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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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混乱

“恢复了吗？”亦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宇非没有回答。他忽然来到亦枫的正面抱拳躬身，深深地施了一礼：“多谢。”

“不必了，”亦枫笑道，“助人为快乐之本。”

“道谢还是要的。”林宇非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主道院，各自回到了座位。离开座位足有一个多小时的两人迎接了几道注目礼，不过也仅此而已。

“干嘛去了？”陈一刀立刻凑了过来。

“找他帮了点忙。”林宇非不想细说，立刻转了话题，“比试如何了？”

“老祖宗、莫离、老言，还有你师姐，都胜了一局，你那个师弟淘汰了。”陈一刀也不以为意，他本来也只是上来搭个话而已，并无刨根问底的心思。

“淘汰了？”林宇非一愣，“被谁？”

“叫游木狼，据说是葛天师系的。”陈一刀道。

“葛天师系？”林宇非下意识地看向观礼台。那个好斗的葛天师直系传人现在还在那上面坐着呢。

“这个是谁？”林宇非目光投向场中。演武场上，陈归海挥舞着斩马刀，正和一名穿着粗放，仿佛一个杀猪汉子一般的大汉拼斗在一起。这大汉手里挥舞着一把裹着雷电的长鞭，也不知是雷电凝成的，还是只是附带了雷电，舞得密不透风，陈归海的长刀挟着如山的重压砍上，居然攻不进去。

“这个人叫洪海，使的那个叫赤雷鞭，是纯粹由雷电凝结成的。”陈一刀道，“这人也是个武痴，是道门中少有的自行悟道修得雷法的。据说他和仇笑然斗过好几场，每次都是不分胜负。”

“赤雷鞭？”林宇非愣了一下，又仔细地向那条雷鞭看了一眼。果然雷电闪烁之间，鞭身的本体是赤红色的。

这样颜色的雷电，让林宇非忍不住想起了张仲坚的雷龙甲。

这人的雷术，居然有这么强？居然能把雷电压缩到张仲坚那样的程度吗？

林宇非惊叹的同时，场下的洪海大喝一声，手腕一抖，雷鞭近两丈长的鞭身如水波一般波动，一直从鞭柄到鞭梢。然后鞭梢如同蛇头一般跳起来，闪电一般啄向扑上的陈归海。

陈归海正以一记过顶的纵劈直劈洪海的正面，看起来是想以势压人，强行攻破雷鞭的防御。雷鞭的这一击却是从侧面啄上，陈归海若不闪避，必然会被啄中腰眼。

“这得闪吧？”林宇非在心里低声说道。

陈归海没有闪避！

在鞭梢临身的那一瞬，陈归海手中的刀忽然速度加快，没有劈向洪海，而是向内一收，这一刀变成了一记向下的虚劈。

这有什么用吗？

就在旁观者和当事的洪海都感到诧异的时候，势道展尽的刀尖处，忽然有一股劲风爆射而出，直冲地面。借着这股冲击的反推，陈归海的身形骤然拔高数尺，已经近在咫尺的雷鞭鞭梢从他脚下掠过，点在了空处。

洪海一击不中，鞭身立即收紧。做好防御的同时，雷鞭上无数飞刀一般的雷电小剑爆射而出。这些雷剑速度极快，覆盖范围极广，伸出半空的陈归海，眼见是闪避不及了。

“三山镇岳！”

身在半空的陈归海沉喝一声，双手握刀再次高举，身形不变，直接向着洪海再次直劈下来。

这一刀，陈归海显然是用了全力。此时的他，人和刀浑然一体，周身裹挟着激烈的气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乱纷纷的雷剑刺上去，全部被气流推开，无法侵入。

身为当事人的洪海当然更清楚这一刀的凶险。这是术与势的完美结合，可谓是陈归海最强的一刀。

“来吧！”

