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禹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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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坤不肯离去,非得请教老鬼。老鬼态度随和,语气温润,对他道:
“你既不知道不肯罢休,我便对你言之。自坠入这绝境之中,我便在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是善?”
脱厄忒斯巴叫道:“嗤!这叫什么问题?还说顶顶重要,不是装神弄鬼是什么,主公,别听他……”
尚未说完,李正坤斥道:“休得胡言,先认真听来!”
脱厄忒斯巴心有不甘:“主公,什么是善,我可知道。”
“你一个大漠强盗出身,你知道什么是善?岂非讽刺?”
“主公不要小看末将,这也不是末将的思想,是我的老师所言。”
“臭屁盎撒马兰可?”
脱厄忒斯巴道:“正是。老师告诉我,按照他们的标准,善就是有钱人捐钱回报社会,支持教育,救助穷人,也就是做慈善,是强者帮助弱者。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哪里用得着在这个深坑之中不吃不喝、要死不活地想许多年!”
李正坤道:“臭屁盎撒马兰可的观点有点道理,可总似乎缺失什么,感觉有些隔靴搔痒,未触及‘善’之本质。”
老鬼道:
“善念是一种思想,
是艰若环境中一抹人性的光辉。
善念是自我救赎的最后途径,
能放下仇恨,选择救赎。
善念是幽闭黑暗中的一粒亮光,
后面连着成片的光明。”
李正坤吃了一惊:“作诗呢?你不象五千多年前的鬼,象是一个生于现代、读过现代大学的鬼!这就是你五千多年来的思想成果?果然说出了‘善’的本质特征,惊天地泣鬼神!老先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老鬼道:“我叫禹奇出。”
“禹奇出,好名字。你愿随我出去吗?”
“如果能出去,当然很好。”
李正坤非常高兴,脱厄忒斯巴却有些想不明白,咕哝道:
“末将并未觉得这老鬼的想法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主公怎如此高看他,还要将他托出坑去。只是出坑之后,不知是想将他放在金池关城,还是托回我们的军营?”
李正坤道:“当然托回军营,放在金池关中便宜樊定釜不成。”
“这老鬼除开神神叨叨,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主公要他何用,如何安置,白吃军粮?”
“文可以安邦,武能够定国,‘善’却能救赎心灵,乃是大之大者之事。”
“末将不明白!”
“你要能明白,便不用做强盗。休得饶舌,等天黑之后,我托着你们一块儿出去。”
脱厄忒斯巴便不敢再言。
过了一阵,他蓦然拔出腿上的箭杆,在滚坠过程中,箭杆折断,只剩一小截在肉中,因用力过猛,箭簇将小腿上的肉带出一块,血流满地。
禹奇出眼中流泪,似乎那疼痛也加在他身上一般。
脱厄忒斯巴请李正坤先给行一善,医治他腿上的箭伤。李正坤随身总带着黑白二粉,掏出复身白粉撒在他的伤口上, 倾刻间恢复如初。
禹奇出含泪笑道:“好了!好了!”
好象他给医好的一样。呵呵。
天色渐黑,好个李正坤,凭空一跃,化着一道凌厉的黑风,托起高大魁梧的脱厄忒斯巴和瘦弱如枯枝的禹奇出,缓缓升出深坑,飞过金池关,回到关下军营。
帅帐中正乱着一团,只得听黑头鬼大声嚷道:
“江将军,不可再犹豫了,赶紧下令攻城吧,晚了主公便遭了樊定釜的毒手!”
李正坤走进帐中,骂道:
“你这黑厮,胡说八道什么,本将军哪里便遭了樊定釜的毒手?”
看见李正坤,帐中众鬼不禁长出一口气。黑头鬼顿时眉开眼笑:
“主公,你一去两天两夜不见踪影,我们都以为你酒醉被樊定釜捉了,就象当年在平都山……”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李正坤的脸已拉得很长:
“本将军这点出糗史,就你记得最清楚,每次总不忘拎出来提醒一下本将军!”
黑头鬼忙道:“不敢不敢,我不过说顺嘴了,请主公降罪!”
