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内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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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张圆觉大哥说,师父有一颗内丹,请师父借给我,等我治好了丈夫的病,一定会把内丹还给您的。”
徐氏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毡头。
“你丈夫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干活儿累病了还是逛窟子玩病了,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他呢?”
陈毡头冷漠地看着徐氏。
“他好也罢,坏也罢。”
徐氏低声哀求:“只要师父肯借我内丹,我愿意以身相许。”
“内丹,确实是可以医治百病的,可它也确实来之不易。”
陈毡头叹息。
“望师父成全。”
徐氏屈膝跪下。
陈毡头想了想,终于吐出内丹,交给徐氏。
“有些病,是无须治的。治了,反而会不好。我也不知是帮你还是害你。”
陈毡头这样说。
“陈师父。”
徐氏接住雪白的内丹,脸色隐隐地发红:“你跟我来,我把身体给你。”
“我虽不过是个臭乞丐,却没那么无耻。”
陈毡头冷着脸,缓缓地说:“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以后,记住别说这些不好的话,也别做不好的事。你走吧。回去只须让你丈夫吞下内丹即可。三日之内,再顽固的病症也会消失。三日之后,我自会取回内丹。”
暮色降临了,但并不很黑。
徐氏满怀喜悦地往回走。
突然间,她被人捂住嘴并抱进了黑暗的小巷里。
她奋力挣扎着。
但是,手里的内丹还是被那人夺走了。
那人夺过内丹,便放开了徐氏。
他一口吞下内丹。
“是你?”
徐氏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又是惊讶又是气愤:“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想一世清贫。”
张圆觉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有了内丹,我会变成异人。徐夫人,离开你的病鬼丈夫,我保你一生富贵,一世传奇。”
“真是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徐氏伤心失望。
她脚步沉重地回到家。
家里,亮着淡淡的油灯。
徐文海毫无睡意地坐着。
当他看见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妻子进屋时,他的双目之中充满了怒意。
“你干什么去了?去了这么久?”
徐文海咬牙切齿地问。
徐氏简单地把借内丹的事告诉了丈夫。
“好,有个理由就好。”
徐文海躺回床上。
他咬牙切齿,满脸恨意:“虽然我不会相信。我告诉你,如果你看我不行了,你可以走,没人能阻拦你。你大可堂堂正正地走出这个家门,找一百个野男人也没人管你,你不必背着我出去偷三摸四。你滚!你滚啊!”
“不管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女人。”
徐氏微微苦笑着,语气很平静:“多说也没有什么用,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转身去厨房了。
她的头发虽散乱,衣衫虽不整,但是她的脸庞上,有一层油亮的圣洁的光辉。
张圆觉门也不关,兴冲冲地回到他的百鸟轩里。
面对文房四宝,满壁挂图,他想:我小时的玩伴,或者经商,或者务农。不是大富大贵,便是丰衣足食。我可倒好,一心画什么鸟雀花草,写什么文字诗词,弄得一贫如洗,连个老婆也讨不到,都是字画误我一生。
他把挂图连同珍藏多年的画稿全塞入灶坑,放火点燃。
他一边烧一边又想:从此之后,我乃异人,我非凡俗之辈。我要一展我的风姿,大放我的异彩。”
他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翌日,张圆觉醒来时,被屋子里东倒西歪的样子和灶坑里的画灰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但是,懊悔只是一时的。
张圆觉的思想一开始活动就开始发狂:“什么都烧了,还要房子干什么?要房子干什么?”
他手忙脚乱地东翻西找。
“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陈毡头出现在屋里。
他的手掌上,有一块黑色的火石。
“陈师父?”
张圆觉顿时感觉到惶恐了:“我不会把内丹还给你的,不会!”
“我只是……来帮你烧房子的。”
陈毡头微笑。
“好。”
张圆觉接过火石,忽又觉得不太妥当:“烧了房子,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吗?”
“天当被,地当床,明月当烛火,清风当信使,那也干净得很呢。”
陈毡头笑得很开心。
他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别人会说你是疯子,你说不是。逼急了,你会杀人。你杀不了别人,别人会杀了你的。别人杀了你,你会杀了自己。自己杀自己叫顿,是可以升天的。可惜,我怀疑你有没有这个勇气。”
张圆觉感觉像被人打了几闷棍。
他的身体晃了晃,脑袋里一阵阵发空。
“张圆觉,你本是个清雅冲淡之士啊。”
陈毡头叹息着:“可惜和有些人一样,一有机会尾巴就翘起来,嘴脸就露出来啦。不妥,不宜呀。内丹确实能治病,能使人有些奇异的功力。可是你才有多少根基?多少定力呀?驾驭不了它,你会失常的。失常,永远是一件错事。”
“陈师父。”
张圆觉神色恐怖地跪下,扯住陈毡头的衣角:“救我!求你把内丹弄出来!救救我吧!”
“吞下去容易,吐出来难啊。先用手指试试吧。不行,就去茅房看看。”
陈毡头给出真实有效的建议。
张圆觉用手指在喉咙里乱伸。
他大呕特呕,直呕出胃液才咕地一声吐出了内丹。
“给徐家送去。”
陈毡头淡淡地吩咐。
“陈师父,陈师父。”
是徐氏轻唤的声音。
陈毡头爬起来,只见徐氏捧着内丹。
“你丈夫的病好了?”
陈毡头含笑接过内丹。
“嗯。”
徐氏点点头。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呢?”
陈毡头打量着徐氏。
“我丈夫听信街坊的流言,他认为我已失身给师父了。他还和张圆觉打架,以为我和张圆觉也有苟合之事。”
徐氏满心委屈,但是没有流泪。
“你……受不了他了?”
陈毡头吞下内丹,目光闪闪发亮。
“是他容不下我。他写了休书。”
徐氏轻叹。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陈毡头问。
“我打算在附近住下,等他回心转意。”
她说完,慢慢走开了。
陈毡头也走了,再也没回福州。
张圆觉为了记念这件事,写下一首诗:释氏三千金世界,道家十二玉楼台。不知云鹤归何处,空使毡头夜卧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