洪海哈哈一笑，后撤一步，手腕猛地一抖。

赤雷鞭瞬间完成了姿态变化。以鞭梢为尖，一折一折地叠在一个三角形的平面内，向后微微一缩，然后像一个弹簧一般爆射而出。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雷鞭和长刀的交击点出现一个小太阳一般的光团，然后骤然爆发。

在这一刻，所有看到的人无不扭转视线，以避开这强光。

陈归海长刀弹起，整个人向后上方抛起两三丈高，然后轻飘飘地落地，脸色一阵发白。手中的长刀嗡嗡作响，良久才散去。

洪海则被爆炸的气浪推得一路向后抛出，整个人撞上了演武场的防护罩，然后跌落下来，半跪在地，喉咙涌动了半天，终于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而他的手上空空如也，赤雷鞭早已散去。

“厉害！”洪海站起身来，大笑一声，抹去了嘴角的血迹。

“承让了。”陈归海反握剑柄，向洪海施了一礼。

“这次我认输了，下次碰上，咱们再来！”洪海大笑着说完，人已经被传送回了自己的星位。

陈归海没有再说什么，传回星位后也未多言，立刻坐在那里开始调息。毕竟这一阵，他的损耗也不小。

下一场比试随即开始，陈一刀和莫离几乎同时到了场上。

陈一刀是比较兴奋的。某种程度上说，他也是个武痴，能和高手交手，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这个难赢了吧，林宇非心想。养气极境对上一个至少结丹中境甚至更高，胜率真的没有多少了。

陈一刀本人倒是完全没有气馁的情绪。他兴高采烈地想着对面的莫离行了个礼，然后大声喊道：“前辈请指教，千万不要留手啊！”

“如你所愿！”莫离微微一笑，随后神色肃然。

“我上了！”

陈一刀低喝一声，双刀一展，然后收回身前，平端刀柄，刀尖指向莫离，摆了个猛虎出闸的起势，凌厉的气势瞬间升腾起来。

“了不得，尚是稚丹便有如此强度!”莫离赞叹一声，随后双手合拢在袖中，低吟道：“静养千年寿，重泉自隐居！”

莫离身前青光一闪，一个足以将莫离全部遮挡的龟甲炁盾成型，稳稳立住。

“猿啼畅道内，虎啸出人间。”

莫离再低吟一句，身子左右各有一个法阵亮起，两头猛兽一跃而出。光芒敛去，一头额顶王字，周身彩纹斑斓，伸长接近一丈的巨型猛虎和一只足有三人高，如同金刚一般的白毛巨猿，分离于莫离左右，向着作势欲出的陈一刀怒吼一声。

“厉害！”

陈一刀赞了一声，刀势不变，背后一双青色羽翼一闪而逝，整个人如同安了火箭一般，直刺莫离。

莫离微微一笑，却没有动。身边的两头巨兽作势欲起，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动。

“叮！”

双刀的刀尖同时刺中龟甲炁盾，却发出了金属交击的声音。狂暴的气流以刀尖为中心爆发开来直接将龟甲盾和后面的莫离包裹在内。只不过莫离的站位距离龟甲盾很近，倒是没有被气流波及。

气流爆发的瞬间，猛虎和巨猿同时怒吼一声，一个向前直扑，一个跃起砸落，速度极快，目标都是陈一刀。

陈一刀在刀尖被阻的同时便已收刀。微微后撤一步后，手中双刀上，刀刃上刀罡涌出数寸遍布整个刀刃；同时刀背上气浪喷涌，一刀前斩，一刀上撩，同时迎向猛虎巨猿。在反向气流的推动下，两刀的去势都是极快。

“叮！叮！”

又是金属交击的声音。

两头巨兽都是以锐爪相迎，陈一刀的双刀居然都斩之不动。两边的刀爪交击几乎是在同时，陈一刀身形触电般一抖，闪电般向后退出十余米。

猛虎巨猿都没有立刻出击，而是踞守在龟甲盾之前，对着陈一刀咆哮怒吼。

陈一刀没有立刻在上，而是向着莫离遥遥施礼：“不愧是鬼谷前辈，是晚辈太唐突了。”

