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光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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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星光璀璨
许沉衍需要光。
他冷的从内到外在打战，明明是快要立夏的天气，他却感觉刚从寒冰地狱走了一遭，冷的让他几乎脸脚步都是踉踉跄跄的僵硬冰冷。
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是啊，即便过去了多年，他也还是忘不掉那个女人带给他的伤。
他已经记不清刚才自己是怎么将那个人甩在身后那间化妆室，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通通记不清了。明明是将将才发生过的，却根本想不起来。
就像强行关机的大脑，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离开，他要回到有光的地方，有……温度的地方。
仿佛就快支撑不住又开始耳鸣的身体，许沉衍扶着墙，就这么摸索着，凭着直觉跌跌撞撞的走向了那亮着光的地方……
那里有他的男孩，
那里有，温暖。
……
舞台中央，顾隐星表演完选择的剧中片段，放下吉他，他深深的再次鞠了一躬，直起身，将刚才沉浸在剧情里的情绪缓缓释放，尽快让自己随着剧中人的起伏心情平静下来。他微喘着气双眼明亮看着台下的导演，等着他们的评价。
不得不说，刚才顾隐星的表演是不错的，作为才入行四年，还不是学表演出身的人来说，他的悟性极高，在这个片段里作为主角阿离从最初的绝望伤心，到在梦里又和自己青梅竹马深爱入骨的女孩相聚欢唱，这一系列情感起伏，到最后高潮时的精彩歌唱，算是一段完整而出彩的表演。
顾隐星作为歌手出身，歌唱方面绝对没有瑕疵，甚至这次的片段表演，在没有女主角配合的情况下，他要完成近似于独角戏一样的整段表演，只要有一点不自信和怀疑，那就会让人非常出戏，甚至会让观看者尴尬至极。因为不仅有歌唱部分，还有和梦中的爱人共舞的部分，所以整段表演单人几乎承担了两个角色的演绎。而最好的效果就是必须要让观众忘记没有女主角，只有试演的演员一个人在和空气对台词和对唱共舞，这不得不说，对于演员的演技和氛围的营造，都是一个考验。
顾隐星无疑，出色的完成了这段表演。从本来一直面无表情的黑川导演和习惯性皱着眉的赵长川导演看完顾隐星的表演后，两人交谈了不短的时间，甚至都微微点头的样子来说，看来比起前面几组，顾隐星这个资历并没有多深的年轻演员，反而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然而，两位导演交谈完毕，依旧是赵长川导演神色平淡的对着安静等候的顾隐星说到：“好的，谢谢你的表演，那么请先回去休息吧，后面会通知结果。”和前面几组一模一样的答案，顾隐星没有意外，他知道即便两位导演让所有候选人都在一起表演，也不会立刻就有结果。他依旧神色恭敬的再次鞠躬，说了句：“谢谢两位导演。”就准备向舞台后侧走去，准备离开。却在这时，一道听上去柔婉而甜美的女声在剧场后方响起：“导演，能不能请这位顾隐星先生，再表演一段呢？我觉得作为阿离的这个角色，最后一个片段更能体现这个角色演员的能力。”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身姿婀娜五官精致，微卷的长发披肩，极为柔美的一身白色衣裙的美丽女人就这么从观众席的后面，缓缓走到了黑川导演他们那里，娇美的脸颊，眉边的一颗小痣更让这美人显得妖娆而风情万种。黑川导演和赵长川导演以及一众等待的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都看向女人，观众席上已经有小小的惊呼声传来：“观月丽莎！是那个女主角观月丽莎！天哪，真人真的太美了！”
竟然是，观月丽莎！
顾隐星猛地回头，他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在网上搜索过照片的女人，竟发现，她真的比照片好看更多。
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也让他，双手不知不觉的紧紧攥住。
是这个人，是这个住在阿衍心里拔不走赶不出的女人，
是这个让他想进去阿衍的心都不行的，将他爱的人身心独占的女人。
