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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谁把我当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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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愣似的盯着黑影晃过的方向。金秀莲推开房门,小黑挑着水进了屋。金秀莲利索地把木门紧闭上了。

两个孩子已经早早地入了睡,屋子里静得出奇,墙壁上的挂钟发出的声响清晰可辨,村庄里的狗吠依然此起彼伏。小黑仍然有些害怕,不是怕撞见鬼,而是怕被别的活人发现,在背后嚼舌根说些难听的话。

凉风习习。蛙声鼓噪如潮。窗外黑漆漆的,屋内却灯火通明。热气腾腾的红茶端上来了,果盘里,花生、瓜子、糖、饼干、水果一应俱全。尽管屋子里显得有些简陋,装裱、陈设等却体现出家的温馨。墙壁上挂着一张偌大的中国地图,粘贴着一幅北京天安门的图景。热情好客的女主人特地炒了一盘血鸭和一碟花生米用来做下酒菜,打来了一碗香甜可口的糯米酒。小黑被淳朴的民风熏得心里暖暖的。

两人闲聊了一阵孩子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失意郁闷憋屈已久的小黑像是寻觅到知音,平常话语不多的他竟然口若悬河,海阔天空,谈得十分投机。

小黑尽情地品尝着香喷喷的茶,尽兴地畅饮着甜滋滋的酒,望着秀色可餐的女人,迷离闪烁的彩灯,他不知不觉地陶醉了,忘却了生活当中存在的忧愁、烦恼。

“秀莲姐,你独身一人拖儿带女多不容易,你男人走了那么久了,就不想再找一个伴侣热热炕头,免得一个人孤单寂寞,长夜难熬,日子也会过得滋润些。”小黑斗胆试探她的心思。

金秀莲的眼睛像一池春水,洋溢着兴奋,闪着盈盈的波光。她柔声细气地说道:“我肯定会有生理饥渴,当然想找个男人,但是我决不能随便找一个打伙凑数了事。我得找准一个合适的人来做伴侣。”

“哦,谁要是娶了你,一定会很幸福的。我给你做一桩好事,介绍个对象,怎么样?”

“那好啊!你讨亲了吗?”

“还没有。”小黑生怕她误会,赶紧补充说道:“我的表哥——我舅舅的大儿子杜荣华快三十岁了,还没有讨老婆。他长得高大帅气,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因为家里穷了点,谈一个吹一个,一直没成事。我都替他担心了,想把他物色给你,你愿意吗?”

“嗨——”她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要再找半路亲有多难,何况死老鬼还想跟我争小孩子的抚养权,争财产,我要是改嫁到别的地方去,就得把孩子带走,不然就什么也没有了。可带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人家会嫌是个累赘,两个拖油瓶,背个大包袱,心里会不舒服,太麻烦了!”

突然,屋子里的白炽灯泡烧毁了,灯渐渐熄灭了。金秀莲站起身,点燃了一支白蜡烛,整个屋子像是笼罩在轻纱之中。她走到卧室里去,换了一套薄如蝉翼的睡衣,出落得像出水芙蓉,勾起了小黑的欲望。

在那一瞬间,二十岁出头的小黑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生理饥渴在脑海里翻涌、升腾。揣着突如其来的冲动,小黑一面在心头拼命地提醒压抑自己,不能生邪念起歹心,责骂自己不争气没出息,简直是在堕落,一面却像铁钉被磁石强有力的吸引力粘附靠拢似的,身不由己地趋向贴近站在卧室门口的金寡妇。

“黑夜里漫长的等待,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煎熬。我知道你也好想那个了,就看你有没有胆量。”这句带挑逗性的话语激起小黑不顾一切地凑上前。

她的妩媚、成熟、柔情合拢一起,简直就是美丽女神的化身。小黑从来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恋爱,觉得朦胧的彩灯闪烁,红绿相间的灯光交相辉映中的金秀莲,就是从油画中走下来的蒙娜丽莎,就是脱胎换骨复活的维纳斯,就是穿越时空从天而降的古典美女西施。

金秀莲在床头的梳妆柜上点燃了一对红蜡烛。小黑似醉非醉,坐在铺着红被毯的席梦思床上,无奈地安慰自己,努力寻找托辞借口,竭力为自己开脱。他明明知道自己将来不会招为上门女婿,也不可能下决心迎娶金秀莲,倘若不控制住自己,一旦发生了一夜情,这不可告人的秘密泄露出去,非但自己会身败名裂,弄得无地自容,还会牵累金秀莲难为情,无法面对众多乡亲和一家老小。

