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药王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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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许多天过去了。
这一天，已经入秋后的天气突然回温，气候变得十分闷热。午饭后许多人都各自回屋纳凉，萧凌风找不见梅傲雪，便信步走出了采芳洲，沿着河边的柳堤一路走去。果不其然，没走多久就看到梅傲雪带着几个小弟子在河边的浅滩上摸鱼。
萧凌风见她脱了外衣，只穿着中衣中裤，挽着裤腿光着脚，弯腰站在水中指挥着几个小弟子将鱼赶到泥沙石缝中去，几人再趁机出手逮个正着，一条条活鱼被凌空扔进了河边的水桶里，他们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在水里一边泼水嬉闹一边捉鱼，玩得不亦乐乎。
萧凌风背靠着一棵柳树，静坐在树荫下看着不远处开怀大笑的梅傲雪。见她虽然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似乎比盛装丽服时更加光彩照人；简单的发髻上胡乱插着一朵野红花，映的她红扑扑的脸蛋愈发娇艳；高高挽起的袖口外，露出半截雪白的臂膀……
不知是谁抬眼看见了他，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萧将军——下来玩水啊——”梅傲雪也笑着招手喊他：“将军——天气好热啊——下来游水吧——水里很舒服啊——”
萧凌风微笑着没有动弹。水里的小弟子们都看见了他，七嘴八舌的喊他一起下来玩。
见萧凌风半天不动弹，梅傲雪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她大声喊道：“啊！——我知道了！将军是北方人，只会骑马，不会游水！”
小弟子们都吃惊地望向他。这段时间，他们对萧凌风真是又崇拜又喜欢，还以为他无所不能呢，谁能想到他竟然不会游水。
一个小弟子 “登楞楞”跑上河岸，径直跑到萧凌风身边拉起他的手说道：“没事的，萧将军，我们教你游水！”水里的小弟子们也都帮腔道：“来吧来吧，只要你别害怕，我们一定教会你！”
萧凌风拗不过，只得站起身脱了外衣鞋袜，被上岸的小弟子牵着手走向河边。走了没几步，他忽然站住身说道：“傲雪，你会保护我的吧！”
梅傲雪笑道：“哎呀！——将军你放心吧，这里水还很浅呢，你站直身体就行了！”她指着身后不远处，说道：“我们往中间走走到深水区去，我保证教会你。只是，你是第一次下水，万一呛到了，可千万别害怕！”
早有几个小弟子已经游进了深水区，浮在水上向他招手。
萧凌风恳切地点了点头，慢慢朝深水区走去，水渐渐没过了他的小腿、膝盖和腰。梅傲雪笑道：“水里舒服吧？”萧凌风点头不语。
梅傲雪教他道：“哪！将军你深吸一口气，憋住啊，全身放松，我带你下水，先让你学着怎么漂起来……”萧凌风照做。
梅傲雪拉着他往水里一扑，两人瞬时就漂了出去。萧凌风在水中却没有扑腾，反而顺势拉着梅傲雪潜下了水去，双腿一蹬就窜出去老远……
四散着浮在水面上的小弟子们见两人下水后好半天都没有浮上来，都有些焦急。
突然，距离他们几十米的下游处水面上冒出来两个人。
梅傲雪喘着粗气趴在萧凌风怀中，狠狠捶打着他的胸口，气愤地说道：“你个大骗子！你根本就会游水！水性好的很！”
萧凌风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傲雪，刚才可是我帮你渡气救了你一命，你还打我！”
“你个大骗子！谁要你渡气，你故意的！”梅傲雪怒道。
萧凌风笑道：“我有说过我不会游水吗？傲雪，你该不会是忘了我外祖家在哪里吧？——荆州啊！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几乎成天都泡在江里，怎么可能不会游水。”
梅傲雪嗔道：“那你刚才还装模作样！”
萧凌风笑而不答。
这时那群小弟子们游到了两人身边，围着萧凌风七嘴八舌的称赞，这个说：“就是嘛！萧将军怎么可能不会游水！”那个说：“对啊对啊，萧将军什么都会！”萧凌风环顾了一下四周，指着对岸的树林笑道：“咱们比一比吧？看谁先游到对岸去。”小弟子们纷纷附和。
这时，一名小弟子突然指着岸边说道：“糟了！徐师公找来了……”另一位小弟子抬头望了望天空：“哎呀！不会是错过了师公授业的时辰吧！”又一位小弟子紧张的说道：“完了完了，我们快点回去吧，我可不想再挨师公的戒尺了！”
一时间，小弟子们都争先恐后的游回了岸边。萧凌风浮在水中，远远看见徐长青前辈手里握着戒尺追赶着一群浑身湿漉漉，手里提着衣衫和鞋子在岸边飞跑的孩童……
梅傲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道：“我们也回去吧？”萧凌风拼命摇头：“不要！我不想再被扒光衣服了，我要游到对岸去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我……”
