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湖边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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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清气朗，春光正好，城中热闹非常。
梅傲雪在城中逛了一上午，手中已买了好些女孩子喜欢的新鲜玩意儿，像折扇香袋儿之类的。看看日头快到午时了，肚子有些饿了，她径直朝着城中最有名的聚仙楼走去。百草堂的年轻弟子韩再，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跌跌撞撞的跟在她身后。这聚仙楼是城中最大的酒楼，地理位置极佳，一侧临繁华街道，一侧临新湖。新湖连通着城内运河中的活水，两岸种着成片的桃花杏花等，正是赏花踏春的好去处。
两人刚走进聚仙楼，里面早已是人声鼎沸，大半的位置都已经坐满了。小二见是一个漂亮姑娘，十分殷勤的带着梅傲雪上楼坐了靠湖边一侧的位置，又推荐了店里的各种特色点心和小菜。梅傲雪随便叫了几样，小二便忙忙的转身去准备了。
跟在梅傲雪身后的韩再，颤巍巍地将怀中的东西堆放在桌上，人再也坚持不住，瘫坐在椅子上，摆动着两条手臂，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师叔，你也太能走了，感觉我们一上午就逛遍了整个京城。”
梅傲雪笑着说道：“哪有这么夸张，我来了这几日，可是天天都在帮忙坐堂出诊照顾病人，今天好不容易有空出来逛逛，当然要多去一些地方喽。”
韩再坐起身，等小二上完茶之后说道：“这也就是我师父不在京中，人手有些不足，春季又多发时疾，所以最近辛苦些。不过几位大大夫，对你可是相当疼爱了，知道小师叔你多年不来京城，这才特意给我半日时间，让我带你四处逛逛的。”
梅傲雪边吃茶边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啦，我买了这好多吃的玩的，回去多分些给他们。既然李林师兄现在不在京中，那我就多待几日给几位大夫帮帮忙，然后再去云游四方，顺便还可以在京城里多吃些美食，不亦乐乎，不过就是要劳烦小师侄你给我带带路喽。”
韩再和梅傲雪同年，比她还大几个月呢，但韩再入门晚，拜的又是梅傲雪的大师兄李林为师父，辈分自然是低一级了。梅傲雪在药王谷中她这一辈的所有师兄妹中年龄最小，天资却极高，韩再如今还只是学医弟子，不能单独开处方，梅傲雪却早已经拿到了药王谷的嫡传弟子象征着出师的身份玉牌，可以作为大夫外出独当一面了。韩再也知道大大夫们对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师妹都很疼爱，他和梅傲雪也算是一起长大，因此虽然口中称“师叔”，但生活中其实只是把梅傲雪当小妹妹爱护的，只由着她去调笑了。
两人吃完饭，结了账出门，准备沿着湖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慢慢走回百草堂。突然不远处传来喧闹和喊叫声：“有人跳湖了！——落水啦！——自杀啦！——救人啊！——”
两人连忙赶上前去一看，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在湖水中扑腾着越漂越远，似乎呛了几口水，正在慢慢往下沉。湖边聚集了很多人，有人在岸边试图用树枝绳索等物让姑娘抓住，但却没一人下水救她，多的是七嘴八舌看热闹的人。
那梅傲雪一看，也顾不得春日里湖水甚是冰冷，竟自一跃跳进湖中，游到那姑娘身边，想抓着那姑娘拖她上岸，没成想这位姑娘一心求死，在水中竟不要她伸手去拉，幸亏梅傲雪水性极好，这才又潜了下去，几番折腾，终于卡着那姑娘的脖子把她死命的拖到了岸边。
岸上的韩再惊的东西掉了一地也顾不得捡，虽然知道梅傲雪水性极好，但不由得担心，急的连小师叔也不叫了，对着湖中连喊了好几声“傲雪！——”直到看见梅傲雪终于抓住那姑娘向岸边游来，吓得煞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忙伸手帮忙将落水女子拖上岸边。
岸上不远处不知哪来的一个年轻男子搀扶着一个老年妇女踉踉跄跄的跑过来，老人边跑边呼天抢地喊女儿。只见那姑娘似乎没了气息，梅傲雪将她平放在地上，跪在她旁边，不断的用双手按压她的胸口，想让她把水吐出来。好不容易吐了几口水出来，人却还是没有反应，她便一只手捏住那姑娘的鼻子，一边以口为那姑娘渡气，如此反复了数次，终于见那姑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人总算是醒过来了。