小黑如坐针毡,心底直发慌:我不能这么兽性大发,我要是做了猪狗不如的事情,是严重违背师德师风的。我无论如何,都得坚守道德的底线。

屋外那个黑影,不知还是否在外面晃荡。他到底是谁?究竟要干什么?小黑的内心在痛苦中煎熬、挣扎不已。

金秀莲打开了彩色电视机,荧屏上播放出电视连续剧《围屋里的女人》,讲述寡妇们渴望爱情的故事。

“不妙!”小黑内心里嘀咕了一声,立马转身想要离去,抑或伸手遮住眼睛不去看那引人入胜感人肺腑的画面,可是目光透过手指的缝隙,却实在忍不住不去看那令人猎奇的镜头——女一号演绎的寡妇正在跟男主角厮混拥抱热吻如痴如醉,激情像烈火一样点燃了。小黑的身子无法控制,不听使唤,像是木偶钉在那里,无法挪移开来。

他不停地敲着心鼓:我不能没有良心,决不能不知廉耻······不然,我就不是人,我就是畜生!我就成了混球,我就变作了魔鬼······

金秀莲像女仆一般,双手捧着脚盆,打来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为他细心体贴地擦脸,洗脚,按揉肩背,让他解乏,感觉惬意至极。

小黑仿佛看到素来神往崇高的自己摇身一变,显得面目全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像是被狂风掀起飘荡在半空中的一只蝼蚁,在随风下沉,在悄无声息地往下坠落,跌进了沼泽地的泥潭里,无法自拔,掉入了万丈深渊里。

渐渐的,他的眼睛湿润了,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心里的滋味是苦涩还是甜蜜。

“我喜欢你,秀莲姐,我想娶你做我的老婆,一辈子跟你生活在一起,好好报答你。”小黑的心窝里流淌出真情。他鼓起勇气,如泣如诉,伏在她的肩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不可能的,我不能太自私,不能害了你。”金秀莲委婉地拒绝了。“我知道你眼下只是需要一个女人陪伴照顾解除寂寞而已,我甘心情愿为你服务,不怕别人骂我,诅咒我,我也不稀罕真的能够跟你结婚成为一家人,我只是把你当作娘家那边的弟弟一般招待你,照顾你。有你刚才这一番话就足够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要是你实在着急,又肯乐意找一个农村姑娘的话,我就把侄女——山青他大姐林红豆外号叫‘小豆子’的姑娘介绍给你,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许配给你,怎么样?”

小黑心想:友爱互助正是幸福快乐的源泉。于是,他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窗外,忽然起风了,天气转凉了,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如针尖般打在瓦片上,溅在芭蕉树叶上。屋顶上传来小花猫啼哭般的呼叫,仿佛幽灵一般。

“啪——啪!”金秀莲猛地拍了两下手掌。一会儿,大门开了,从房子外面走进来一个貌美如花的乡村姑娘。她发现了小黑,忽然伸手掩面,转身就要躲出去。金秀莲迅速走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她没有挣脱,只好慢吞吞地挪动脚步走过来落了坐。

小黑立马觉得眼前的美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部影片里见过,仿佛她就是那部电影里的女主角。突然,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哦,想起来了,就是《那山那人那狗》里面的山村姑娘。

“你好!我的名字叫林红豆,高中文化,但没有毕业,是个农民,打工妹,今年刚满十七岁,在家待嫁。”姑娘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没有了刚开始露面时的那种羞涩美。

小黑的脑海里幻想起《魂断蓝桥》里的生活画面,男女主人公一见倾心,闪电般的恋爱、结婚,充满浪漫的激情与冲动,令人心驰神往。他莫名其妙地喜欢上眼前这位犹如电影明星般吸引人的乡村姑娘,仿佛在荒凉的沙漠里艰难跋涉的旅行者突然看到了一潭清泉,不由得眼前为之一亮。满脑子充满艺术幻想的小黑立即变得开朗健谈起来。

金秀莲找个借口出门到外面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小黑和红豆姑娘。经历多次失恋挫折打击的小黑鼓起了勇气,大胆地伸出双手,一把搂住了纯朴的红豆姑娘。她没有挣扎反抗,柔顺地偎依在他的怀抱里,任凭他爱抚、亲热。渐渐的,小黑紧紧地抱住了她,像跳贴面舞似的,向卧室里的大木床轻轻悄悄地挪移。

小黑幻想自己成了荒岛上渴求温暖的盗火者,在寒夜里偷偷地取走了爱的火种。

小黑忘掉了周围的世界,红豆姑娘似乎也忘记了置身何处,忘掉了周围的一切。林红豆面若桃花,脸色红润,在朦胧的灯光中显得越发漂亮、诱人,毫不亚于电影明星。在那一瞬间,小黑搂抱着年轻美貌的姑娘,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窗口有个黑影不时地晃过。小黑猛然一惊:我怎么啦?我竟稀里糊涂鬼使神差地跟迷人的“小豆子”姑娘一见钟情,上了床,幸好孩没有把生米煮成熟饭。