“好说。”莫离淡淡地笑道。

“不过规则所限，晚辈也不想就这样认输。”陈一刀道歉完毕，再次作势，“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莫离没有再说话，陈一刀也不再啰嗦，双刀展动，背后风翼一闪，再次化作一道青光。这次他没有再以莫离为目标，而是直指两头巨兽。

他不是没有面对过妖兽，结丹境的妖兽他也轻松诛除过。但是以前遭遇过的妖兽里，可没有遭遇过这么强的。

见过张仲坚后，他也向老祖陈归海请教过关于初祖陈百川的风羽刀。陈归海也没瞒他，倾囊相告。

陈百川的风羽刀，比他自创的要更加极致，但是风险也更大，所以才最终得了个功败垂成的下场。

陈归海没有将初祖的修炼方法告知，因为早已毁去。但是知道自己的风羽刀尚未到极致的陈一刀，也在努力思考和完善。两个月的时光里，他想出了些方法，便是借鉴了在云山县见过的，林宇非的喷射。

在发觉自己的创造能力前，林宇非一直没法完全控制喷射的力道。但是懂得行炁的他，在相出这个方法后，很快便做到了如臂指使的程度。

他把这个方法给陈归海看后，得到的评价是：刀炁的威力稍逊，但是势道更足。

眼下，这几乎能和初祖的风羽刀相媲美的刀法，居然在两头妖兽的利爪下碰壁，可以想见这两头妖兽，绝对不是普通来由。

但陈一刀是不会因此气馁的，遇强逾强才是他的性格。

真炁注入量增加，陈一刀将双刀背到身后，略一蓄势，再次扑出，直指前方的两头妖兽！

看台上，眼看着陈一刀双刀挥舞，居然和两头妖兽缠斗起来，林宇非微微地叹了口气。

以陈一刀的性格，居然采取了这样全无进取心的策略，看来是完全不再抱有胜望，只是想要打个痛快了。

不过也难怪，莫离的比试他也见过几次了，在结丹境中也绝对是好手，尚未结丹的陈一刀便是再出色，想取胜也是难于登天。陈一刀能有这样的斗志，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只不过这样的打斗也算激烈，风羽刀也是极其出色的武道神技，看台上依旧是一阵一阵的叫好声。但是林宇非已经无心看下去了。

场下的胜负已无悬念，他的注意力，已经回到自己身上了。

亦枫的术，确实帮他找回了一些记忆。但是就像亦枫说的，新的记忆和旧有的记忆混合在一起，给他带来的，只是更加的混乱。

尤其是在经历过路然的梦境之后。

在亦枫帮他恢复之前，他有想过记忆叠加会带来混乱，但也只是路然的梦境和自己的记忆，其中一种被覆盖而已。但是仅仅一小时后，他就发现自己实在错得太厉害了。

这哪里是覆盖，这他丫的是三国鼎立啊！

亦枫恢复的记忆里，与路然的梦境里相似，却又有所不同，而且都不是微末细节。

父母是各自离开的，但是妹妹是留下来和自己在一起的；这次恢复的没有蝴蝶视角的那个梦境，通道中的那个和路然梦境里还有自己经常梦到的都相同，这两点林宇非也不意外。但是这次恢复的梦境中还有一个，真的是太他丫的意外了。

那个在同学会上救过自己的陆兰兰，居然也出现在了自己的记忆中，而且居然是他的女朋友！

本来合理的记忆里多了这样一个人物，这让本来对亦枫还算相信的能力又有些怀疑起来。

自己交过女朋友，还是那种富家大小姐？

林宇非自己都不敢相信。尤其是他了解自己的性格，以及自己的工作环境。

一个内向以及固执的人，常年工地工作，连一个女孩子都没见过，怎么会交到女朋友？说是学校就更加离谱了，初中毕业的人，能在学校有女朋友？

也许有人会有，但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可是转念想起同学聚会上陆兰兰的表现，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越想越乱。

