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朕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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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明显是来势汹汹,早有准备,月离被那两个嬷嬷压着跪伏在地上,脑袋猛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只觉得头晕了一瞬,眼前骤然发黑,还未待她强行睁开眼,耳边传来了莺儿惊慌的哭声。
莺儿也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压着,眼睛看见月离脑袋触地,那么沉闷的一声不仅将她吓了一跳,更是将殿内的宫妃都吓着了。
“娘娘!”她惊叫一声。
月离被她喊得后背一哆嗦,想到了什么,将计就计浑身软倒,闭着眼装晕过去。
两个嬷嬷压着她的肩膀,本来还觉得应当没出事,她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手底下自然有分寸,那一声闷响也不大,怎么可能出问题。
但是随之而来便察觉到手底下月离的身子软了起来,好似直接晕倒了一般。
她们就愣了一时片刻,彼此暗中对视一眼,还未说话,门外走进来一人,脚步有些乱,进门都没顾得上行礼,眼看着月离晕倒在地,慌张地哎哟一声。
李知一进门便看见这一幕,当即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忙上前,匆匆指挥着人把那两个不懂规矩的嬷嬷拉开。
他出现在这里的这番举动让陈皇后变了脸色,在她身侧的文秀皱着眉开口:“李公公此举是作何缘故,月充仪以下犯上,是皇后娘娘罚她跪,公公是想违令不成。”
李公公在给莺儿使眼色让她看顾着些她家娘娘,转过头时朝着陈皇后弯身行礼:“奴才万万不敢违了皇后娘娘的令,只是皇上让奴才过来把充仪娘娘叫去乾德殿伴驾,奴才哪敢抗旨啊。”
他覥着脸笑,颇有些为难地看一眼陈皇后,又看着被莺儿护着的月离,缓声道:“娘娘您看,如今这充仪娘娘昏迷不醒,奴才怎么好去交差。”
陈皇后轻轻冷嘲了一声,淡淡垂下眸看了看躺着似无知觉的月离,悠悠开口:“既然月充仪晕了,便拿盆冷水来,泼醒了让她跟着你去便是。”
“文秀。”她喊了一声。
李知心里头是七上八下,心道若是这一盆水真泼下去了,他不被皇上扒一层皮才怪。
想到这里,他忙看一眼月离,忽地惊声:“呀——充仪娘娘这额头的红痕是怎么回事,这可不能让皇上瞧见了。”
众人的目光顺过去,看见了那白净无瑕的面容上一点醒目的红痕。
如嫔开了口:“李公公说的这是什么话,月充仪不知在哪儿自己撞到了头还能冤到旁人身上不成?”
甘婕妤气定神闲地瞥过去一眼,笑:“如嫔娘娘可说错了,在座都有眼睛看着的,难不成充仪娘娘是傻的,故意往地上撞?”
“甘婕妤,别仗着你是大将军的妹妹便口无遮拦的胡乱说话,本宫说话自有本宫的道理,岂容得了你插嘴!”如嫔冷眸如箭,说话声音不大,却藏不住锋芒。
甘婕妤却笑了:“娘娘好生放肆,如今是在皇后娘娘的宫中娘娘尚敢自称‘本宫’,在自己宫中岂不是更大胆了。”
如嫔被她的话绕进去,睁大眼从座椅上站起身,手指着甘婕妤,还未说话便被陈皇后打断。
“够了!”
