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打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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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上路有了五十两银子,林文慧一行吃住便宽裕了一些。
杨东梁吃住较之以前亦大方了许多。
杨东梁道杨家“老婆子”叮嘱了数次,如今自家有了车,家境宽裕了些,既不可亏待了马儿,更不可亏待了杨家“老头”……
言语诙谐自得,逗得五娘、香梅哈哈大笑,连林文慧都不禁莞尔,一扫离开曹府时的伤感。
才离开曹府时,五娘总是睡不安稳,一夜几次惊醒,醒来便是一脸泪痕,道是梦中曹雄一直在哭喊着找五娘姐姐,极是伤心……
林文慧与香梅多方劝解,又买了安神香在睡时点着,五娘才睡得安稳些,渐渐放开心情。
把林文慧几个逗笑了,杨东梁不由得松了口气。
每次送客来榆林,他都会特地到客栈去找陆掌柜打听一下林文慧母女的情况。
前段时日,他听到陆掌柜叹息曹府大奶奶固执已见,识不得金镶玉,竟不知雄少爷变得明理懂事,结实健壮均是辛家小娘子的功劳,总是处心积虑要赶走林娘子一家……
杨东梁便委托了陆掌柜,若听到林娘子要走的风声,定要提前告诉他。
恰好前几日杨东梁到了榆林,听说了五娘被冤枉挨打,曹府流言之事,便未回桑丘,一直在榆林等着,果然等到了林娘子雇车……
若不是五娘,曹大老爷哪知道杨东梁是谁,又怎会赏五十两银子买得起车?曹府的恩惠固然要记得,五娘的恩情更要报答。
已是五月中旬,天气较之四月要热了许多,但仍是很舒适。
可能是古时大气还未被污染的缘故,五娘心想。
因盘缠足够,又为了腹中胎儿,林文慧并未急着赶路,这日因天气有些燥热,怕要下雨,还未到午时便在一乡镇上停留打尖了。
可能是接近京城的缘故,这个乡镇虽不大,却也十分热闹。
林文慧选了一家十分洁净的饭铺用食。
饭铺不大,只建了两层,楼下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十分热闹,楼上设有雅座,则要清净许多。
林文慧小腹已微微凸出,五娘怕有闪失,缠着林文慧要上楼进食。
因还未到进食之时,楼上的客人并不多,五娘一眼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独据一桌,正在大嚼。
那少年穿着十分讲究,衣冠楚楚的,举止却并不斯文,一脚站着,一脚架在椅子上,一手拿着个鸡腿在啃,一手还执筷不时夹菜入口。
五娘等人虽坐了雅座,点的菜却不多,小二很是白了林文慧和杨东梁几眼。
林文慧不免有些不自在,杨东梁和香梅也有些讪讪的。
五娘却神情自若,该如何支使小二照样支使。
前世当了那么多年老师,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打过交道,全国性的教学比武也参加过几次,五娘的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好。
只是打尖,杨东梁没喝酒,几人进食很快,见早间集聚的乌云已散开,已无下雨的迹象,便又打算赶路。
桌上还剩有几个馒头,五娘便吩咐小二拿油纸来准备打包。
小二扔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五娘,慢腾腾地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旁边桌上那个少年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今这就小菜吃馒头的人也要上雅座,剩下的几个馒头还要打包……啧啧!真是让本公子开眼呀!”
少年说话尖酸、刻薄,丝毫不留情面,林文慧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杨东梁借口收拾马车,讪讪地忙下楼去了。
香梅也有些羞恼,却讷讷地不知如何回话。
小二借着小公子的嘲讽,动作更慢了,嘴里还嘟囔着“真是小气”之类的话……
五娘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位公子大人,我们刚才向你借钱买饭吃了吗?”
“没有呀!你问这话是何意?”小公子莫名其妙。
“那既不是你的钱,我买什么吃,在哪儿吃,要不要打包,与你有关系吗?”五娘冷笑道。
“这……”小公子一下子张口结舌了。
“还有你,”五娘一指小二,“我只不过要你拿几张油纸来包吃不完的馒头而已,又是白眼,又是念叨的,莫非你们掌柜吩咐了只许你服侍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公子,不许服侍我等?如此,我倒要请你们掌柜来说道说道。”
说着,五娘便要香梅下楼去请掌柜的。
“不是,不是,进门便是客,我哪敢如此?”小二忙挤出一脸笑容,摆手道。
讥笑别人不成,反被暗讽,那小公子便有些坐不住了,一拍桌子,大声道:“小二,结账。”一手便往怀里摸去。
谁知,怀里空空如也,小公子的脸一下子变白了,银子何时竟被偷了?这一大桌酒菜如何结账?