已知的两个版本的记忆，都有合理的地方，又互有矛盾的地方，甚至有女朋友这样突兀的存在。再加上自己本来的记忆，本以为能够清醒一些的林宇非，只觉得脑袋里架起了一口大锅，里面咕嘟咕嘟冒着粘稠的泡泡，全是浆糊。

到底哪个是真的？

三个不同版本的记忆在脑海里来回冲突，渐渐地重叠起来。

父母带着妹妹各自离开了；然后他们又出车祸了；然后自己这里出了事，有个人出现将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毁掉了，其中居然包括自己的妹妹？自己还有个叫陆兰兰的初恋女友，被她父母叫回去了；自己现在一个人生活，带着上大学的妹妹……

记忆渐渐混杂在了一起，林宇非只觉得头皮发胀，恨不得把那所有的记忆都掏出来，好好理一理；如果不能，至少抽上自己一巴掌，也能够清醒一些……

啪！

林宇非真的挨了一巴掌，打得他一愣。

他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手都还没动，这一巴掌怎么就来了？

“你没事吧？”有人在他面前说道。

林宇非终于反应过来，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陈一刀。那小子正在将手抽回去，显然那一巴掌是他抽的。

“你打完了？”林宇非愣愣地问道。

“当然完了。那么明显的差距，早就完了！”陈一刀翻了个白眼，“该你上了，那边都喊你半天了！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主裁又喊道：“鬼谷玄清，契主古方山！鬼谷玄清，速速入场！”

“我没事，走神了！”

林宇非赶紧站起身来，脸上有些发烧，飞快地发动流云风甲入场。亦枫能力的影响早已过去，他刚刚记忆虽然混乱，但对于他的状态并无影响。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林宇非赶紧想着对面行礼道歉：“抱歉，刚才心里想着些要紧事情，走神……”

只剩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林宇非抬起头来，然后就愣住了。

虽说这罗天大醮中多数都是现代人，各种各样风格的穿戴都不稀奇，可是这样的穿戴出现在眼前，他还是有些发愣。

对面的是个身材瘦长的男人，一头短发，戴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的，也正是让林宇非意外的，居然是一身黑色的牧师长袍，基督教徒们穿的那种。最关键的是，那人双手抄在胸前，捧着一本厚厚的黑色硬皮的书，微微向上翘起的书皮上，林宇非轻易地看见了“新旧约全书”五个有些发旧的烫金色字体。

基督徒？林宇非愣愣地想着。

“没关系，没有迟到太晚，否则你就会被取消资格了。”古方山的声音有些低沉，脸上却看不见什么表情。他合上书，抬起一只手扶了扶眼镜，又说道：“你既然到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出来。”

最后两个字听得林宇非有些发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可是明白的同时，他又有些茫然。

古方山那一声说出，林宇非以为他是有什么御灵的手段之类。可是眼看着从古方山身后走出来那个，分明是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齐耳短发，两边耳垂上各一个翠绿色的水滴状耳坠，穿着一身深褐色的，带着兜帽的皮衣。女人看上去很年轻，面容姣好，只是没有什么表情。

“这是我的契者。”古方山道，“我的战斗，都是由她来完成的。你可以动手了。”

“好的。”林宇非应了一声，低声唤道：“萤海。”

他召出的，是一个直径约两米左右的萤海，盘旋在他的脚下。其他的，他准备看看情况再说。反正他现在精神力大进，除了蜉蝣和寂灭，其他的术基本都可以瞬间发动。

另一个原因是，与亦枫的战斗后，他对这些气奇奇怪怪的能力者们多少有了一些戒心。看清楚情况之前，他有些不敢轻易用出全力了。

古方山说他的战斗是由契者完成，但是他自己也没有完全不动，他将手中的书再次翻开，低声唱诵道：“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阿门！”

整个演武场内，光线忽然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