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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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歆虽对李正坤所谓献计非常反感，觉得受到侮辱，但细细一想，却也不失为当前一条可行之策。
数百年间，阴廷损兵折将，鬼心飘散，招贤策将凡能挖出之才都已招出，剩下的便是不愿出来替朝廷效力的鬼，换句话讲，包文正所献贴榜招贤计已使完，虽替朝廷阻挡反贼五百余年，但因李正坤和从万方山下来的十帝，天下沸反盈天，朝廷两千多年来所积蓄之力，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依托着弓良伍、杨锓锷、朱湛三军在勉力支撑，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纵观朝野，似乎除开十殿阎王，再也派不出一帅一将，且十殿阎王都是世不二出之才，大贤大能大德，无论生前是文是武，都可独挡一面，要论御贼保国，恐还真得派出十殿阎王才好使。
再加之反贼已快兵进平都山，保卫京城和皇上的重任也义无反顾地落到十殿阎王肩上，岂有推托之理！
想到这里，蒋歆脸色转过来了，对季寻子道：
“不管李正坤安的什么心思，派十位阎王出来收拾阴冥天下残局，倒也合乎情理。不知国师爷对此计如何看待？”
季寻子翻翻眼：“哪里还有十位阎王，几百年来，五殿阎君不是王爷一直兼任着么。如今天下反贼共有十一路，李正坤和十位从万方山私逃的开国之君鬼魂，以九王对十一贼，说句不中听的话，王爷认为有把握取胜吗？本道认为，此计定然是李正坤那小鬼儿使坏，他怂动十帝跟朝廷僵持五百余年，原以为可以大乱天下，对他有利，不料众贼皆被弓良伍、杨锓锷和朱湛死死挡住，不能向平都山进军半步，李正坤便故意出此阴招让朝廷上当，他好火中取栗。王爷可得三思，不要上那一肚子坏水儿的小鬼儿的当！”
他如此一说，蒋歆又犹疑不定。
万荣梓道：“我们王爷讲，第五殿阎王包王爷虽然被小人暗算，被阴天子解职褫爵，成为白丁，但包王爷乃是忠孝典范，只要蒋王爷和国师爷诚心赔罪相请，包王爷一定不会再计前嫌，定然会出来带兵打仗。至于我们五华山王府，我们王爷讲了，在十王对十帝未决出胜负之前，只作壁上观，绝不会出一兵一卒，也不会帮助任何一方。我们王爷讲了，这样做的原因非为别的，乃是为了跟阴天子做公平争斗，谁胜谁入主平都山！”
“大胆妄言！”
蒋歆大怒，喝止一声。
万荣梓毫无所惧，平静地笑道：“蒋王爷勿要作恼。在下所言乃是当今阴冥天下之实情，何来妄言一说。再者我们王爷讲了，等到……”
蒋歆又止住他：“不要再说你们王爷了，孤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什么狗屁王爷，乘朝廷不备，私据边地，谮越称王而已！还敢影射孤和国师爷是小人，他李正坤才是真正的小人之鬼！他要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孤身带兵前来，孤跟他决一死战，躲在十帝背后使阴招、玩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
蒋歆还说了很多贬低和羞辱李正坤的话，说话人实难一一记述，只好略过不提，总之蒋歆非常气愤和气闷，实在忍受不了，才不得不对万荣梓大吐为快。呵呵。
万荣梓静静地听着，似乎蒋歆的话一个字也没进入他的耳中。
见蒋歆有些失控，季寻子赶紧劝住他，又敬他一杯酒，蒋歆的情绪方才稳定下来。否则，蒋歆越说越气，弄不好喝命侍卫将万荣梓拿下。如果当真拿了五华山的使者，麻烦可就大了，阴天子那里也办不了交代。时势如此，还真摆不得朝廷的架子，必须有所收敛。虽然这样做心中万分的憋屈，但面对强敌，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蒋歆端杯对万荣梓道：“贵使，请酒！”
他这样放低姿态，委婉地向万荣梓表达歉意，不料万荣梓却端上了，不端酒杯，道：
“蒋王爷当着我的面羞辱了我们的王爷，在阴廷的地盘上，我也拿蒋王爷没有办法，但我不会跟蒋王爷同饮此酒！”
我操！蒋歆脸色大变，端酒杯的手拼命颤抖，似乎胸中怒气已翻滚如煎，难于抑制。
