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鸭溪老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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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峥嵘翻了翻菜园子，刨了几棵小葱和蒜苗，又去冰窖里拿了一块水豚里脊肉，放到厨房化冻备用，米饭他决定用大米和黑米掺着蒸，丰富口感。

饭菜虽然家常，却也比他们在过去艰苦时期好了太多，蒋峥嵘深刻记得，战乱的时候，莫说是米饭，窝头都吃不上玉米面儿的。

曾有一段时期，他因为中弹，暂时下了前线养伤，在炊事班打下手时，挑着一担子白面馍馍跑过交通壕，同志们一个个盼望惊喜的眼神深深刻在他脑海之中。

到了后来，老百姓们终于过上安定日子，可长年累月的战火留下的创伤还是平复了很久，直到重新规划了土地，各地农业才陆续得以恢复稳定生产……

那之后他们在乡下养伤，才能经常吃上白米饭和白面馍馍，他的手艺也是经年累月养成的。

虽然那时候兴“艰苦奋斗”之风，他们身居其位，也必然应以身作则，但饶是普通的鸡蛋野菜，蒋峥嵘也能把它做得有滋有味，他们两个老牌枪王，不时还能打到一只野兔野鸭，改善伙食。

本来在他离开前夕，张麒灵其实已经被他追着喂圆润了不少，只是看他如今瘦削的体格，似乎又“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蒋峥嵘决定，要把张麒灵好好养一养，首先就是从吃的上下功夫了。

花生油热锅，细碎白绿的小香葱一?，香味就出来了，这边切作细长条的肉丝下锅翻炒起来，纤维较高的瘦肉裹了热油，嫩嫩的，纹理是白里透红——

下了蒜苗，不要炒得太烂，蒜苗留些蒜味辛辣——这晚餐简单又实在。

至于上午没吃完的年糕切了条，用素酱一拌一炒，也是香得没边。

这边菜做得差不多了，锅里的米也蒸了八九成熟，这地方温度适宜，只要没黑天，炒出来的菜，一时半会儿凉不掉。

蒋峥嵘又去粮仓扛了两袋玉米，喂食了水豚，看着湿地里欢乐打滚的水豚们，他也乐，他是想着挑哪只出来，待这两天宰了，给头疼的张麒灵炖碗水豚脑花儿尝尝……

做完了这些，蒋峥嵘约么着饭菜大概不烫了，就回了四合院，打算去正房叫张麒灵起来吃晚饭——

这是他们重逢后共进的第一顿晚饭，蒋峥嵘打算把厨房里最后一点鸭溪老窖拿出来，也不知藏了这么多年，酒味是不跑光了，但孬好有这么个意思，接风嘛。

他本来犯愁怎么叫醒张麒灵为好，毕竟他可不想像上午那样，再挨上一膝盖了。

谁知进了门往里一瞅，就见张麒灵半躺在床对面的杏仁色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那几张照片，看着像是在发呆——压根没休息！

蒋峥嵘担心他是陷入了某种偏执的情绪当中，张麒灵素来是个好强到几乎自虐的人，越是他横竖搞不透的东西，他就越是发疯一样死磕。

为什么蒋峥嵘这样理解他的心思呢，因为蒋峥嵘也算半个这样的人，执着是两个人的共同优势，可有时也会让他们陷入危险。

从前在军统搞情报，张麒灵和他也是能几天几夜不睡觉，为了和真正的组织传递一个消息，想破脑袋也要瞪着眼睛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现在张麒灵就陷入了这种执着当中。

“麒灵，”蒋峥嵘走近张麒灵，张麒灵看似在发呆，但并没有忘记保持警惕，蒋峥嵘一接近，他就放下照片，抬头看着他。

蒋峥嵘叹了口气：“又一直没睡，对吗？”

张麒灵默不作声，只怕不仅没睡，连眼睛也没有合上过。

蒋峥嵘伸手去摸他的头，张麒灵抬起手臂一挡，但并不强硬，蒋峥嵘稍微往下一压，就轻松摸到了他的脑袋，“怎么不扎头发，你刘海太长了，明天剪一剪，再看书，好吗？”

好吗？——这种商量着的，不带任何理所当然命令式或指挥式的交流方式，让张麒灵无法真正对抗，因为主动权和决定权在他。

可是他又本能地觉得，如果他再继续不眠不休地看下去，蒋峥嵘一定会耐着性子恳请他暂停……

这种无形的拉扯，似乎已经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次，而且蒋峥嵘经常会成功，或者说，蒋峥嵘比他本人更知道，在一些迫不得已的时候，必须制止他的偏执，把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

张麒灵无法说不，他选择转移话题：“饿了。”

蒋峥嵘听了这话，没由来地觉得很高兴，他一边帮张麒灵把照片收起，书本合上，一边说：“去吃饭吧，蒜苗小炒肉，香喷喷的大米饭，还有鸭溪老窖——以前咱首长送的，小酌一下？”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蒋峥嵘把顶灯电闸合上，整个四合院又亮堂起来，暗夜中的灯光黄澄澄的，气温开始下降。

厨房中两个人相对而坐，蒋峥嵘也是率先举筷——为了打消张麒灵现在不知还有没有的防备。

张麒灵吃得很随性，几乎没有了敌意，两个人像是普通的家人一般，在温馨的灯光下吃着家常菜。

张麒灵沉默安静，蒋峥嵘兴致很高，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做着介绍：“这是上午没吃完的年糕，我想着莫浪费粮食又炒了……这是鸭溪老窖，哎，时间长了，没什么味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