顾隐星就像完全听不见周围的窃窃私语，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名字：观月丽莎！
她回来了，那……阿衍可曾已经……见过她？
顾隐星无法再想，他只知道，当自己真的面对这样一个近似完美的女人，可能真的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有自信，有胜算了……
……
黑川千寻随着观月的靠近，反而却更加面无表情，甚至神色冰冷了起来。本来看到观月丽莎突然出现也有点吃惊的赵长川导演，听见这流利的中文，不禁挑了挑眉，他转回头看向一旁的黑川，看到她那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对待自己电影女主角竟然有点微不可查的不耐烦的表情，赵大导演突然觉得有趣。
黑川千寻并不看已经来到他们面前的观月丽莎，只是和旁边的翻译秘书小姐说了几句话，然后，年轻的翻译小姐就对着愣在舞台上，紧紧盯着突然出现在观众席上的观月丽莎发呆的顾隐星说到：“顾隐星先生，感谢您的这次表演，今天先到这里，后面我们会通知您。”还是这句话，但却在刚说完，就被观月丽莎又一次打断：“黑川导演，真的不再让这位顾隐星先生在试一下最后那个片段吗？他刚才的歌唱我听过了，确实很完美，但是……”说到这里，这个任谁看上去都觉得如同一朵美丽玫瑰一样的女人缓缓转过身，微抬头笑靥如花的看着舞台上愣怔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帅气年轻人，听不出任何刁难的温和礼貌开口：“我相信，这位顾隐星先生，说不定能在最难的那个片段里，带给我们惊喜呢？”说完，她再次转回身，继续用流利的中文，对着已经脸色不虞的黑川导演和越来越觉得有趣而眯起眼的赵长川导演说到：“赵导演，您说呢？”
全场鸦雀无声，就在观月丽莎看似越俎代庖提出这样提议后，台下试戏的一众演员和经纪人，已经极为震惊。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黑川导演明显并不同意却没有再开口，而一旁的赵长川导演却在沉默片刻后，笑着朝在舞台上没有动作的顾隐星开口：“那么，你愿意吗？小伙子，再试一次，那个最难的没人选的表演片段？”
顾隐星就像才从梦中惊醒，他的目光终于从观月丽莎身上离开，转向赵导演时竟已然回复冷静从容的开口：“赵导演，黑川导演，我愿意再试一次，但能否给我几分钟准备一下？”
观月丽莎一直微笑的看着顾隐星，似乎毫不意外他的决定。
甚至，顾隐星的反应，几乎就像她料到了一样，她笑的更加甜美温和，就这么和静静和顾隐星那漆黑的眼睛对视，仿佛丝毫不介意被人这么直勾勾盯着的冒犯，反而对着顾隐星不辨喜怒的脸笑着说了一句：“顾隐星先生，加油，我很期待你带来的表演呢。”就转身走向观众席座位，优雅的坐了下来。
而顾隐星则转身向着舞台后侧走去，正如他所说，他要做些简单的准备。而正当他走到舞台边的幕布后，将自己的外套刚刚脱下，就被一只有点冰凉的大手紧紧的抓住！
顾隐星没有吃惊，那熟悉的触感，他知道，是许沉衍。
果然，身后响起了许沉衍有点区别于以往冷静自持的有点着急的声音：“隐星！”
顾隐星慢慢转过身，面对自己面前这个一脸焦急和欲言又止的人，他看着他爱的这个人脸上那根本无法掩饰的苍白和焦虑，他心里，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说你放心，我不会失败？
说……你见过她了是吗？
还是问他，你现在这样的慌张，是为她，还是，为我？
什么都问不出来，顾隐星喉咙就像被一团棉花塞住一样吞咽不能，如鲠在喉。
他看着眼前许沉衍眼镜后微红的眼睛片刻，只是努力牵出嘴角笑了一下，然后用另一只手将许沉衍死死抓着他的那只手轻轻的却坚定的拉下来。
然而，顾隐星没有立刻放开许沉衍的手，他反手将许沉衍两个手都拉了起来握在自己掌心。接着，在许沉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竟然将许沉衍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的万分珍惜的吻了一下，那温软的触感，让那炙热的温度，顺着冰冷的双手似乎一瞬间袭向许沉衍的全身，让他就像被无尽阳光包围。
“阿衍，别担心，我一定会表现的很好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年轻人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勇气和坚定，许沉衍愣愣的就像被蛊惑一样轻轻的点了头。