小二虽不敢再冲五娘等人翻白眼,但心里却一直不舒坦。一听小公子叫结账,立马做出一副殷殷勤勤的样子来,大声应着,麻溜地小跑了过去……
小二一脸谄媚的报账道:“回公子,菜三钱银子,这三十年的女儿红八钱银子,一共是一两一钱银子,一钱就不收了,您给一两就成。”
看着那一大桌并没动多少的酒菜,五娘心里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哪个朝代都是有钱人好混呀!
自己这好几个人才吃了八九十个铜板,那小子一个人就花了一两银子,真是人比人得气死人!
“那个,能不能先记个账?我的银子被偷了……”小公子脸涨得通红,讷讷道。
小二的笑脸一下子变成了冷脸:“我们店可没有记账的先例。这位公子,赶紧付账吧,我还得去拿油纸给那一家子打包馒头呢!”
“我……我……我的钱被偷了,已是身无分文……”
“哟呵!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又穿得这么像模像样的,竟是个吃白食的!”小二冷笑道,大喊起来,“赵掌柜,这有个吃白食的……”
小公子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既惊慌又害怕,在众人诸多含义的目光沐浴下,不禁十分羞恼。
赵掌柜上了楼,道:“装成富家子弟来骗吃骗喝的我见得多了,老规矩,送到南风楼去,什么时候连本带息赚到二两银子了,什么时候走人。”
一听南风楼,香梅不由得摇摇头,小声道:“也太狠了,为了一两银子竟把人往那种地方送。”
五娘好奇,问道:“南风楼是什么地方?”
“养小倌的地方。”香梅轻声道,“在赵府时,我有个好姐妹,她的弟弟就差点被送进了南风楼……”
“小倌?南风楼?”五娘还是有些不明白。
“就是,就是男人找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香梅红着脸道,“被送进那里去的都是半大的男孩,很可怜的。”
赵掌柜一声招呼,两个身形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拉着那个小公子就要走。
“慢着,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京城威武大将军郑源泊的孙子郑子克,你们敢来拉我?”小公子厉声道。
声音虽大,却有些色厉内荏,眼睛还向四周睃了一圈,更是显得心虚。
一听小公子的话,赵掌柜开始还有些犹豫,愣怔不前,可一看小公子的模样,立刻冷笑起来:“嗬!京城郑将军的孙子,小子,你为何不说你是皇家人,那样我们岂不是更不敢把你怎样了?”
“我就是郑大将军的孙子,为何要冒充皇家人?”小公子道。
“我管你是真将军还是假将军的孙子,今天在我们酒楼吃了白食就得到南风楼去干活还钱。”
赵掌柜一摆手,那两个汉子不管小公子拼命挣扎,拉着小公子就走。
“娘,我们拿一两银子给那个公子吧!”五娘小声恳求林文慧道。
林文慧只是稍一犹豫,便掏出了一两银子,道:“赵掌柜,这位小公子的饭钱我替他出了。”
赵掌柜愕然,小二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吃个饭都只舍得用几十个大钱的人,竟愿意白送一两银子给别人?
那个郑小公子也是满脸的惊讶。
看看自己桌上还剩着的许多大鱼大肉,再看看五娘这边的桌上,盘子里干干净净的,连剩下的几个馒头都打了包……
刚才自己还在冷嘲热讽的一家人转眼就成了救命恩人……
郑小公子可是知道南风楼是什么地方的,要是自己真的被送进了那个地方,就算自己苟且活下来,被爹爹知道了,也要被打死。
爹爹是个正统之人,平生最恨的便是风月之所,更何况他儿子成为那地方的“主角”,即便有爷爷护着,他也会宁可不要那个儿子的……
五娘几人出了酒楼,立刻上了马车赶路。
谁知出了乡镇不久,已是云消雾散的天顷刻间又黑了下来,风也愈刮愈烈,眼看一场大雨在即,杨东梁只得找了个破庙避雨。
几人在破庙坐了不久,豆大的雨点便哗哗落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犹如盆倾一般,气温一下子便降了下来。
五娘几个倒还好,林文慧是怀孕之人,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一连打了几个寒颤。
香梅赶紧去车上翻包袱拿衣服,杨东梁常出门的人,早已手脚麻利地升起了火。
这场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直到天快黑了也没停歇。
五娘便要香梅把中午打包的馒头拿出来烤着吃,一会儿烤馒头的香味便充满了破庙。
烤好了馒头,几人正要吃,一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少年冲进了破庙,一见五娘几人,惊喜道:“真是你们呀,太好了!”
冲进破庙来的是那个郑小公子郑子克。
他脸上青紫红肿一片,衣服湿答答地紧贴在身上,样子别提多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