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献娇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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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里，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夜，今日寅时刚停。天虽还黑着，但银月映雪，照得院子里明晃晃的。二皇子府内，为着进宫一事哄哄忙成一团。

“春绮，本妃给皇后娘娘准备的礼物，可备上了？”

司马晴丰进宫一趟不容易，皇后娘娘是二殿下的生母，她心里总想依仗着些，父母之命大过天，要是能得禧善皇后的庇护，二殿下也别想着纳妾什么的。

唐明礼这边也忙慌慌的。二皇妃让他负责季复安要进宫的事，他也不敢忤逆司马晴丰，又害怕二殿下生疑知晓，只能在西厢房和仙藻院间来回跑。

“大伴，咱们也算熟识，你说的我都记着了，二殿下那边没你不行，快回去吧。你不必担心，我既答应了二皇妃，必不会食言，一会儿我悄悄跟在后边就行。”

大伴的眉间尽是难意：“季姑娘深明大义，唐某在此谢过姑娘。”

青泽第一美人，可不单单只有一副皮囊。不过到底是她的风月之貌太耀眼，总让人忘了她身上亦有独立与果决的勇敢，不是不堪一击的小女子。

大伴一走，季复安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去。

府里的人知道季复安要进宫，有几个跟夏琼玩得好的小丫鬟都来跟夏琼道别。季复安看着窗外小姐妹们互相擦着眼泪安慰着彼此，突然有些羡慕。她没什么姐妹，如今只有季复缨一个牵挂，倒也没那么多的不舍。

窗外的雪软塌塌的，一脚踩上去没过了脚踝。她的绣鞋，是司马晴丰命人新制的，鞋面用了上好的香云纱，还缀了翠玉，就连脚尖的流苏都是用碎珠串制的，穿在脚上每走一步，这流苏便轻轻碰撞发出铃铃的声音，很是奢靡。这鞋刚端来的时候，夏琼捧着看了许久。

得到这样的宝履，季复安心里并不欢喜。如今不小心踩在雪里，她还要担心会不会弄湿鞋面。

“夏琼。”她张了张嘴，本欲提醒小姑娘到时辰该走了，可看着夏琼拉着小姐妹手哭啼啼的样子，又有些不忍。

她只好自己进屋用布匹卷好了装着白玉琵琶的雕花木盒抱在怀中。

这屋里的东西，除了这把琵琶，什么都不必带。

她没叫夏琼，自己往马车方向去。

府门口一共两辆马车，一辆宽敞阔气，自然是二殿下夫妇坐的，后边的那驾相比下就简陋多了，除了为季复安，也为带上为禧善皇后准备的礼物。

夏琼赶来时，二殿下夫妇也刚上马车。

“平日里去宫中，只备一辆马车就够了，怎的今天备了两辆？”

“回殿下，妾身为母后准备了些礼物，妾身上次进宫还是年初，如今快一年没见母后了，殿下就成全了妾身的孝心吧。”禧善皇后仁慈，皇城里的贵胄少妇们去宫里都要去凤仪殿坐坐，司马氏备些礼物也是应该的。

她总是一副贤淑优雅的样子，说话间，便往二殿下身侧挤了挤。

那双玉臂装作不经意地挎上了周显允的胳膊。周显允被贴上来的女人搞得浑身不自在，又恐让她尴尬，便假意关心她，抽出自己那被她的酥胸附着的手臂，将手炉递给她：

“天冷，揣个手炉暖暖吧。”

司马晴丰受宠若惊，还以为二殿下心里终于开始惦记自己了，害羞地接过周显允的手炉。

……

他们到皇宫的时候，天将将亮。日出东方，洒了满城的金橙色，宫里的金瓦与这橙色融为一体，红墙熔金般伟丽，宫城在这日出之下，不是一般的富丽堂皇。

进宫之事繁琐，二殿下夫妇先行入了宫，留下唐明礼操持着后边的事项。

马车和家仆都要一一检查之后，才能进宫。

季复安穿得不算寡素，又用面纱罩在脸上，站在各位皇亲家里的丁仆队伍里，显得惹眼又格格不入。小太监们一个一个搜着，她无心顾及，只遥遥望着宫门里那对佳人的身影。

二殿下走在前边，二皇妃迈着小步跟在后边。似乎是宫内的青石砖不够平坦，司马晴丰差点崴到脚，她轻轻一倒，俊美的男人便默契地伸手将她扶住。

佳人相互搀扶，彼此对视时，季复安只觉得心里被人刺了一刀。在二皇子府时，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爱周显允，但此时他身侧站了其他女人，她就知道了。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那对身影多么得美好，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迎着光照的方向走去，将阴影全留在身后。

“季姑娘，到您了。”唐大伴的声音打断了季复安的观望。

小黄门照例走到季复安身前，就要上手来搜身。季复安不知道，在宫里，太监算不得男人，她只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太监扑来的手。

“唐大伴，这是二皇子府上的吗？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管事的大太监阴阳怪气地嗔怪着。

“黄公公莫恼，这位是二皇妃要带进宫里的贵人。”大伴哈腰赔着不是。

宫里的人一个赛一个得精，这话一出，黄公公便明白了。他打量了季复安的全身，啧啧两声，嘴里一个劲儿地夸着：“这姑娘果然生了一副好颜色。”

“以后姑娘飞黄腾达之时，莫要忘了咱们才是。”黄公公一甩拂尘，小黄门也明白地放行。季复安浅笑回礼，端了琵琶就进了宫门。

这宫里到处都是红墙深锁，肃静地很。她抬头望着宫中四四方方的天。

于她而言，天空从此便都有了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