梅傲雪抿嘴一笑，只得由他，两人一前一后向对岸游去……
爬上岸的两人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把脚浸在冰凉的河水中，让阳光烤干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梅傲雪惬意地闭着眼睛，仰头感受着正午炽热的阳光，湿漉漉的头发散开堆在肩上，脸蛋晒的红彤彤的，像新鲜的野红果。
萧凌风微笑的看着她，忽然说：“药王谷的确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停顿了一下，他又开口轻声说道：“傲雪是不是想永远留在这里呢？”
“想啊……”梅傲雪懒洋洋的声音轻声嘟囔。
萧凌风忧伤地低下了头。半晌，又开口道：“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不是我自私的要把你留在身边，如果不是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你或许根本就遇不到那些阴险恶毒的小人，也碰不到那些伤害你的事……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或许会幸福许多……”
梅傲雪睁开了眼睛，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哦！”
萧凌风半晌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的目光落在她裸露在外的左小臂上，那道粉红色的伤疤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再那么明显，可印在傲雪如玉般洁白莹润的肌肤上，还是那样刺目。
梅傲雪仰望着天空，随意的说道：“那现在怎么办呢？我已经嫁给你了！”
萧凌风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眼神中透出淡淡的忧伤，伸手轻抚着她的胳膊。
梅傲雪又开口道：“不如……将军你干脆休了我，或者我们现在就和离，我呢……趁着还年轻美貌改嫁给别的男人，你呢……怎么也来得及再娶一位世家小姐，你说这样好不好？”
萧凌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默默松开了她的手臂，低着头默不作声。
梅傲雪又道：“如果我改嫁的夫君爱我疼我，我们夜夜欢爱，我应该可以很快帮他生一两个孩子，一家子和和美美倒也不错。如果我运气不好，改嫁给了一个坏男人，他说不定会打我骂我，不过，将军你放心！以我的身手，平常男人也不是我的对手，只不过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恐怕是少不了了……”
萧凌风苦笑了一下，眼神中满满的伤感难过。
梅傲雪冲他顽皮地一笑，凑过来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微笑道：“傻瓜！是不是光想一想就觉得很难过！那你干嘛要想着把我推开呢？我说过的嘛！——除了你，我不想嫁给别人！你可是我自己选的夫君呢！”
“可是——好像你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嫁给了我……”
梅傲雪笑了笑：“可是我收获的无数幸福也都是因为嫁给了你啊！”
她看了萧凌风一眼，问道：“将军是不是觉得我因为嫁给了你，失去了很多东西，才对我感到愧疚的？”
萧凌风默默点了点头。
梅傲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失去，反而得到了许多东西。药王谷永远都是我的家，我即便不留在这里，它也一直都在我心里，而且我知道，它随时都欢迎我回来。现在，我在京城又多了一个家，还多了那么多爱我的家人和朋友……”
停顿了一下，她又伤感地说道：“我倒是觉得将军娶了我是真的付出了很多。如果当初你娶的是位世家小姐，就像佳凝妹妹那样，你和父亲在朝堂上被人弹劾，她的家人总归会帮你们说句话吧，可是我不仅什么都帮不了你，还总是给你惹麻烦。我嫁给你以后，你和父亲都支持我继续在外行医，可是我四处抛头露面，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京城里的人背后都在议论，你和父亲何尝不是因为我受尽了闲言碎语。我是武平侯府的女主人，可是京中那些婚丧嫁娶、人情往来，你知道我不喜欢，也不擅长应酬，你从来都是自己出面，或者让忠叔和芸娘来替我张罗，别人难免要怪你和父亲礼数不周，这些事，你也从来没有责备过我。你教我料理家事，那些账目开支，银钱出入，我弄不清时，还是要你费心劳神……有的时候，我也会对你和父亲感到愧疚……”
萧凌风苦涩地笑了笑，伸手搂过她的肩膀，两人头靠着头，静静地看着流淌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