他知道，他说的，就一定能做到。他不会骗他，他也，相信他！
顾隐星再次用自己的大手缓缓搓了搓许沉衍逐渐回温的双手，他笑的更加温柔的说：“来，帮我一下，这次我一定让他们见识一下我顾隐星的演技！”说完将身上的白衬衫用剪刀划出了不同大大小小的缺口，身后让许沉衍帮他也剪的破破烂烂，然后又用从化妆室拿来的口红，将身上脸上画上类似血迹伤口的痕迹，再把自己的头发一把揉乱，这一切做完后，顾隐星转过身用温柔却自信的声音对着依旧有点担心的看着他的许沉衍说到：“阿衍，乖乖等我回来。”然后，大踏步向舞台走去。
年轻人身影挺拔，步伐坚毅果断。许沉衍看着他的男孩，心里的那些许慌乱和担忧，竟就这么散去。
你一定可以的，因为，你是我的……那颗星啊。
……
顾隐星再次站上舞台中央，他光着脚，身上的衣服裤脚破破烂烂，脸上嘴角和衣服上都画上了血迹一样的污渍，让人没想到在几分钟之内他就将外表已经变成了仿佛遭受了酷刑虐待的样子。然而不仅如此，顾隐星并没有着急开始表演，他先是微笑着礼貌和台边工作人员借来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始料不及的，他竟然将一整瓶的水，兜头倒在了自己身上，让他本就蓬乱的头发一缕缕贴在了俊俏的脸上，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贴在身上。
而那本就白皙的脸色，更加苍白，映衬的画在嘴角脸颊的伤口，红的更加醒目。
就仿佛一个真的遭遇了剧烈殴打的犯人一样，顾隐星的这一系列操作，让两位导演和台下的众人都有点耳目一新。
然而，效果无疑是好的。黑川千寻带着墨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趣，本来她对这个叫顾隐星的年轻人刚才的表演，并没有太惊艳的感觉。即便，他的表演和歌唱确实不错，然而，只能算是没有出错的常规表演，并没有让她觉得非他不可，但是现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和其他人不同的破釜沉舟与一往无前。黑川千寻刚才还有点恼怒观月丽莎多此一举的要求，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也许，这个人真的能带来什么不同的有意思的东西呢……
顾隐星还是先鞠了一躬开口说到：“我准备好了。”接着，他微转过头朝着舞台侧后的工作人员点了下头，舞台上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整个剧院陷入黑暗，正当大家惊讶之时，一束光线，就这么在舞台最中央亮起来。
那束光柱下，是一个男人佝偻着的高大的身体。他在一片黑暗里紧紧的蜷缩着躺在地下，苍白的脸上和露出来的手脚上都是遭遇酷刑后的累累伤痕。
他紧紧的闭着眼，脏乱的头发贴着额头脸颊，看不清他的容貌和表情，然而过分苍白的脸色和青白的没有血色的唇色却在说明，这个人，有多疼。
接着，孤单的这束光柱里的这个男人，仿佛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极为艰难缓慢的努力睁开眼，一点点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双手的伤痕让他触及地面，仿佛极为痛苦的又跌了回去，笨重的身体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向地面。年轻人仿佛用尽了力气一样再次挣扎，遍布伤痕的身体几乎没有力气让他再爬起来，然而，这个人却坚持咬着牙，又一次，用皮开肉绽的胳膊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
他似乎是蓄积了所有的力气，额头上和脖子上的经络清晰可见，紧咬的牙床和痛苦的表情，让观看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怕他下一秒又会摔回地面。
然而，却在这时，他仿佛是看到了前方虚空走来了什么人，那刚才还倔强的充满恨意的眼睛里，突然的变得闪亮。接着，这个人将自己的身体又艰难的向上撑起了一些。他的脸迎着光柱的方向，白色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他纤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清晰可见，就像看到了什么梦中的美好一样，这个人脸上的痛苦怨恨全部消失，他眼睛里变得极为柔软而温柔。他缓缓的伸出了遍布伤痕微颤的手，衣衫褴褛的袖口衬得他的手骨那么细瘦。他将手伸向了虚空，像是触摸自己面前什么人的轮廓一样，珍惜又爱恋。就像怕破坏一个不敢相信的美梦，就像触摸一个深藏心底的宝石一样小心翼翼。