如嫔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躬身朝着主位的陈皇后跪下行了一礼,道:“娘娘,臣妾万万不敢有这种意思,都是甘婕妤、是甘婕妤她故意引臣妾说那些话出来——”
陈皇后脸色有些沉,她直接没搭理如嫔,而是看着下方还昏迷着的月离,片刻后松了口:“既然是皇上要让月充仪伴驾,如今月充仪身体不适,便先送回澜月阁吧,皇上那儿自有本宫去说明。”
其实要说明又怎会那么容易,想着陈皇后在皇上面前一向是不得脸的,李知心中自然知晓这事不可能善了。
他应了一声,着人抬来了软轿把月充仪送回澜月阁中。
月离上了轿子,本来还想一路装晕回去,谁知道莺儿的低泣声在耳边就没断过。
她无奈地微微睁眼,伸手率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莺儿在泪眼模糊中看见她醒了,刚惊喜一下,正准备说话便看见月离的手势,忙重重点了头,不再发出声音。
月离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把眼睛闭上。
到澜月阁的时候月离是被宫人们扶进去的,太医候在外殿,没有半分犹豫,上前替她诊脉。
乾德殿内,打扇的宫人一左一右低着头没敢发出一点别的动静。
李知回道:“回皇上,奴才到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嬷嬷压着充仪娘娘跪在地上,娘娘已经晕过去了。”
宋玄眼眸轻轻落在书册上,扫过那纸张上的字迹,好似没把李知的话放进心里。
“奴才同皇后娘娘说了是皇上要充仪主子伴驾,皇后娘娘还说要把人泼醒了送过来。”
“那两个嬷嬷伤着了充仪主子,太医说充仪主子是受了惊吓,额上的撞伤擦过几天药便好了。”
话说到这里,李知没有听见宋玄有半点反应,他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听到翻书页的声音,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静而可怕起来。
直到书册落回桌上发出一声响,李知忙跪下,脑袋磕在地上,等着宋玄的命令。
“皇后既然喜欢看人跪,那就让她身边那两个老妇跪着磕头。”
宋玄瞥了一眼天色,淡淡说:“磕到明日的这个时辰。”
李知心中暗自唏嘘一阵,磕头磕到明日,只怕是头都要烂了吧。
他恭敬地回了声是。
月离本来是在装晕,谁知道一躺在床上便是真的有些晕了,左右陈皇后也不会在这个时辰再来找她麻烦,她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只觉得脑袋胀疼,额角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她唤人进来。
进来的是佩兰,她带着几个小宫女伺候着月离起身洗漱,脸上神情带了些爽快又有些畏惧的复杂。
“怎么了?”月离问她。
佩兰替她仔细上了药,小声道:“娘娘先前在睡觉不知道,乾德殿那边传了旨,叫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两个嬷嬷在未央宫前跪着磕头,听说要磕到明日清晨。”
“啊?”月离讶然,忽地轻轻吸了一口气,扭头去看向镜中。
她额头上撞到的那一块红痕已经变得青乌,甚是明显地占据了她脸上的一块地盘,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格外惹人怜悯。
她反应过来,问:“陛下这是在替我出气?”
其实不见得,可能也会是因为陈皇后挑战了帝王的威严,所以才叫宋玄发怒惩处了那两个嬷嬷。
佩兰却觉得皇上都做得这么明显了怎么可能不是为了月离?
不过她也有些担忧,手指轻柔地将药膏抹开,低声道:“娘娘,皇上这般不给皇后娘娘面子,只怕是皇后娘娘会更加记恨您。”
“您得万事多加小心才行。”
这些事情月离怎么可能自己不明白,她微微抬头看着额头的青乌,轻轻呼出一口气。
下午时甘婕妤来了。
这还是甘婕妤第一次主动来她这澜月阁,月离有些惊讶,让人去准备了点心。
“啧啧,瞧你这额头,都青成什么样了。”甘婕妤一进来便没打招呼,一眼看见了月离头上的伤,叹了一声。
她们虽交往不深,但诚心而言,月离不觉得她是个有坏心思的人,今日上午她还帮着说了话,得罪了如嫔,这份情月离不得不记住。
想到这些,月离伸手想摸一摸伤处,被甘婕妤拦了下来:“这乌青可不能乱摸,待会儿越摸越严重了。”
“噢。”
甘婕妤喝了口茶,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忽地轻笑,说:“陛下答应了让你去行宫避暑?”
月离微微捏紧了手,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知晓的消息,明明自己谁也没告诉过。
“你不用紧张,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去便去,不去便不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着,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又问,“你虚岁十七,几月生的?”