韩再在一边帮忙，见这姑娘醒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又见梅傲雪折腾了半日，这会子全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女儿家的身形显露无遗，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很是狼狈，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想让她套在身上。谁知梅傲雪接过来直接裹在了那落水姑娘的身上，自己浑不在意，韩再见她如此也只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这女子悠悠醒转过来，看到身旁的母亲和表弟神色担忧，不自觉得落下泪来，又看向面前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一位服饰华丽的公子，神情复杂，只不言语。这位公子相貌长的倒是出众，只是举止轻浮，此刻站在人群中面带嘲讽的看着这位姑娘，脸上没有一丝担忧之色。
这姑娘的表弟突然冲向人群中想要抓住这位公子，口中叫道：“你——都是你——混蛋——我们要告官——”只是他还没有靠近这位公子，就被这位公子身旁跟着的仆人们推倒在地。
落水的姑娘看表弟跌倒在地上，扑过来拉着他喊道：“没用的，没有用的，我们无凭无据，他就是个骗子！骗子！都是我自己糊涂，让我死，你让我去死。”她边喊边用手扇自己的脸，还用头撞地，那姑娘的母亲也跪倒在地，一边拉住女儿一边哭的撕心裂肺。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有七嘴八舌压低了声音说三道四风言风语的，有一脸平静觉得不关己事纯粹看热闹的，有面色不忍觉得姑娘及其家人可怜的，还有一些人似乎认出这位公子怕惹事悄悄从人群中溜走的。
梅傲雪和韩再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到这样的情形，梅傲雪单膝跪下来拉着姑娘的手说道：“姐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可是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你难过寻死，难道就忘了家里的父母亲人了吗？你要是真的死了，他们会很伤心的。”
话音刚落，那衣着华丽的公子就嘲笑着说道：“有些人还是死了的好，留在世上也是丢人现眼……”
话音未落，梅傲雪就“蹭”一下站起来质问他：“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
话还未说完，只听韩再惊呼了一声：“傲雪——怎么有血？”
梅傲雪回头一看，那姑娘此时半躺在母亲怀中，两腿之间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气息也变得微弱。
梅傲雪心中暗叫了声“不好”便赶紧抓起姑娘的手诊了诊脉，不一会儿低声问姑娘道：“你有身孕啦？”
姑娘羞耻的点了点头。
梅傲雪着急的问道：“附近的医馆在哪里，我们要赶紧送你过去，晚了你会有危险。”
姑娘没有回答，眼中含泪，依旧直勾勾盯着那位公子，眼神中有愤怒，有爱意，有悔恨，有羞愧……
这位公子倒好像受不住她这么盯着看似的，阴阳怪气的和旁边的随从说道：“看看，看看，大家都看看，外表看着像个佳人，谁知道竟然是个荡妇——野孩子都弄出来了——啧啧啧！真是不知羞耻。”
他旁边的三四个随从见状也纷纷阴阳怪气的开始说三道四了，引得围观众人也开始言三语四说些不守妇道，没脸见人之类的话。
这姑娘见如此情形，拼着一口气，厉声喊道：“是你的——你的——你个混蛋！骗子！你不得好死……”
那公子听到姑娘的话，全不在意，依旧阴阳怪气的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要脸的人是你。”
他又指着姑娘的表弟说道：“看看，大家都看看，光天化日，和这男人靠的那么近，又是搂又是抱的，谁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啊，就是他的孽种——”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随从又开始纷纷附和，指指点点的起哄。
