”。

情形危急时,有先斩后奏的特权,宁可错杀,不容漏网。

他们是朝廷散布在民间的鹰眼,更是皇帝的忠实暗卫,行监察之职,扫除一切障碍。

更有传言称,他们不是和自己的家人失去了联系,而是谨遵朝廷旨意,让自己剩余的家人都“消失”于世了。

经过残酷的对抗、淘汰之后,这是圣上对他们忠诚的最终检验。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做到心无挂碍,誓死效忠。

对亲人尚且如此绝情,百姓闻之丧胆,更不敢轻易挑战皇权。

街头议论国事的现象有所收敛。朝臣间拉帮结派、分党站位的风气也得到了遏制。

帝王之心不可测,握有权柄的王座上的人,享有无上荣耀,也注定终生孤寂,终生猜忌。

兵器府是朝廷心腹,甘愿为了帝王的这份疑虑为自己穿上最坚固的铠甲,成为最锋利的一把刀。

宁敞到了兵器府,也验证了原来的猜想。

世俗百姓避之则吉的兵器府修缮森严,给人逼仄之感。

建造选用冰冷坚硬的材料,布局整体呈现出一个狭长的椭圆形,九大部门散落其间,看似凌乱,运行却井然。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暗沉的色彩,墨绿、玄紫、藏青、黑色,让人窒息。

今天应该是有任务,暗刺部首领楚霄,骑射部元首苍桀,炼毒长祁松泠都不在。

这几位可都是兵器府响当当的人物,执掌着各部门的命脉,功勋卓着。

宁敞原想一睹他们的风采,听听那些传奇战绩,顺道偷学个把技艺,说不定将来行走江湖可以派上用场,以后再和林恣谈论有关武艺的话题时也不至于露怯。

没想到,今天来的却不巧,兵器府的风云人物都缺席。

林恣走在前头,照理说,兵器府世家的小公子莅临,众人应该夹道远迎才不致失了礼数,不想一应人等非但没有请礼的意思,更是超然世外,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轻衣部兀自飞檐走壁,高处跳跃,几人配合变幻阵型,剑气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凌厉的线条,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身后的竹林应声倒下一片。

野攻部的人正在试调新型火器,几个府兵扳动火铳,顿时火光四射,威力十足。

林恣也没有向这些人示意,大有“微服私访”的淡然。

倒是一戴着素纱的女子执剑从房梁上翩然坠下,又一招回旋雁错瞬间移动至林恣和宁敞面前。

女子撩下面纱,露出清浅笑容:“小公子莅临指导,岂有怠慢之理,各部都在为不久后的任务研习、操练,无暇分身,还望见谅,绝非刻意冷落。”

一席话不疾不徐,语气轻柔,周全备至。

宁敞这才看清女子的面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古典佳人,但五官姣好,清丽端庄,周身透着英气,有一种冷硬、凛冽的美感。

林恣率先介绍:“这位就是我经常和你提起的轻衣部主领,奉焰珂。她的轻功放眼大唐乃至西域各部都是排的上名号的。

擅使剑,创制了‘回旋雁错’、‘凌云斩’、‘轻驭波’、‘独步天狼诀’等招式,‘囚珑禁域’组合阵型现在已经上升成兵器府的招牌绝技了,每次出任务都能出尽风头。

偷袭、隐匿之术更是不在话下。”

“真是厉害,刚才一进门就已经领教了轻衣部的速度和身手,剑气竟能削下竹片,将半片竹林拦腰截断,实在是高手中的高手,如光似电,身姿矫健。真叫人叹为观止。”

宁敞早就从林恣口中知晓了不少有关这位大名鼎鼎的轻衣部主领的事迹,心中仰慕,想来拜会。

谁说女子不如郎,她简直就是巾帼典范,足以让那些轻视女子的士族哑口无言,自惭形秽。

宁敞很希望成为这样的人,身怀正义,审判不公,武艺卓群,但不恃强凌弱。

奉焰珂真的活成了她想象中的模样,让人憧憬,让人羡慕。

奉焰珂低调惯了,不喜欢别人太过直白的溢美之词,有些局促,抚了抚身边的长剑,说:“这把剑叫‘莫依’,陪了我很多年,也染了无数鲜血,我做了这么多都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它可以不再沾染尘埃,太平盛世可以不用流血牺牲来换取。”

宁敞很不解:“为什么要叫‘莫依’,如果喜欢它不该叫‘长依’吗?”