李正坤骂道:“一看你这话就是言不由衷,真想领罪容易,到帐外自去领二百军棍。”
黑头鬼吓一大跳,忙道:“主公息怒,暂且记着吧,末将在万灵国挨的军棍,伤至今还没好利索哩。”
“记着也行,如果攻打金池关时,你不用力,畏战怕死,再一并打你这黑厮。”
黑头鬼拍着胸脯道:“主公这二百军棍怕是要永远记着了,打金池关时,末将绝对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上关城。”
李正坤并非真心要打他,只不过吓他一下,便要他记住自己的话。呵呵。
江充道:“黑头将军也是担心主公安危,才不断催促末将出兵,主公现在平安而回,我等心中都踏实了。”
李天侯笑道:“老夫告诉黑头将军,如果主公真被樊定釜抓住,樊定釜定然早就派使者来提条件了,哪里会金池关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要没有动静,就表明主公一定安然无恙。”
李正坤道:“李先生所言甚是。我不过酒醉上了趟山而已。”
帐中不见朱高华,江充禀告,当天凌晨,朱先生托着祁先生回营,不见主公跟着,非常着急,又化着黑风进关,寻找主公去了。
话音刚落,一道疾厉的黑风窜进帐来,落地现身,正是朱高华。
李正坤这下放下心来,向众鬼隆重介绍老鬼禹奇出,说是这趟进山的重大收获。
众鬼都万分惊讶,既然主公都大力抬举禹奇出,便都纷纷向他行礼问好。呵呵。
李正坤非常高兴,传命大摆宴席,庆贺新得奇鬼一枚。
宴席摆上,众鬼皆大食豪饮,痛快朵颐,唯独禹奇出只喝了一点汤,便不肯再吃东西,也不饮酒。他已数千年没有吃过真正的食物,只靠喝山坑里面的溪水填肚,早已不识食物滋味。
但他静静地坐在席上,看众鬼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神情似乎自己亦在享用一般,显得异常开心。
李正坤不勉强他,命黑头鬼给他专设一帐,拨一个军役服侍,先给他制作特制汤羹,使他慢慢将养。
次日升帐,讨论军机。
祁步达禀告说,当晚他跟脱厄忒斯巴借着夜色掩护,悄悄靠近关墙,用脚步对关墙进行了丈量,还用手细细触摸了城墙,樊定釜对金池关城墙使用了什么手段,他已心中有数。
说毕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呈给李正坤。
李正坤在帅案上摊开图纸,一幅金池关的城墙图呈现在眼前。
图纸画得非常精细,从城墙岩山砌叠、转角突楞,到城上箭垛、关楼,无不完备,且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李正坤虽已几次窜进金池关,但从未仔细看过下面的关墙,因在黑夜之中,就算想看也看不清楚,祁步达只在黑夜里从空中过了一次,又在黑夜中偷摸着量了量尺寸,触了触城墙壁,便能画出如此详尽而立体的城墙图,简直匪夷所思,令他疑惑:这老鬼别是画一幅工笔画来糊弄我吧!
发了一阵愣,遂笑道:“祁先生,你画的这玩意儿,一大半是虚构的吧?”
祁步达道:“启禀主公,我画的城墙图纸,外部特征准确无误,但因黑夜之中,看不太清,又时间匆忙,还要躲避巡逻兵,不能精细丈量,仔细观察,故对于城墙的内部结构,只能依靠推测,虚构者十之二三吧。”
他的意思,外部非常准确,内部结构略有虚构,众鬼听了,全都心中惊叹:祁步达真奇才也,怪不得主公得到他,比得到万灵国还高兴!
李正坤还是不肯全信:“照你的意思,已知这城墙的破解之法?”
祁步达道:“请主公仔细观看,城墙的外部是不是在有些地方有突楞?”
李正坤细看,果然在关墙蜿蜒处或坡度较缓处、在关楼下面,都有着明显的突楞,似乎在墙外再新砌了一层墙。
可这有什么不妥吗,修建城墙,会根据地势加固一些地方,这些明显的突楞,恐怕便是樊定釜觉得金池关这些地段的城墙需要加固,所以在外面加砌了一层岩石。
祁步达让他再看细一点,李正坤看了半天,什么发现也没有。
让李天侯、朱高华都上来看了一遍,二鬼也找不出破绽。索性再让江充、黑头鬼、余元奉、脱厄忒斯巴都上前细看,三鬼也一头雾水,表示什么也看不出。
脱厄忒斯巴道:“主公是不是请禹奇出那老鬼儿也来看一看,他能枯坐在深坑之中想几千年,想出一个惊世骇俗的道理来,就是眼光独到,能见我们之所不见,也未可知。”
看来这家伙还对坑中之事耿耿于怀,李正坤不觉有些好笑:
“本将军知道你的心思,总觉得你的臭屁老师要比禹奇出高明深刻,见本将军抬举禹奇出,你便替臭屁盎撒马兰可不服,对不对?”
脱厄忒斯巴道:“末将不敢欺瞒主公,末将正有此心。斗胆请主公攻破金池关后,让禹奇出跟末将的老师辩论一场,分出个高低,末将方才信服。”
李正坤喜道:“你这个提议甚好,等我们攻下金池关,恐怕得数月之后,那时候禹奇出也应将息得差不多,正可跟你的臭屁老师辩论。哈哈哈——本将军非常期待这场万年之辩,一定非常精彩!”
祁步达道:“恐怕不用等数月之久,只要主公按我在图纸上圈出的方位开炮,便能在数日之内轰塌金池关全部城墙,破关就是指日之间。”
他竟出如此狂言,江充第一个脸上挂不住,讥诮道:
“我们在金池关下耗了大半年,寸功未建,毫无进展,祁先生却只看一眼、摸一下,便找到破关之法,你言下之意,我们不都是蠢材么!”
朱高华、余元奉脸上也皆愤愤不平之色,怒视着祁步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