这姑娘见情形愈加不堪，自己有苦难言，求死又不能，之前在冰冷的湖水中一阵折腾， 刚刚心里又受这些气，身体实在抵挡不过，晕了过去。这位公子的言行实在让人恶心，这位姑娘都晕过去了，他嘴中还不干不净说个不停。
刚才的情形，梅傲雪算是听明白了，心中为这个姑娘的遭遇又怒又气。现在看这位公子言行如此不堪，实在忍无可忍，突然愤而出手——只听“咔嚓”一声，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这年轻公子的下颌骨就脱臼了。只见他疼的乱抖，却叫不出声儿来，他的随从反应过来，立即扑了上来要打梅傲雪，好在功夫都一般，梅傲雪利索的几招将他们一一放倒，疼的他们在地上吱哇乱叫。梅傲雪又对那公子和他的随从喝道：“都给我安静点！不然我再卸你一条胳膊！”
见梅傲雪动手了，韩再心里开始叫苦，生怕这位小祖宗惹出什么事来，又怕这位公子的随从伤到梅傲雪，只能挡在梅傲雪身前，他又不会武功，只能拼一身力气。好在围观人群中乱了一下，好像有人出来帮着挡住了那公子的几位随从，混乱中也没有特别留意。
梅傲雪喝止了那公子后，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过身细看晕过去的姑娘，只见状况更加不好了，便赶紧让那姑娘的表弟背起姑娘，她和那姑娘的母亲一左一右扶着，急匆匆向附近的医馆赶去，临走只回头对韩再丢了一句：“帮他复位！”
韩再见几人走远了，便走到那公子身边，也是猝不及防的出手，将下颌骨又给装了上去。他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也急急忙忙追着梅傲雪的方向去了。那公子疼痛难忍，口中仍旧骂骂咧咧报仇等语，身边的随从此时也无心去追赶，围着自家公子询问状况。
人群慢慢的都散了，不远处站着的几人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正是萧凌风和叶真一行人。他们几人原本分头在城中查访盗窃案，相约中午在聚仙楼见面互通消息，没想到会面结束，从里面刚出来就听到有人喊救命，正巧看到了梅傲雪救人的全过程。
起初几人只是远远观望，直到见梅傲雪忍不住出手打了人，叶真低声笑道：“萧将军，这姑娘真够厉害的，看着娇小玲珑，谁知道出手这么干脆利落。心肠倒是不错，颇有些侠义之风。只可惜啊，好好的一个美娇娘，现在成了落汤鸡，可惜啊可惜……”
萧凌风早就一眼认出了身穿女装的梅傲雪，只是默不作声注视着她的举动，听到韩再喊她的名字，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也没仔细听叶真说的话。
林冬看了一会儿之后，低声对萧凌风和明春燕秋说道：“好像是咱们在郊外遇到的那个梅大夫，原来是个姑娘。”萧凌风点头不语，明春燕秋两人也没有多话。
叶真听到林冬的话，看着萧凌风问道：“怎么？你们认识她啊？”
萧凌风回道：“一面之缘。”
叶真好奇的盯着萧凌风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瞧了瞧明春三人的神色，戏谑着开口说道：“没想到成天和一群臭男人混在一起的萧大将军还认识这么漂亮的美娇娘啊？也不介绍给我——”
见萧凌风瞪他一眼，叶真赶紧笑着闭嘴了。停顿了一下，他又有些气愤的开口说道：“你知道刚才那位公子是谁吗？刑部尚书裴大人的独生子裴昊公子，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好色之徒，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平日里就只会寻花问柳，赌博斗酒。像今天这样的事儿，只怕有过不少，只是没人抓到什么真凭实据，事关姑娘家的名节，他爹又位高权重的，恐怕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你认识的这位姑娘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只怕是得罪了他，希望他们日后不会再见面，否则只怕这公子哥儿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凌风闻言略带不满的“哼！”了一声，他心中十分厌恶这裴公子的所作所为！想到春日里湖水那么冰冷，希望被骗的姑娘和下水救人的她都没事儿吧！几人见人群慢慢散了，便也离去查盗窃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