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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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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正让我大开眼界打开思路的,是张大仙拿到承包费后,在我们面前炫耀时说的话。他说:“要想赚快钱,就只有两个方法,要么让别人替你赚,要么以钱赚钱,以财生财,再无其它。”

老杨听了不屑一笑,他认为张大仙刚好碰上了点财运,活该他发这一笔财而已。

“像我们这等人,对钱的敏感度不大,活该穷一辈子。”老杨酸不溜秋地这样对我说时,我想起了我接手第一张增值税发票时的情景。

那是在我们第一次整改期间,因为第一药厂仓库里的五金配件满足不了我们的用量,药厂的采购员就介绍我们到工业园内的一家五金门店去购买五金零配件。

药厂采购员坦白的告诉我们,药厂仓库里的东西,基本也是这家个体经营户给承包了的。一些大的化工设备配件,也是经他店里联系好后从厂家发货过来的。

个体五金店的小老板姓梁,他不喜欢我们叫他梁老板,我们就叫他小梁,他不介意比我大几岁也这样叫他。

小梁老板是个做生意的料,是个人缘不错的人来熟。他把药厂的采购员侍候的很好,跟其他部门领导的交情也不错,经常请他们出去唱唱歌喝喝酒的,关系非常融洽。特别是喜欢喝酒的朱小宝,一来二去的,没几久就混得滚瓜烂熟。

因为我一到顶山就去了车间里忙乎,需要配件的时候,要么直接电话叫他送到我们的仓库,要么差人到他店里去拿,很少有机会和时间跟他碰面闲聊。

不接触,就不会被了解。他只能从朱小宝的口中得到些有关于我的零星信息,觉得我是挺严肃挺古板的一个人。有饭局和出去钓鱼什么的,也不会直接联系我,都是通过药厂采购部的负责人司徒成来请我出去。

第一次试产之后,小梁老板电话与我说,我们在他店里拿得五金配件的欠款已达到了五千元,问我能不能先给结个账。

我说可以,他就略带不好意思的口气跟我解释:“墨主任,本来五千块钱也不是什么大金额,不用急着结账。但你知道的,整个工业园里的小企业所需的小配件,都是从我这里拿,并且都是欠款。我垫底垫的不少,小本经营,周转不灵啊。”

其实我知道,他给药厂的垫底是每月两万块,我们就五千块是有原因的。

在租用我们这个车间的上两个老板,至今都还欠着他的货款。他怕我们弄不成功时候也会一走了之,他哭都哭不回来那些货款。

药厂不一样,根深蒂固,还是国营老厂。虽然已经股份化,但上头还有个上市了的大集团罩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尽可以放心的垫款发货。

在答应结账的那天中午,药厂的司徒成陪着小梁老板一起找到我,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走进我的办公室。

我叫华清送来核对好的销售清单,发现司徒成递给我的发票上的金额,多出了三百多元,便问小梁:“所有的销货清单都对到了吗?”

“对了,对了。”

“总金额呢?”

“也对了的,”

“那为什么发票上会多出三百多呢?”

小梁红着脸望向司徒成。

经验老道的司徒成呵呵干笑两声,探头探脑地查看看门外,见无人进来,便把门也关了起来,笑嘻嘻地说:“你只要付给小梁五千块就行了,余下的你自己知道怎么处理的吧?”

我愕然:“我自己处理?”

“是啊,你们公司现在的发票进出都是你负责的对不对?”司徒成对我的不明白也是非常惊讶。

“嗯,对。”

“你们的财务总监会一个月来核对一次账目对不对?”

“对,”

“你所有的发票或白条子现金都是向她报销对账的是不?”

“是啊,”

“那不就成了嘛,你支付给我们五千块,你向她报销五千三百多,这三百多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咯。”

“你当我们财务都傻了,这个销售清单不要上交的嘛?”我很恼火,被他们当成了笨蛋。

我们早有规定,所有购置的物资都必须有入库单和单价,都必须经过仓管员华清核对销售清单上的数据以及发票金额。发票上平白无故的多出三百多元,谁看不出来?

