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契书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女师!
从郑府回来后，姜福之就期盼着郑府再次派人来姜家送谢礼。
姜福之能把生意从桑丘做到京城，而且做得还算不错，见识是有几分的。
郑老爷子的那审视的眼神，柳校尉那饱含深意的目光，他心里都有数。不外乎是以为林文慧所图甚大，所贪甚多，大得、贪得连京城的一座房子，连立马就能过上富裕生活的几千两银子都没放在眼里……
所以当林文慧神态平静、眼神明净地告辞时，郑老爷子是那么的惊愕，而柳校尉的目光就更耐人寻味了……
可是一连四个月过去了，事情就如掉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除了姜福之的心里还不时泛起些涟漪，纳闷着郑老爷子如何那么“不知恩图报”。林文英和香梅偶尔会念叨一下可惜了，那么大一套房子，那么多的银子就这么没了，然后便是一点动静也未有了……
唯一的好处是梁家摸不清虚实，收敛了许多，姜福之的生意顺利了许多。
天气越来越冷，林文慧快要生了，她更急着找房子了。
做了几个月的布偶，如今林氏布偶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了。
林文慧积攒了一些银子，加上原先留下来的三十多两，租间房子待产已不是很困难。
可姜福之、林文英打定了主意要留妹妹住下，哪里找得到房子？
五娘知道姨母、姨父的好意，也帮着劝说林文慧。
林文慧心里再急，可肚子大了不由人，除了做做针线，在院子里走动走动，谁也不许她出门。
到后来，随着林文慧的肚子越来越挺，大伙儿连针线都不许她做了。
林文英派了针线好的丫环、婆子帮着做布偶，听了五娘的，卖得的钱大家一起分成。
见几个丫环、婆子做得十分带劲，收入竟比之前还多了一些，林文慧也就放了心，安心养胎待产。
香梅原先也着急找房子，当五娘和她交谈了一番后，她也不急了，也帮着劝林文慧甭着急，在姜家的客房里生孩子也不算不敬姜家。
又过了一段时日，林文慧发作了。
听了产婆的吩咐，林文英既高兴又紧张地忙前忙后，五娘和香梅守在房前，一步也不肯离开。
姜宇和姜恬紧跟着五娘，也不肯走。
经过五娘长时间有意识的教育、引导，姜宇已经改掉了不少坏习惯，很少轻易发脾气，遇事能讲道理，吃饭、睡觉也有了规律。
最令林文英高兴的是，大家忙的时候，姜宇再也不嫌弃妹妹是丫头片子，肯带着姜恬玩了。
还有因为家里没有私塾，学堂离家较远，姜福之太忙，自己又不识几个字，姜宇一直没启蒙。
五娘这段时日可教了姜宇、姜恬不少东西。
姜宇已经能把《三字经》读下来了，还能说出其中不少的故事……为了姜宇、姜恬，留下五娘，这也是林文英不想让林文慧搬走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早晨开始发作，直到下午，林文慧疼得死去活来，孩子才呱呱落地，是个男孩。
大家欣喜万分地围着看刚出生哭了一阵，便呼呼大睡的小弟弟，谁也没想到，姜老太太和姜丽娘、王嫣然这时突然回来了。
姜家的下人本来就没几个，姜老太太走的时候又带走了三个丫环和两个婆子，偏又碰上林文慧生产。结果老太太几人进门时除了看到门房徐老头匆匆地跑出来，便再也无人出来迎接了。
姜老太太心里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姜丽娘再嫁是老太太心里最大的事，所以当姜福之告诉老太太说荔县的姨母来信，嘉表弟的妻子已经去世了，她立马带着姜丽娘和王嫣然往荔县赶。
其实信早在半年前就收到了。如果不是为了姜宇，姜福之和林文英还会瞒着老太太。
姜丽娘新寡不久，姜老太太就不顾王家反对，亲自去把人接到了京城。
为绝后患，好让姜丽娘顺利改嫁，老太太还撒泼，逼着王家替死人写了和离书。
姜丽娘住进姜家不到一个月，嘉表弟来到了京城备考，也住在了姜家。
嘉表弟与姜丽娘年龄相仿，两人少年时便已相识，那时姜丽娘对这个风度翩翩，聪明俊雅的表弟就怀有几分心思了。
无奈嘉表弟早已定亲，姜丽娘只得把心思放下，听从母命，嫁去王家。
如今再见到经过岁月的洗礼，更是俊逸出众的嘉表弟，已是单身的姜丽娘心里更是炽热万分。
她一面殷勤款待表弟，频频抛出秋波，一面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了老太太。
