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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镜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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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谌给杨觉打了个电话。

“忙着呢!干嘛?!”

无视杨觉的不悦,韶谌慢条斯理开口:“你什么时候把我房子租出去了?”

“房子?”杨觉疑惑,顿悟,“哦!二环以内的那套?”

杨觉笑了笑:“有个同学,说她朋友在找房子租,之前你不是把那套房子空出来让我帮你出租吗,现在不得了?”

韶谌闻言,挂断电话。

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又冒了出来。

无名氏:合同能过一段时间再签吗?

韶谌:过段时间就不租了

对面似乎被无语到。

无名氏:这样吧,月底

韶谌:行

韶谌也没想过房子能租出去。

挺久之前租的,后来买下,房子离朔柳大学就两条街。

迟休那时在朔柳大学。

-

迟休找到新的租房后,不仅要为工作室每天的单子奔波,现在还要着手捋捋搬家的事宜。

客户群照常发出订单、加入新人。

这两天为了帮一家咖啡馆做墙面装饰设计,迟休还没来得及查看群里的状况。

群里早已炸开锅。

页面上翻。

目光停在一张截图上。

发布截图的人顺便附上一条消息。

―[图片]

―这人玩儿挺大啊

点开图片,里面是一个以交流艺术为目的的论坛。

其中一人匿名发出两张照片,作为对比,那人还把图片放大了些框出细节。

标题只有一句话――

【抄袭!!!】

迟休一头雾水,仔细观察图片几秒。

这不是前两天在储物室里的那一幅吗?

转眼再看另外一幅。

迟休盯了许久。

怎么连这个都能被翻出来?

她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微博上关于这两幅画的话题热度逐渐上升。

【我去,抄学生的画,这人得多不要脸啊?】

【不能说清楚到底是谁吗】

【话说这个画风跟迟休真的很像】

【……】

迟休皱眉。

发布者至少还有点良心,没有把她的名字直接推上浪尖。

不过。

这是谁拍下的?

但既然是工作室里的东西,除了杨沛仁,也没人敢动这些莫名其妙的歪心思。

想了想,迟休暂且决定按兵不动。

一整天的忙碌下来,迟休有些力不从心。

倒在床上,她继续在手机上翻着关于那两幅画的资讯和话题。

热度仍不减。

砰砰砰!

门口传来拍打声。

迟休倏忽立起身,细听门外的动静。

“处秋啊!是我啊!”

迟宽?

迟休眉心一跳。

屋内没开灯,迟休悄步走到门口,通过猫眼观察门外的动静。

昏暗的楼道里,迟宽似乎醉得不轻,嘴里不时嘟囔什么,手上还攥着酒瓶。

猝不及防间。

砰!砰!砰!

迟宽等得不耐烦:“开门!老子是你爹!”

迟休懒得跟他纠缠,拿出手机打算报警。

门外的迟宽继续犯浑。

“你是老子亲生的!你他妈给老子点儿钱那她妈都是天经地义!!”

“我告诉你迟处秋!老子没过好,你他妈也别想好!”

迟休拿着手机走进里屋。

“喂?警察同志……”

迟休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前,静静听着门外迟宽的胡作非为。

她突然觉得郑连依帮了自己大忙――

年初郑连依找人帮她装了一扇防盗门。

迟休默默思考起搬家要不要把门也带上。

门外传来的声音渐渐含糊。

“你们……你们谁啊?!”

“你好,警察,有人报警称你在此进行人身骚扰,请跟我们走一趟……”

“迟处秋!你他妈在家啊……”

“……”

动静渐渐消失,迟休终于松口气。

对于迟宽的纠缠迟休已经无感,说恨其实也恨不起来,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恨不起四岁时离她而去的母亲,恨不起十二岁时突然过世的外婆,恨不起那无数张冷脸或谩骂。

或许只是薄情,迟休想。

面对离别,她已经麻木到――

好像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睡意和疲倦拼拼凑凑,迟休耷拉着眼皮走进房间。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恶意正在酝酿。

-

在闹铃中翻身,迟休缓缓睁眼。

又做了一晚上的梦。

迟休拿过手机关上闹钟,发现锁屏上一连串的消息。

郑连依:姐妹儿,你现在没被怎么样吧?

迟休懵然。

又点开客户群。

一群人正发了疯似的轰炸她。

―迟休,你这就不对了啊

―我天我偶像居然在抄学生的作品

―迟休你能不能要点脸?!

―……

迟休暂且撇开群里,跳转到微博。

果不其然。

热搜榜第一――

【顶流画家迟休被指抄袭】

没一会儿,郑连依打来电话。

“喂喂喂姐妹儿?”

“我没事。”

郑连依语气里的焦急不减:“我天,他们怎么敢拿这个胡说啊?!”

迟休抿唇:“正常。”

“正常个屁啊!”郑连依义愤填膺,“那个人还联系得上吗?”

迟休摇摇头,后意识到这是在打电话。

“那幅画是他帮我交过去的,我不知情。”

郑连依沉默,半晌,语气缓了些。

“那陆老师你还有联系吗?你试试问问他?”

迟休没应她。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也不是说取证困难。

只是。

有多少人会站在她这边?