正低头一脸温柔地看着和她相依为命,也为她立下名望的长剑的奉焰珂,眼中的喜爱与珍惜不加掩饰。

还没等她回答,林恣已经开口:“那是因为她觉得,只有绝对的强大才可以不依附任何人而达到期望的一切。‘莫依’、‘莫依’,是她的至高梦想。”

“原来如此。”宁敞惊诧于这个看似柔弱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气魄和能量。

但另一方面,林恣竟然这么了解这位轻衣主领,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想来也是,林恣身为兵器府家的小公子,经常要来这里报到、检阅、审核,和这些府兵,特别是将领,可以说是朝夕相处,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奉焰珂短暂停留之后就去筹备接下来的演练了。

林恣领着宁敞去挑选武器。各式各样的武器,大的笨重,足以御敌,小的灵便,使用轻巧,各有各的好处。

宁敞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在林恣介绍时随身附和几句,发表一下自己的喜恶。

林恣却很认真地分析押运队的规模、人员组织、背景、押运经历,每种兵器的优缺点,根据每个人不同的职位、体能、特点有针对性地选取了几样武器和一些贴身装备。

宁敞提供了自己所知的押运队的大致人员情况,此次押运的线路等信息。

不多时,林恣就从上百件兵器里选出了几种,吩咐匠人按照图纸抓紧赶制一定的数量,务必赶在押运行程之前完工。

回府的路上,人烟稀少,但在距离织造宁府不远处却聚集了大量人群,似是有大事发生。

宁敞坐在马车上,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林恣听到声音掀开轿帘,到外面察看。

虽然隔了数十米,但林恣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在宁府门口戒备的暗刺部首领的贴身近卫楚棘。

肃杀、持重,脸上好像写着“生人勿近”,周身泛着寒意,不怒而威。

楚霄竟然把楚棘安插在这里,此事非同寻常。

这么多年,林恣从未见暗刺部首领派近卫执行过守门戒严这种鸡毛蒜皮的工作,他们是极为默契的拍档,总是同时出现。

暂且不论楚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恣几乎可以笃定,楚霄就在不远处。

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林恣匆忙回到马车内,招呼车夫道:“快,调头,一直走,不要停。”

宁敞一头雾水,问林恣,他什么也不说,看上去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楚棘注意到了疾驰而去的马车,露出意味深长的狡黠笑意。

这时,刚好出门的炼毒长祁松泠也看到了那马车,有些纳闷:“咦,这不是小公子府上的专用马车吗?他这是干什么去,车夫驾得如此快!”

楚棘只是反问:“小公子今天是不是一直和宁家小姐宁敞待在一起?”

祁松泠不解:“今天一早就被派到这里执行任务,没有注意。但是刚才在府中并未看到宁敞踪影,想必是出去了。是不是小公子相邀,就不得而知了。”

“该死。定是小公子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想只身掩护宁家小姐逃脱。”

祁松泠早已料到会是这样,没有点破,只是她很清楚宁敞对小公子的重要性。

小公子虽然身为主子,但丝毫没有架子,从不摆谱,待人亲和,总是将设计锻造兵器的绝活倾囊相授,大家私交甚好。

兵器府众人早已把他当成家人和兄弟,灭门织造宁府是上头和主家的意思,但宁敞小姐实在无辜,能帮则帮吧。

现在,看来没有办法为小公子一行遮掩了,什么都瞒不过楚棘的眼睛。

他自小跟在暗刺部首领楚霄的身边,颇得他的真传,暗杀本领是一方面,狠辣决绝、不留余地才真是学了个十成十。

楚棘没有注意祁松泠一瞬间的落寞,匆匆说了句:“事急从权。待我前去禀报霄领,全力出动缉拿罪犯宁敞。上头早就交代,宁府众人,不留活口。”就急忙进府去了。

祁松泠攥紧了手心,摊开时,已经出了一手的汗。

可恶,为什么楚棘会在这里戒备。

真的,要斩草除根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林恣带着宁敞来到距离城郊仍有一段距离的荒野客栈,交给车夫一张地图,吩咐车夫按照他给的地形图在城内兜圈。

车夫便只管依命行事,没有多余的疑问。

林恣将宁敞安顿在客栈酒窖堆满了废弃酒缸的储藏室里,用酒缸将她隐蔽起来。

宁敞满腹的疑问,但林恣根本来不及解释,只是反复嘱咐:“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明天我再来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完就径自出门了。

宁敞不是不担心,但眼下好像保护好自己才能不给林恣添麻烦。

林恣来到客栈外,牵走了一匹拴在树上的棕马,一路奔驰,将变幻的景色都甩在身后。

车夫和自己分拨两路,替宁敞作掩护,应该能耗掉大部分的兵力和追兵的精力吧,不管了,姑且一试。

没行到半路,林恣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兵器府的人,想不到他们竟来的这样快。

好在,不是暗刺部或骑射部,来的是炼毒长祁松泠和一众府兵。

林恣暗自庆幸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真的和暗刺部抑或是骑射部的人狭路相逢,起正面冲突,自己一定不是对手,非但救不了宁敞,恐怕自身难保。

他们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容情。宁枉勿纵才是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

但,炼毒长亦不可小觑,自己不是没有见识过她制毒或使暗器的厉害,浸满秘制毒汁的飞针和银镖如同与毒液融为一体,无色无味,仿佛为暗器而生的毒液,使暗器更显锋利无匹,在祁松泠的手下顷刻便能夺人性命。

而她所炼的毒,也唯有她自己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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