姜老太太开始并不是很同意，她觉得自己那么美艳的女儿只有嫁到京城非富即贵的人家才不亏。
可当侄儿考取了举人时，她马上改变了态度，亲自向侄儿提出把表姐姜丽娘嫁与他做平妻。
可万万没想到侄儿竟拒绝了，理由是答应了妻子不会纳妾，更不会娶平妻。
而且为了表明决心，侄儿还搬出了姜家，住到了客栈，在客栈等着朝廷选官。
在荔县的姨父姨母得知嘉表弟考取了举人，高兴得大摆筵席，广宴亲朋。
谁知乐极生悲，姨父太兴奋，喝高了，引发了疾病猝死。
嘉表弟只得向朝廷报了丁忧，暂不选官，回乡守制。
有道是祸不单行，不久又传来嘉表弟的妻子病重难治的消息……
姜福之和林文英皆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为嘉表弟难过、伤心、担忧。
姜老太太和姜丽娘却是暗自欢喜，盘算着等侄儿媳妇咽了气，就去提亲。
姜福之和林文英都知道母亲和妹妹的心思。
可嘉表弟临行前，已向表哥、表嫂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绝不会娶一个性子轻浮的女子，哪怕那个女子是自己的表姐。
所以姜福之、林文英早得到了消息，也不敢告诉老太太。
好不容易听到了侄儿媳妇去世了的消息，姜老太太带着姜丽娘赶紧去了荔县。
荔县的妹妹对多年未见的老姐姐倒是十分热情，招待得很是尽心，每天带着姜老太太和姜丽娘游山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姜老太太到荔县可不是来游玩的，住了好几个月后，姜老太太觉得女儿和侄儿的感情应该培养得差不多了。
虽然姜福之告诉过老太太，嘉表弟才失去了妻子，不能着急，要在荔县多住些日子，最少都要住上半年。让妹妹多和嘉表弟见见面，培养一下感情。
亲事成了后，也免得他人说闲话，以后妹妹也好和表弟家里人相处。
可住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直不见妹妹提起侄儿的婚事呢？
而且侄儿也无半点求亲之意呀！
老太太急了，老着脸皮委婉地向妹妹提起将女儿给她做儿媳。
妹妹却含含糊糊的，顾左右而言他。
姜老太太是个直性子，暴脾气，来荔县这么久装贤良可以说已是装到了极致了，她干脆直接问妹妹为何看不上自己的女儿。
妹妹苦笑道自己是很喜欢亲上加亲的，只是儿大不由娘，又是举人了，儿子不松口答应，她也没办法……
姜老太太一肚子火，姜丽娘羞恼难当，商议着第二日便要返回京城。
老太太的妹妹苦苦挽留了半日，加上姜丽娘还想做做最后的努力，三人便又留了下来。
事情已经挑开了，姜丽娘就更不顾羞耻了，干脆追着嘉表弟走，公然地表明自己的心迹，希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殊不知，嘉表弟看不上的就是姜丽娘的“主动”。她越是这样“热情似火”，嘉表弟就越对她“敬而远之”……
到后来嘉表弟不厌其烦，干脆借口到外面去游学，连家都不回了。
这下子姜丽娘才傻了眼，明白了自己在嘉表弟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这才伤心万分地跟着老太太返回京城……
原本志在必得的女婿根本不按剧情走，老太太已是气恨了一路。
回到家一看，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老太太更是怒火高涨，也不进门，站在门口便破口大骂起来。
柳煜站在姜家门口，正等着门房通报，看到了姜老太太的“精彩表演”。开始还以为姜老太太是来姜家寻仇的，一打听老太太就是姜家的老祖母，简直目瞪口呆。
姜丽娘和王嫣然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正一旁不时“添点小火，加点热油”，惹得老太太越发怒骂不止，一转眼姜丽娘瞥见了柳煜，不由得猛咽了一口口水。
柳煜长身玉立，俊逸挺拔，一身军官服饰更衬得他英武不凡。
若是能嫁与这般人物，哪怕是做妾呢……那个嘉表弟算什么，还不后悔死他……
“娘，您消消气，我可只有哥哥这么一个兄弟，骂得我都心疼了。”姜丽娘故意高声劝解姜老太太道。
这位军爷站在姜家门口，等着门房通报，一定是哥哥的相识，若想……少不得要哥哥帮忙，还不趁此机会让人留下好印象。
姜老太太年老眼花，根本没看见柳煜。
她憋了一肚子火，在荔县不敢也不好意思发，在路上舍不得向女儿、外孙女发，只有回来发了……更何况刚才丫环阿碧去问了，是因为遇上林文慧生孩子才无人来迎接自己的，那火气就更大了……
