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条人命,两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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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尾湖鱼，这是怡莱北面半月湖的特产。
这种鱼和一般鱼最大的不同在于，它的尾巴是圆的，数量极为稀少，但其蕴含的营养却是极为丰富。
乃是远近闻名的大补之物。
而且味道极其鲜美，怡莱未被围困之时，一盘圆尾湖鱼能卖到百两之巨，也是九皇子殿下最为钟爱的怡莱美食。
自怡莱被围困，九皇子殿下已是五日未有圆尾湖鱼入腹了。
而今日早间，为激励全城百姓，九皇子亲立千字血书悬于城头，据说血书立完后，九皇子殿下几近晕厥。
贴身侍女急急赶来北门，将此事告知武青鸠。
并言明，九皇子殿下极为虚弱，必要进补才行。
而进补，圆尾湖鱼最佳。
尽管城外满是围困的敌军。
但武青鸠还是派出十名亲卫冒死出城，去得城外十里的半月湖为九皇子殿下捕捞圆尾湖鱼。
“长弓备敌，放吊篮接他们入城。”
吩咐完之后，武青鸠急急走下城墙边，向城下看去。
这一看，武青鸠的双眼狠狠一缩。
十名跟随他多年的亲卫，如今仅剩一人瘫倒在城下。
身上的皮甲已是破碎不堪，伤痕累累血迹遍布，后背之上还插着两支深入体内的劲镞。
怀里，紧紧抱着一方鱼篓。
“快，快将他接上城墙。”
武青鸠急声大喝之下，城墙之上的汉子赶紧顺着吊篮而下，将那瘫倒在城下的亲卫接上了城墙。
武青鸠一步上前，抓着那亲卫的肩膀急急发问：“小五，能听到我说话吗，其他兄弟人呢？”
小五闻声艰难的睁开双眼，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一动，对着武青鸠露出一丝笑意：“将军，鱼，捞来了..”
武青鸠接过鱼篓放在一边，一把捂住小五胸口上已是露了白骨的伤口。
“小五，先不要说话，等伤养好了我们再一起杀敌。”
言罢对着身边的汉子大吼：“去寻医官，快去！”
小五狠狠的咳了两声，对着武青鸠微微摇头。
“将军，我恐怕..不能再和您一起上阵..杀..杀敌了..”
“莫要乱说，你小子命硬的很呢。”武青鸠对着小五吼道。
小五闻言又是艰难的扯动嘴角：“是..命硬，从军..八年都没死了...”
说着看向自己胸膛的伤口，露出一丝极为艰难的笑意：“但这次..好像不..不行了啊..”
说完 又是大声咳了起来。
“八年前你从军便是跟着我，和你一批的兄弟都战死了，就你小子还活着，所以这次也死不了。”
武青鸠看着从自己指缝里冒出的血迹，声音有些发颤的对着小五说道。
小五摇头：“将军..把另外九个兄弟的尸体..找回来，我..们早就约..好了，死了就..就埋在一起，不孤单..”
说完，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眼神也开始变得暗淡。
“将军，下..下辈子..还.还跟着你..打仗..还..还给你当..亲兵..”
“将..军..兄弟们都..还没..走..走远吧..”
“将..军..圆尾湖..鱼..真的..有说的那般..好..吃..吗..”
小五的手垂落到了地面，干裂唇边的那丝笑意消失。
眼角，滑落一滴含着血丝的眼泪。
他死了。
那滴滑落而下的眼泪，似是在诉说自己的不甘，也似是在诉说自己命运的凄苦。
因为他，注定是一个没人会记住的小角色。
可他，却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到底为何而死，这可能会成为一个谜。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又为了什么会死在这里。
随着他的死去，还有另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因为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去知道，圆尾湖鱼的味道到底是不是像人们所说的那般鲜美。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包括那和他一起出城死去的九个兄弟。
哪怕这鱼。
是他们以生命为代价捕捞回来的。
武青鸠紧紧的抱着小五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牙关紧咬的不让虎目之中的泪水流出。
他的心，很痛。
就像被万箭穿心般那么痛。
那剧痛之中又蕴含着无穷尽的内疚和自责。
就像堕入了无底深渊，再见不到一丝光亮。
“武将军，九皇子殿下相召，有要事相商。”
正在细心为小五清理尸体上血污的武青鸠闻言点头，对着九皇子的贴身侍女挥挥手。
“知道了，本将等会便去。”
说完，继续清理小五的尸体。
“武将军，殿下今日还未曾进食，那圆尾湖鱼捞来了没有，奴婢还要烹来为殿下补身呢。”
闻听侍女之言，武青鸠并未抬头，伸手一指地上的鱼篓。
那侍女见状提起鱼篓看了一眼，眉头顿时皱起。
“武将军，怎地只有两条？而且还这般小，这如何能为殿下补身，您不是派了十人出城捕鱼吗，十人才捕了两条，实在是太废物了些，难道是在敷衍殿下吗..”
这侍女的话还未说完，便是被武青鸠那满是杀意的眼神吓的停下口舌，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还请武将军快些，莫要让殿下等得急了。”
那侍女留下一句话后，提着鱼篓匆匆下了城墙。
只是边走心里边想着，。
一会回去一定要向殿下好好的参奏这武青鸠一番，竟敢用那种眼神来吓自己。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殿下最宠爱的侍女吗？
而且他对待殿下越来越敷衍了，不就打仗而已吗？
竟是三日未曾向殿下供给鲜食和酒水了，难道他不知殿下每日只食鲜食和美酒吗？
定要让殿下狠狠责罚他一番才行。
武青鸠未曾理会那下得城墙的侍女，还在专心的为小五擦拭着血污。
可边上的怡莱汉子们却是看不下去了。
“武将军，如今敌军围城，可九皇子却还要吃那鲜美湖鱼养身？”
“昨日还派人前来所要新鲜蔬果和肉食，可如今城内哪里还有新鲜蔬果，百姓为让我等吃饱肚子杀贼保家，已是将家里的下蛋母鸡杀了炖肉，为的便是让我等就算战死城头也能饱着肚子上路。”
“十条人命换来两尾湖鱼，他九皇子当真吃得下吗？”
众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抒发着心中强烈的不满，武青鸠深吸一口气后抬头。
“休要胡言，回归各自位置谨防敌人夜袭。”
说完，又为小五整理了一下甲胄，随后大步下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