接着，他流着血的嘴角带着迷蒙的沉醉笑意，眼睛里是能够让人化成水的无尽温柔。
“小月亮，你来了，你还是来看我了……”沙哑的带着纯真欣喜却又哽咽的声音从这个人口中轻轻的传出来，那低哑但却能让听到的人都感到他满含的浓浓的情感，他没有再说话，就这么伸着手，仿佛就这么放在爱人脸颊，眼睛里一直一直这么深情而无悔的看着面前的爱人。就像一直沉醉在美好的甜蜜梦里，那里没有痛苦，只有爱和甜蜜……
然而，片刻过后，突然，就像美梦的泡泡突然破碎，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表情突然凝滞，接着，仿佛听到了什么更加可怕的话语，这个男人紧紧咬着嘴唇，他死死的盯着虚空里的看不见的爱人很久，什么也说不出来，可是他伸出去的手却依然固执的停在那里，只是，颤抖的更加明显……
然后，始料不及的，他的手就像被人突然挣脱，毫不留情的大力扔了开来，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也随着这绝情的力道，砰的一声，再次更加重的倒在了地上。
男人依旧不甘心，不愿相信一样的还想撑着身体抬起头，却仿佛被人再次踢倒，他只能这么倔强的仰着头趴在地上，就像一团被人抛弃的恶臭垃圾一样，只能用力仰着脖子和头颅，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纯净温柔爱意，只有，无尽的绝望，痛苦，和……留恋。
他就这么静静的仰着头望着虚空很久很久，最后，仿佛是他就只能这么看着他昔日爱入骨血的爱人决绝离去，他才就这么任由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摔落地面。
倒在地上的男人，即便蜷缩着，他的眼睛，还是盯着爱人消失的方向，他的眼里是回忆和不舍，是爱恋至深和无悔。
唯独，没有恨。
在光柱下的男人，漂亮的眼睛眼角旁，一滴泪，恰到好处的慢慢落了下来，顺着年轻的伤痕累累的脸颊，滑倒了微微笑着的温柔嘴角……
灯光慢慢熄灭，暗影里，那个蜷缩的身体，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一直看着远处。
一声呢喃一样的低低的满含说不清的夹杂爱与自嘲的叹息一样的声音自黑暗传来：“小月亮，我的，小月亮……”
……
表演结束，灯光亮起，剧场却鸦雀无声。不知是谁，突然一声咽泣声小小的传来，打破了这满室寂静，接着一声，又一声的掌声突然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底下观看的观众和两位导演都被这充满感情的表演代入，结束还有点回不过神。那沉重的浓郁的悲伤，那满怀爱意的欣喜，最后那依旧执迷不悔的绝望的爱，让很多人都红了眼眶。
在那一刻，顾隐星完美化身男主角，他就是阿离！
他和他，融为一体，
因为，那爱而不得，那心痛不舍，那注定的背叛抛弃，那即将把自己推向绝路却义无反顾的深情……
是阿离，也是他，顾隐星。
顾隐星站在舞台中央，他低垂着眼，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再次睁开眼，清亮的眼睛看着台下的导演和众人，他知道，他赢了。
黑川导演沉默了不小的时间后，她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墨镜，认真的看着台上的那个挺拔的年轻人开口，竟然是流利的中文，她说到：“很棒的表演，顾隐星。”
一直在舞台幕布后的许沉衍目睹了所有的一切，他紧紧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他的男孩果然没让他失望……
你的男孩，从不让你失望，你忘了吗？
许沉衍，顾隐星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许沉衍嘴角含笑，看着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向他走来，身后有掌声，有亮如白昼的星光像翅膀在顾隐星脊背，缓缓张开，迎风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