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法人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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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昱东晟的股份有99%是赵昱的,1%属于他七老八十的老爹,这跟他独资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就是预防以后万一公司破产倒闭,不会清算他私人财产罢了。
“现在开公司不多用自己的父母或亲戚朋友登记法人代表吗?”
我知道赵昱有好几家与人合作的公司,在他老家还有一家股东结构与沪东新区一模是样的贸易公司。因沪东的位置占尽出口贸易的优势,所以,沪东新区的公司就成了赵昱诸多公司中的总部。
沪东新区贸易公司是专门接国外订单,老家那边是专门接国内的。都是以租用各地既有厂房、又有设备的闲置车间,委托对方加工,专门生产国内买不到、或采购价格不足以赚到差价的产品,然后拿这些产品贴上相应的贸易公司标签,以经营生产一条线的性质卖出去,资金周转这块,就比自建实体厂房来生产,快上好几倍。
“我老爹年纪大了,这天高路远的,我也不能折腾他老人家来得呀。”赵昱见我没立即回绝,就继续游说:“也不是我非要换掉李总,的确是她自己强烈要求我更换的。我想,我和李总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以后还得继续合作下去,不能因为这个法人的小问题而闹得不愉快。您是她师傅,应该了解她的脾气,她那牛脾气一上来,一时半会下不去。”
“她是有脾气,但对老板一般不会。特别是您,她经常对同事说您老板的好,在我们面前把您当神一样敬重着呢。”我凝视着赵昱的脸,见他除了嘴角稍微低抽动一下之外,脸色并无太多变化。
我就继续旁敲侧击:“当初拿她身份证注册的时候,也不知道你们之间订的什么协议,怎么能说换就换呢?”
“没有协议,”赵昱一脸无辜:“问她要身份证的时候她没什么犹豫就给我了。工商登记的时候也是她自己来签的字,当时就没说好多少时间内不得更换。”
看来,我如果不直接说到工资,他就有可能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不想和他继续扯淡这些没用的,木子李曾提醒过我,对于谈到赵昱还没确定的问题,他就是个天才级别的话痨。这一点,我到西昱东晟之后,从不提醒他吃饭就能空腹说一天的会议上,从只要对方不挂、他就能侃到对方手机没电的通话中,都足以证明他特别能说会道的天分。
我不再左拐右绕,直接问他:“那您给了她多少、给您做法人代表的工资呢?”
我知道木子李绝对不会因为钱、而随便给人做法人代表的。我明知故问也是为了自己的工资抛砖引玉。
说实话,这‘法人代表’的身份,在我们沿海地区并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代表。特别是化工医药行业中的私企,说难听的,就是头“替罪羔羊”。
而现在还有那么多的人,去替别人登记注册的原因,我想无外乎于三个原因:
一是对法人代表的法律责任毫无所知,要得只是个法人的噱头。
二是碍于情面,如亲戚朋友同学之类的,自然,自己的父母拿去用就是,天下没有父母会阻挠儿女开公司的。
三是为钱,看在钱的份上,给您做法人没事,但总经理也得是同一个人,否则,安全就控制不住在自己手里。出个安全事故什么的,搞不好,法人就是刑事责任。
不知道木子李是偏偏脱离于这三个原因之外,还是没有意外的被困在这三个原因之内。反正,我能确定的是,我从未看到过有关总经理上任的红头文件。
木子李原封不动地拿着她生产主管的工资,却为了确保身为法人的自己安全,做着不该做的总经理的工作。
“工资一直都在发的呀,”赵昱依旧脸不改色:“而且南郡那边的员工工资都是李总自己定的,发多发少,我也从不去过问。”
“墨总是说法人代表的职务工资。南郡那边的工资是李总作为专门管理南郡生产的工资。”郦禾平给赵昱使个眼色,意思是提醒他,木子李只拿了他一份工资,却做着两份同样重要的工作。
“她在这边也没做出什么成、”赵昱戛然而止,也环视了一眼因为我和郦禾平抽烟抽得烟雾缭绕的空间,起身去打开后窗,咳嗽两声说:“让你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办公,我也是有责任的。但我之前真不知道建厂是个无底洞,都投资了那么多,欠了那么多债都还没开始生产,苦死了。”
我暗自冷笑:谁不苦都可以,你这样的老板不苦,好像就不行。
我以为接下来他又用那套敷衍木子李的“哭穷哭苦”的把戏来谋划我,脑子迅速做出了应对话语,谁知他重新坐下转头就问郦禾平:“郦总,您说说您的意见呗。”
郦禾平抬头看我,我也不去闪躲地直视过去。
郦禾平犹豫一下,掐了烟头,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赵总你让我说,我可就直说了。我的意见是,法人是法人的工资,其他职务是其他职务的工资。比如现在墨总是管安全生产的,原定的工资不能动,法人代表的工资要另外发放,一年十万或二十万的,由你们俩自己商定,我不掺和别人工资问题,只给意见参考。”
顾问就是顾问,明明置身其内,却总说成事不关己。
我把郦禾平这种顾问职业定位成古老的谋士:口才好,脸皮厚,为人谨慎,处事圆滑。
就像现行所谓的“调解员”,美其名曰的“谈判专家”。相貌可以长得不咋滴,但话一定说得漂亮完美。
木子李跟我提过,当初请郦禾平进西昱东晟,就是为了和那些建筑施工队的地痞流氓斗智斗勇地天天谈判,以防被施工队敲诈勒索西昱东晟的工程款。
我替木子李不解的是,时至今日,那些被赵昱说成敲诈勒索的人没谈出个所以来,木子李倒谈成了西昱东晟自己人口中的“大贪”。
赵昱听了郦禾平的意见犹豫一阵说:“李总倒没拿过法人代表的工资,但她的法人代表也没给我赚过钱吧。哎,算了,既然郦总都这么说,李总你说,您觉得您应该拿多少呢?”