“怎么了?”月离被突然问到生辰,神情稍有些变化,很快便又反应过来,“我是三月生的。”
“那我还比你大一些,我是二月,按年纪,你合该唤我一声姐姐。”只不过在这宫中又哪能以年纪来说话呢。
月离的眸子清亮,长睫微颤,注视着甘婕妤,心里有些没谱了,她不懂甘婕妤是什么意思,却莫名觉得她像一个人。
琢磨了片刻,两人沉默着,甘婕妤又开了口:“行宫夜里天凉,娘娘要记得带些厚衣裳才是。
月离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说:“之前是听人说过这件事,只是我想着麻烦,没放在心上,可能之后让她们准备一些。”
“听说苏才人准备在端阳宴上为陛下献舞,娘娘可知道?”
月离轻轻皱起眉头,她知道苏才人会跳舞,之前那次还被她拦了下来,只是这在宴上跳舞是想出风头么?
她摇了摇头,换来甘婕妤轻笑了一声:“娘娘不必思虑那么多,她既想出这个风头便让她尽兴,娘娘只待等着看便是了。”
她话里有话,月离听得清清楚楚,微微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最后把嘴巴闭上,忽然有些期待了。
又坐了会儿喝了几口茶,甘婕妤起身走了。
晚膳时分宋玄过来了。
月离远远瞧见他,心中有些气闷,稍偏了点头,将没有伤处的那半张脸露给宋玄看,矮身行了个礼。
她站在门前,穿着月牙白的薄衫,刚沐浴后头发只留一支银钗固住,侧过来的那半张脸依稀可见娇艳的绯色,夕阳与夜幕的微光将她笼罩着,像是林中仙。
宋玄微微弯身抬起她的下巴,侧过去看了看她的额头,在看见那一团明显的乌青时脸色稍沉。
“陛下可是心疼妾身了?”月离被他抬着下巴审视着,说话间带着一些流露出的委屈。
都怪宋玄,昨日拉着她那般,害得她到了皇后宫中还差点被冠上一个妖妃的名号,想想这些月离都觉得后怕,幸好她还记得之前皇后说了什么,不然的话这句妖妃只怕多多少少都要往她头上放。
宋玄被她质问着,微微皱起眉,松了手,绕过她进了殿内。
殿内是早已准备好的茶水,内府的人知道她受宠,所以送来的茶叶都是宋玄平日里常喝的。
看着月离倔强地站在门口不动,宋玄喝完了半杯茶水,终是无奈地叫她过来。
月离看他一眼,往前走了三步,离他还有些距离。
宋玄放下茶盏,仔细打量着那张愈渐委屈的小脸,月离的眼眶俨然已经红了起来,衬得额上的乌青更加严重。
他手指轻点了一下桌面,伸手往前勾住了月离的腰身,将她强行拉到了自己身前。
“是,朕心疼你了。”
他回了月离之前的那声质问,声音低哑,却重重地落到了月离的心上,让她差点心脏都漏了一拍。
天知道月离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去赌宋玄此刻的怜惜,她说那句话时有一半是依着心意说了,另一半便是带着试探,这么久了,她想知道自己在宋玄眼中占了几分的分量。
在站到门边时她藏在衣裙下的脚都在轻颤,生怕君威降下便一句话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如今看来,还好,还好。
月离低下头,伸手拿手帕轻轻拂了一下眼尾,额头那明晃晃的乌青便落入了宋玄眼中。
她又像是刚反应过来,忙推手要往后退,一只手捂着脸,声音带着泣音,诺诺道:“妾身,如今不好看…陛下莫看了。”
她那点力气又如何能挣得开宋玄,不仅被扣住了腰,还被强行抬起脸来,使她不得不面对着宋玄。
“没有不好看,别乱动了,当心碰着。”宋玄好歹柔和了语气,说完这话安抚着轻轻摸了摸月离的头发,将她安抚住。
月离坐在他怀中不再乱动,听他说完,忽觉心中一片酸涩上涌,眼眶骤然一热,鼻尖微微发红,委屈地哑声低泣,语句模模糊糊,像是从喉咙里强行逼出来的一番话:
“我…不是……妖妃。”
“我不是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