季寻子忙按下蒋歆的手，劝道：“王爷休跟边地小使一般见识。现在也不是清算问罪的时候。朝廷要整饬朝纲，重申礼法，必须打败十一路反贼，才能开展，何用跟一个小小的鬼使见气。”
蒋歆借坡下驴，手一挥：“罢罢，孤都被李正坤那不知天高地厚、颐指气使小鬼儿气糊涂了。”
叫来明珠，送万荣梓出府。万荣梓起身，不卑不亢，行礼辞去。
季寻子对蒋歆道：“王爷真觉得李正坤所献计策可行？十殿阎王中，虽然大多象王爷、二殿厉王爷、十殿薜王爷这样的将领之鬼，但也有象包拯、陆游等文士，不是个个皆能领兵作战，哪里凑得齐十王对十帝。且就算十个阎王都带兵上战场，李正坤坐山观虎斗，等到双方两败俱伤之时，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非只等着捡便宜？上次朱湛的事，我们便上了他的当，这次可再不能相信他的话了。”
蒋歆不完全赞同他的话：“就算李正坤打算坐山观虎斗，如今的情势是，十帝皆成吞并阴冥天下之虎，再不放孤等十大阎王出去，以虎对虎，十帝之虎焉能自退？国师爷非带兵之鬼，不知战场之事，眼下只有依靠十大阎王统兵出战，消灭或击退十帝之兵，再重整山河，集中力量消灭李正坤。此计虽是心怀叵测的对手李正坤所出，但孤实想不出比这条计策更好的应对目前危局之办法。不如我们将此计奏明圣上，由圣上决定。”
蒋歆的话无不道理，季寻子对于目前靡烂之局势并无良策，如果这条计策是他自己或蒋歆想出，自然是挽狂澜于既倒的伟大贡献。可他妈偏偏是敌人李正坤所出，李正坤会安好心？季寻子觉得既糟心又恐惧，就好比自己被李正坤推下悬崖，挂在崖壁的树上，李正坤却站在崖顶指点，让他往东边攀，那里有野藤可以上来。能信他才有鬼！嘿嘿。
但蒋歆信，还要呈奏皇上圣裁，季寻子觉得蒋歆是病急乱投医。
蒋歆坚持己见，执意要请季寻子联名上奏阴天子，由阴天子决定是否采纳李正坤的计策。季寻子只好同意。蒋歆大喜，立即写好奏章，连夜拜发，送入宫中。
五日之后，阴天子召蒋歆和季寻子进宫，细询了五华山王府使者所言，当面征求二鬼的意见，问他们觉得李正坤的计策隐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诡计？
二鬼都摇头，说只认为李正坤献上这条计策，绝非是替朝廷和皇上着想的好意，一定藏着深深的歹意，但到底藏着什么坏心思，这几天来，他们冥思苦想，却总不得要领。
阴天子认为，李正坤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就摆在明面上的，只是二鬼看不见而已。
从万方山私逃下山的十帝，各怀心思，都占据一角观察形势，不愿用出全力来争夺天下，为的是保存自身实力，在形势明朗之后抢占先机，李正坤看见这个症结，便想阴廷派出十大阎王，逼迫十帝不得不应战，从而达到搅动天下的目的，李正坤好浑水摸鱼。
原来如此，蒋歆和季寻子恍然大悟，佩服阴天子目光如炬，能够洞奸察微，同时深惭自己见识浅短，思虑枯竭。呵呵。
二鬼便道，既然明了李正坤的心思，那便绝不能上当，朝廷应坚决不派十大阎王带兵出战。
阴天子却又否定了他们的意见，说蒋歆虽然没有看出李正坤意欲搅混天下的心思，但蒋歆所言却不无道理，不管天下之水浑不浑，双方总得决战一番，才能尘埃落定，十大阎王不出，十帝便不能被消灭，如今态势下，只能双方精锐尽出，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朝廷胜了，自然万事皆罢，李正坤只能退回五华山；如果朝廷败了，便坠入无尽深渊，李正坤志向得申。因此，阴天子认为，能不能争取前一种结果，决定权便到了十大阎卿手中，唯赖十大阎王戮力同心、大显奇能，击退十帝，靖静阴冥。
既然阴天子下了决心，蒋歆和季寻子便再无犹疑，自然大力支持皇上的决定。
蒋歆向阴天子保证，他一定带着第一阎王殿侍卫及吏役，统兵跟反贼一较高下，如果不能功成，便以死报答阴天子信宠之恩。
季寻子说，如果老天不佑，十王失利，李正坤举兵进犯平都山，他一言可退之，请皇上放心。
百日之后，朝廷下旨：着令十殿阎王，各带兵十万，奔赴阴冥各地，击退反贼，以保国家，以报皇恩！
九殿阎王均领旨，只有一个鬼抗旨不遵，便是原第五阎王殿阎王包拯。
包拯对传旨的太监说，五百年前我便被革去阎王之职，皇上的旨意是各殿阎王出征，我一个白丁之身，哪有资格领旨？更无资格领兵，请回奏皇上，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