“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了,”司徒成说:“你先别急嘛,你看看销货清单上的总款额加上这个税点后,和发票上的总金额对不对得上?”

“你们把单价提高了是吧?”

小梁接话解释说:“啊呀,我的墨主任哎,我怎么会把你的单价提高了呢?相反的,我们的单价都比别人底百分之五差不多。你没看到这是六个税点的发票吗,我们把这个税点全让给你了。”

“税点?”对于这方面,我之前的确也是孤陋寡闻。

“对,这是我们这里的增值税发票,你们拿去可以抵扣的。”

“不是说只有十七个点的可以抵扣吗?”

小梁诚挚地笑道:“啊,不不不,这个也是完全可以的,你们公司也可以少出单价的百分之五呢,双方都划算。”

“哦......”我被他们说得云里雾里,一时没了好主张。但还是想了想,反正只要不多付钱,我就先把帐给记上了。我说:“我下午就给财务总监通好电话,过两天,盛总他们一回来,就给现金你们付款到账。”

小梁长吁一声,快活地说:“他们都知道回家放松呢,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受累。晚上我请客,咱们兄弟几个出去喝点小酒怎么样?”

“唉,哪还有力气喝酒哦,好意心领了,梁老板,你跟司徒经理去玩好了。”

“我们两个人有什么玩头,”司徒成说:“要不,过两天等朱总回来,咱叫上他一起才好玩呢。”

“行,等他回来,我去。”

等他们一离开,我就去找了木子李,把这事和盘托出。因为我知道静静才是内定的出纳员,管现金的。

但她现在对管厂里的钱不感兴趣,她一门心思要跟着木子李做化验员,我就没把现金帐和保险箱的钥匙转给她。

另外,林正志也一再交代过我,我有权对现金帐进行每日复核一次。不过,静静和木子李粘这么紧,不可能不说。等着她说则不如我自己先说。

木子李巴眨着能看穿我心思的眼睛,表示怀疑地问我:“师傅,你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没有,”我虽然觉得丢脸,但都已经说出口了,还不干脆老实点:“你也知道,我以前都在车间当班长,哪会涉及到这种事呢?”

“师傅说得是,”木子李收起怀疑的表情,淡淡地说:“这是供销场上的潜规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那等盛总回来,交给他处理好了。”

“千万别,这虽然是潜规则,但你也不能明着戳穿对方给你的好意啊。这事是越少人知道就越好,甚至咱们都不能跟静静和薇薇说。她们小孩子一样,嘴巴关不住。”

“那我要怎样处理好呢?”我不耻下问的认真劲,逗得木子李想笑又捂起嘴巴。

我知道她在尽力地装出我还是她师傅的样子,不能当面笑话我。

她微笑道:“师傅,现金账在你手上,多出是你的,少掉了呢,也只有你自己暗中补上。你放心,凭你这等管法,迟早会产生现金赤字,只有少的,没有多的。”

“为什么?”我依旧一头雾水。

“你每天都记账了吗?你每天花的每一分钱,都有单子或白条子存档了吗?没有是吧?保不定哪天你给公司垫了钱,却忘记了记账,到月结的时候,呵呵,少了,你去哪里找?难道你会去跟老板说,你只是纯粹地忘掉了?如果他们不承认,你能要求他们给你垫补,以平衡现金账目吗?”

木子李一连串的问号让我更加迷糊,我拍下脑袋自言自语道:“哎呀呀、这么复杂呀?”