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她。

郑连依和迟休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试试找湛桥一中校方作证。

迟休道过谢,挂断电话。

她翻出那条帖子,发布者直接了当点出她的名字,似乎毫无忌惮。

没过多久,那人又发出新动态。

【为了不让我说破,还给了我五十万作为封口费!】

“……”

迟休眯了眯眼。

以前怎么没觉着杨沛仁跟傻缺一样。

迟休又点开图片――

《镜中人》

是迟休高中时的一幅作品。

-

迟休站在队列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眉飞色舞的校长。

“……全国青少年原创绘画比赛,高一六班郑连依同学荣获一等奖!!”

迟休淡淡瞥了一眼前排的郑连依,表情没什么波澜。

郑连依抑制不住兴奋,低声和身旁人碎语。

“……那下面,让我们一起欣赏郑连依同学的画作!”

主席台背后的荧幕从一行红字变成一幅勉强清晰的图片。

迟休一愣。

郑连依心脏也漏了一拍。

人群的掌声如雷。

一个月前。

迟休拿着画作去找美术班陈老师陈元,并打算说明自己退出美术班的意愿。

陈元接过迟休的画后,只是连连赞叹,而一旁的迟休多次强调了自己的想法,陈元都以“再考虑考虑,退出可惜了”为由婉拒。

迟休见陈元油盐不进,懒得争论下去,转身离开。

陈元拿着迟休的那幅画端详许久。

“老陈啊,你那天才胚子今天又来找你了?”

陈元没应进来的罗云,而是把画平铺到他的办公桌上。

“来,评价一下。”陈元指指桌上的画布。

罗云推推眼镜,凑近了看。

“结构和透视都很好,色彩很大胆……”罗云绞尽脑汁,半天憋不出什么形容词,“陈元,这是你那天才胚子画的?”

陈元扬扬眉。

“可以啊!”罗云目光又在画布上游走,“底子挺扎实,但是有个缺点。”

陈元皱眉:“什么?”

罗云:“笔触略显生涩。”

陈元叹气:“是啊,你也看得出来,她还闹着退班呢。”

“万一人家真有什么情况没法继续画画?”罗云了想,话锋又转,“你们班不还有个郑连依吗?”

“我记得她们两个都是一中这批高一的特招生来着。”

陈元卷上画布:“郑连依?她……不错是不错,但是和迟休比起来……差点意思。”

罗云疑惑:“差哪儿了?”

“迟休思维比较开阔,对于画画很敢去想。”顿了顿,陈元语气严肃了些,“郑连依嘛,基本功相当扎实,但在模仿和创新中夹缝,过于收敛。”

“那,比赛你定好人了?”

陈元看看手里的画布,没出声。

次日。

陈元把郑连依和迟休叫到办公室。

“有个全国性质的比赛,但只分下来一个名额……”

郑连依瞥了一眼迟休。

郑连依:“我想试试!”

迟休:“不去。”

两人同时出声。

陈元喝了一口茶:“那就郑连依,你下去准备准备。”

郑连依满眼放光,迟休则等陈元话音一落便走出办公室。

然而一个月后。

郑连依望着荧幕上陌生的画作,瞳孔骤然一缩。

迟休也不禁皱眉。

画作是迟休给陈元的那幅――

《镜中人》

画面总体成冷色调,两个少女额头相抵,本可以相握的手却被一面无形之镜挡住,凄美而冷艳。

郑连依怔了半晌,突然沉下脸。

迟休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

毕竟她的画顶着别人的名头去参了赛。

迟休不打算多管闲事。

但当她看见一向傲娇的郑连依躲在厕所里哭时,迟休冷淡的心境终于有了波澜。

迟休不太清楚委屈是什么心情,可郑连依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让她心里有了底。

默默走近郑连依,迟休递上一包纸。

“别哭了。”

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郑连依收不住眼泪,只得抽抽搭搭地接过迟休手里的东西。

迟休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还没安慰过别人。

迟休只好站郑连依旁边看着她哭。

许久,郑连依被迟休直白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勉强收住眼泪,哭嗝却打个不停。

郑连依红着眼睛看迟休:“你……你干什么?”

迟休也不拐弯抹角:“那幅画是我的。”

郑连依没反应过来。

迟休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补充道:“那是我之前给陈老师的一幅,但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那幅画以你的名义拿去参赛,我没有他们所谓打压你的意思。”

顿了顿,迟休直视郑连依。

“对不起。”

郑连依闻言,微愣。

她没想到人们口中冷漠至极的面瘫,也会折下骄傲向她认真道歉。

郑连依抹了一把脸:“没……没有,你能来找我说清楚……我挺高兴的……”

但迟休觉得她好像不太高兴。

“陈元被调走了。”迟休垂睫,“可能没法……”

郑连依打断她:“打住,我不想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迟休安静注视她。

郑连依挤出一抹笑:“就,当是我们合作参赛吧。”

迟休睫毛颤了颤。

她知道,郑连依并没有释怀。

迟休也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

可渐渐,原本形单影只的迟休身边多了一个爱笑的女生。

这么多年过去,迟休问过郑连依无数次为什么会和她做朋友。

郑连依一概微笑回应。

“如果换作别人,可能会对这场乌龙置之不理,甚至觉得沾沾自喜或者无关紧要,即便是一件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

“或许在别人眼中,那只是一份偷梁换柱而得来的荣耀,但实实在在让我伤了心,因为我自己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那份荣誉却在我头上无法坐实。”

“但凡有一点罪恶感的那些人,在面对抉择时,却也会因为害怕赎罪所以不会选择陈述事实。”

“但你不一样。”

“你选择向我坦诚。”

“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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