赵昱把球又踢给我。
可我不是木子李,她一说工资就脸红。为自己说工资是难为情的脸红,为别人争工资是与老板争执到耳赤的脸红。
我这人就这点好,对工资的话题从不敏感。处理方式也不复杂,就是先暧昧纠缠,后严肃直白。
我想得透彻,我出来打工可不是为了什么遥远的前程和薄如白纸的人情,打工就是为了赚钱,目的简单明了。
只要在可控之内的权益,我都得要。这也是维护自己的基本社会权利。
此时,我不需再做作,我得先小人而后君子 ,把球踢回去。老板的钱,自然是要他自己先定数。
我说:“这叫我怎么说呢?就像赵总您说的,法人代表这位置也创造不出什么经济效益呀,更多的就是投入支出,是根本不可能为老板赚钱的职务。我连该拿还是不该拿都确定不了,怎么可能开口要求工资多少。您说,是吧,郦总?”
赵昱也看向郦禾平,郦禾平便又点燃一根烟,以和事佬的身份说:“工资永远是个敏感的话题。我的原则,本来是不插手别人工资的。既然你们双方都有这个意向,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劳资关系的不和谐,在于老板总支付的工资越少越好,员工却总希望工资越高越好。出二十万,老板心疼,拿个十万,对墨总不公,我看就在十到十五万之间选一个整数吧。”
不得不佩服郦禾平时刻都能讨好老板、又不得罪同事的口才,我失去反驳的可能,这个数肯定得赵昱定。
赵昱没再踢皮球还我,嘴角上扬,此时出现的两个不会帮他学会喝酒的酒涡,反倒助长了他自信的魅力。
他笑着说:“墨总,您也知道我现在资金紧张。因为疫情,南郡的货发出去到不了客户公司,对方拿不到货,我们也回不了款。银行的贷款还得法人去签字才行,李总短时间内也到不了这里。所以,无论如何,您都要帮我把这个贷款拿下。只要拿下贷款,我就没有这么重的压力,试生产这些工作都能顺利进行。墨总呀,我也知道李总定您的工资不是很高,如果您同意替我更换掉李总的法人代表,我另外补发您每月一万的工资,直到您几年之后,不愿再做法人为止。”
郦禾平马上接话:“每月一万,等于一年十二万。可以了,墨总,以后你每个月都能享受双份工资。”
“我从来不会对老板定下来的工资持有异议。”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不信。
木子李说过:在同一个老板面前,给自己提工资超出两次的话,就没有自身价值了。
你干得不好,结果只有一个:谁是老板都不会加你工资。
你干的好,结果有两种:一种是有慧眼识珠的老板主动加你工资;另一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本性就抠的老板,不提不加,提了还是一点点地加,则不如不提。要提也是提脚走人。
法人的工资不可能再提,那我就不得不在这个决定之前,作出一种高风亮节的姿态:“只是我有个疑问,赵总能否告知原因?”
“请说。”
“小章是您钦定过来的人,法人代表要给、也应该给他呀,怎么会轮到我呢?”
小章全名章强,木子李的徒弟,南郡pc1车间的原车间主任,是赵昱亲自打电话给木子李,要求调入西昱东晟的。
“哪里是我钦定的呀,是他自己要求过来的,说跟李总相处不太好。”赵昱态度肯定:“跟李总相处不好,我就得给他调开啰,不然,李总没法开展工作的呀。再说了,他的资历没法跟您相提并论,日后还得让您多管教管教他才行。墨总,您就不用想多了,就按刚才说定的办吧。”
我顺坡下驴:“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就显得我小气了。这样吧,我喜欢做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把能写的都写出来,即便双方都兑现不了,也不会等到以后发生口说无凭,反悔生怨,还是签份协议吧。另外,我有个要求,希望我们能有个君子协定。”
赵昱大度地伸出手来:“请说,墨总。”
我严肃起来:“法人代表更换一事以协议为准,郦总签订就行。我的另外要求就是,只要李总还有回西昱东晟的可能,总经理的位置就不能另有他人。因为也只有她还在总经理的位置上,我才能放心去来做西昱东晟的法人代表。”
“没问题,有郦总作证,君子协议与白纸黑字在我这里同等有效。郦总抓紧落实吧,我还要去见一个环保部门的领导,就先走了。”赵昱说完,保持着原有的微笑,迅速逃离出让他不堪忍受满是烟味的办公室。
郦禾平假惺惺地起身相送,见赵昱头也不回地出门转弯,消失不见后,才转身回头,冲我竖起大拇指说:“师傅就是师傅,木总要有您一半的智慧,都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郦总顾问过奖。”我提给他一根烟,问:“您能否坦诚地告诉我,李总她如今究竟走到哪种地步了?”
“也没什么一定的程度,”郦禾平以充满智慧的口吻扔给我一句:“以后您会明白的。”
“废话。”我白他一眼。
不料又中郦禾平说话套路,他狡黠一笑,说:“既是废话,当不必再说。把我们的君子协定先搞定吧。”
“好,工资之事,多谢郦总。发工资之日,当是咱俩喝小酒之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