“不是说要搬走的吗，怎么这好几个月了还未搬走？还在我姜家生上孩子了，真是赖上我们姜家了！脸皮真厚，怕是要像她那老不死的爹和娘一样，要靠着我福儿养老送终了……”
老太太没有理会姜丽娘的暗示，也不顾她的拉扯，越骂越起劲，连五娘、香梅都被点名骂了一番，听得柳煜一个劲地摇头。
姜丽娘无奈，只得向柳煜微笑，表达歉意，表示自己和姜老太太可不是一路的。
柳煜向姜丽娘微微拱手，表示回礼。
姜丽娘心花怒放，还是长得漂亮好啊！除了嘉表弟那般不长眼的，哪个男子会拒绝自己的示好？
“娘，那个人是谁？长得可真好看！”王嫣然低声问姜丽娘道。
王嫣然已经满九岁了。古代女子早熟，见了充满阳刚之气的美男子也忍不住多看几眼，赞叹一声。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姜丽娘训斥王嫣然道。
那你自己刚才还对人家笑呢！王嫣然心里不服气地嘀咕道，还是忍不住把目光向身旁探去。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英俊、帅气的男子。
老太太在外面骂了半天大街了，林文英才带着丫环、婆子貌似很急地迎了出来。
就是要让街坊邻居见识见识老太太的“蛮横”、“无礼”。
老太太不是总是在外面说自己不孝，贴补娘家，把姜家弄得精穷吗？
借此机会正好让邻居街坊看看如此老太太，我林文英还能做到不吭一声，孝敬有加，还能说我不孝顺吗？
林文英出来迎接老太太，意外看见柳煜，吃了一惊：“不知柳校尉有何事？福之在酒楼里，您若有事，要去酒楼找他。”
柳煜笑着摇头道：“进去再说。”
几人来到客厅，柳煜没理坐在上首的老太太，直接对林文英拱手道：“见过姜大奶奶，在下不是来找福之兄的，在下是奉了老将军之命，再次来送谢礼的。”
柳煜道，将手中的一个匣子轻轻放在桌上。
匣子不大，镶金嵌玉的，做工十分精致。
王嫣然一把便把匣子抱在了怀里，对姜老太太、林文英撒娇道：“外祖母，姑姑，我好喜欢这个匣子，这匣子我要了！”
柳煜不由得冷笑一声，问林文英道：“这位小娘子是何人？这匣子里装的可不是一般物事，老将军再三叮嘱要在下亲自交予林文慧林娘子的，怎可随手便转赠他人？”
王嫣然闹了个大红脸，瞟了林文英一眼，委委屈屈地看着老太太。
还未等林文英说话，姜老太太道：“那林文慧吃我们姜家的，用我们姜家的，如今还在我们姜家生孩子，有什么东西嫣儿不能要的。嫣儿，外祖母给你做主，拿了便是。”
姜老太太在门外破口大骂那一幕令柳煜十分不耻，如果不是看在她是个老人的份上，柳煜连话都不想和她说。
见老太太脸皮忒厚，柳煜不得不开口：“这位老太太，这可是威武大将军郑源泊郑老爷子吩咐送给林文慧林娘子的谢礼，你这说拿走就拿走，不怕郑老将军生气？”
“再说，你连里面的东西都没看过一眼，你确信你就这么随手送给了这位不知是何人的小娘子，你也敢？”
柳煜心里及其不屑姜老太太的盛气凌人，更不屑王嫣然的贪婪，说话的口气越来越重。
姜丽娘见柳煜说话的语气不太好，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柳校尉误会了，我家嫣儿只是想要那个匣子而已，并不是觊觎里面的东西。”
“娘，匣子里定是些漂亮的珠宝首饰，那三个从乡下来的人哪里配戴珠宝？嫣儿不仅喜欢这个匣子，更喜欢匣子里的东西，匣子和珠宝我都要！”
王嫣然平时被老太太和姜丽娘宠坏了，也不知道郑老将军是何人。
只是一想到五娘能穿金戴银，自己什么都没有，妒火便熊熊燃烧，只管向老太太讨要东西，哪管一旁柳煜的脸已冷成了霜。
姜老太太可不是王嫣然那般无知，她是知道郑老将军的。
想不到林文慧不知何时竟和郑老将军搭上了关系，自己刚才还在门口把那娘儿仨骂得狗血淋头……
想到竟在郑老将军的下属面前演了那一出“好戏”，她心里只顾着懊悔去了，根本没听见王嫣然在向她要匣子。
“让这位小娘子失望了，匣子里并非什么珠宝首饰，乃是几张契书和钥匙。郑老将军除了送了一座小三进的宅子给林娘子外，还送了两间店铺给她。这些契书上写的都是林娘子的名字，已在官府备过案的，你想要，除非林娘子同意转让与你才行！”
柳煜干脆打开了匣子给大家看。
林文英是意外之喜，姜老太太看直了眼，王嫣然失望地翘起了嘴。
姜丽娘惊愕、羡慕之后，眼珠子转个不停。柳煜最后的那句话提醒了她，如果林文慧肯转让，那么郑老将军也不会反对……看来以后要对林文慧母女几个要好一些才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