他开始感到愧疚、悔恨,为自己好酒贪杯贪婪女色而自责不已。现在既然还没有造成木已成舟的后果,没有已经酿成大错,就还有回头路可走,就得赶紧刹车,悬崖勒马,不然就只能将错就错,索性娶她为妻算了。否则,他觉得无法原谅自己放纵的行为。

不久,小黑坐立不安,赶紧悄悄地离去。吱扭——木门发出轻微的响声,林红豆姑娘还是知晓他的举动了,走过来拽住他的手臂。此时无声胜有声,小黑敛声屏气,轻轻地拨开她的手,转身走出了大门。

夜空黑漆漆的,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连萤火虫的影儿也没有。小黑长这么大以来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四周静得出奇,房屋里的灯全都熄灭了。

“呱呱......”田野里蛙声如潮,打鱼的农民扛着可恶的电动打鱼机,头上戴着探照灯,一缕忽闪忽闪的灯光在静寂的黑夜里像一束花在绽放,让人还能看到一丝光亮。

小黑仔细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从学堂旁边一间旧瓦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吟声,原来是邻居高婶胃痛复发,在发出悲鸣。她曾经住院治疗动过手术,家里一贫如洗,再也没钱去医治,只能挨着拖着耗着等死。可怜的女人还不到四十岁,就这么即将在病痛的折磨中辞世。她的两个儿子欧阳德生和欧阳怀生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就过早地辍学在家。平时小黑在给四年级的学生上课的时候,经常看到教室的窗口边有两个小脑袋在晃动,那渴盼上学的眼神令人心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黑刚走到露天水井边,迎面碰到一个黑影,蹲在井边,一动不动。天空太黑了,他看不清楚,不由得吓了一跳,心头揪紧了一下。突然,手电筒亮了,一束白光照得人刺眼。原来是该死的“土狗”在装神弄鬼。

“先生,恭喜你,走桃花运了,该给我喜糖和红蛋才行。”“土狗”不紧不慢地主动同他打招呼。

小黑顿时激灵了一下,猛地全醒悟了:原来一直跟随我的行踪在屋后面窗口旁边晃动的黑影就是他!我这个“倒霉熊”偏偏遇上遭瘟的“土狗”。那点儿丑事全被闲得无聊的“日本鬼子”知道了!千万别把他当人看,瞧他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村里头没一个人叫他正名字,统统呼唤他“土狗”,看来我也该呼叫他“土狗”了。可是,小黑不知什么缘故,刚奔涌到喉咙里的话语却如鱼刺塞在喉咙里,半晌吐露不出来。

要是他是狗,那我岂不成了熊?两个家伙凑在一起,不就成了村民背地里嘲笑的“狗熊”?他本身是个人,我起码得正儿八经地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原先骨子里有点孤傲清高的小黑心想:自己必须冷峻地直面现实——沦落到眼下这种地步,自己惹不起能够控制电闸开关带来光明希望抑或造成黑暗绝望的“电老虎”,惹急了他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反咬一口拼命呢!真没想到,大伙儿都瞧不起鄙笑他慵懒蠢笨的“土狗”,竟然深藏不露,还有如此心机,在背后抓捏把柄。

小黑潜心静气,像树上掉落下来的软柿子一般,口气柔和舒缓了许多。

“老哥,半夜三更的,我到哪儿去弄喜糖和红蛋,明天给你补上。”

“嘿嘿!”蹲在井边洗冷水澡的欧阳土鸡得意地获胜了似的笑了,笑得那么爽朗。

“哈哈!几十年了,谁把我当人看?谁瞧得起我呢?村子里还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肯叫我一声哥——老哥,从来没有人把我当作一个人来看,我活生生地站在这个地球上,能跑能跳,会讲会笑,哪不是人?可那些狗娘养的兔崽子,不安好心,狗日的统统都瞧不起人,成天叫我‘土狗’,难道我天生命中注定就是一条狗吗?就是家里养的一只土鸡吗?我不就是父母没给我取好名字,命苦人穷没钱罢了,没人肯帮我,讨不了老婆没有后代嘛?干嘛瞧不起人,我哪一点不像人,我是真正的人,是人,生来在人格上就是平等的......”欧阳土鸡说着说着,竟然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孩子一般,“呜呜”地哭了,泣诉的声音像山泉在呜咽。

“哥,别哭了,我把你当人看,我瞧得起你,我永远把你当兄弟!”小黑打起一桶井水浇灌在他身上,像是在荒漠里为一株久旱的绿树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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