木子李看我对财务方面真是不通,就一本正经地给我解说起来:“管现金是最难过的事。就像银行的点钞员,多出的都是别人的,少了的就是自己的。师傅你从来不当家,不知道有这么复杂也是理所当然。但从今往后,你就得抽时间往这方面下功夫了。你得学会理财,不光是公家的,重点还是你个人的,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大不拉撒的乱花钱。”

“唔,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我放心里嘀咕:这木子李倒像成了我的师傅。

木子李说的没错,持家这档事,的确不是我这种从来都没有理财思维的男人所能干的事。

在没有投入也没有产出的前三个月里,十多个人的饭钱,检修急用的配件和办公用品等的购置费用,临时工和民工的现钱日结工资,每天都要从我手里数出去。少则几百,多则几千,只出不进的感觉的确不是那么好,尽管那也不是我的私人财产。

我没把木子李的话放在心上,在盛定海带人回来的时候,我就问他,这张多出金额的发票该怎么处理。盛定海想也没想就说:“按发票上报销呀,多出来的你先放着,等老林他们来了,凑在我一起请大家吃顿饭就好了呀。以后可能还有这种发票的,你告诉我一声,我给你签字就是。”

哦......

等我明白过来木子李说的意思时,我就开始懊悔把这事告知了盛定海。好在听他说,林正志会亲自前来,请老林吃饭,我还是乐意的,哪怕是自己出钱。但我也知道,盛定海让我凑出的三百多块钱,肯定也是落入了他的个人腰包。因为他出面请客,请的就不是林正志一个人,他会借为全体老厂同事接风的名义,他请客而公司买单。

为确保二次试产成功,能让持续投产一步到位,林正志从老厂调过十来个老操作工,包括救过我小命的罗萍师傅。

林正志要求他们一对一的,把从药厂招用的工人们重新培训,要求像在老厂一样进行考核上岗。

药厂的工人们便炸开了锅,说这批从老厂来的人,从上到下都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做他们的培训师。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我们家乡的普通话。

我们也没有几个人会说标准的国语,即便是盛定海这样的出身,也是半吊子的地方普通话。而且,人事培训这等事,也不能摊在他总经理头上。

会说标准点的几个,像老杨他们,平时开开玩笑还过得去,若叫他们站到讲台上当讲师,讲安全教育讲生产技术,还不如干脆杀了他们。我也是其中一个,虽然平时能用普通话讲话,也会出口成章的教训人,但讲课是另一回事。就像不是所有的教师都能做演讲一样,专业对口、既能动手又能动口才是关键。

我们在老厂的时候,都是集团专门派人来进行系统授课培训的。我们内部开展的培训活动,也都是用土话在现场比划几下,就算例行公事交差过关,根本用不着拿粉笔在黑板上边涂画边讲解。现在面临的尴尬是,到现场他们听不懂,到课堂我们讲不来。

说起普通话来连我们自己当地人也听不懂的林正志就又下命令了:“这是你们管生产人的责任,小朱,小墨你们自己搞定。新员工必须经考核合格后才能上岗,否则,安全隐患太大。因为,人才是风险最大的安全隐患。现在,我们公司的状况不比以前,我们出不起一丝一毫的安全差错。安全教育课的课程资料要预备充足,培训内容要切合实际,受训人员要在培训记录上签字评价,培训之后,所有的资料都要归档保存,以备以后翻阅或检查之用......”

林正志七七八八地要求了半天,我们也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接受此项任务。

我们也不是不清楚安全操作培训的重要性,我们只是苦于自身的不足和缺陷,有自知之明,实在不敢去班门弄斧或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我们五个人坐在我的办公室里,愁眉苦脸的,为培训的事很伤脑筋,特别是我。

按理说,我作为一个车间主任,工艺流程、操作安全等的培训,我首当其冲,要为车间的操作工负责。可大家都知道我,原先就是个班组的班长,没涉及过课堂授课这类经历。

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到了高三,当着已经相处了三年的同学的面,起立回答老师提问的时候,都会紧张到面红耳赤,并心速加快而口不择语。常常弄得自己手足无措,羞愧不已。

如今面对的多是社会的老油条、老江湖,有的年纪比我大一倍不止。他们正儿八经的坐在下面,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我,看着我说话时的紧张样子,看着我写错字时的尴尬样子...想想都难为情。

何况,他们当我的面就讥讽过不会讲国语的董事长,笑话他是个土包子,我也觉得丢脸。

朱小宝硬着头皮想出了个主意,他跟我说:“小墨,我们两个联手培训上课,我说,你写,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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