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内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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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7月13号星期三
起了点土豆后,把《山乡季节四部曲》写完了。
然后写点儿《火神爷》,晚上写了《轩辕黄帝》的《序》。
完成了短篇《内丹》
《内丹一》
“宋高宗绍兴末年七月上旬圆觉绘于百鸟轩。”
当完成绘画的最后一笔,并盖上一个红色印章“百鸟居士”之后,张圆觉常常会长叹一口气的。
叹息中,有满足。自然,也有遗憾。
这样的画作,有独到之处,亦有难以掩盖的败笔,他是不能收藏着自娱了。
总之,他画过七、八张后,便会通通卷起,送到书香画馆去寄卖。
只因他善画鸟类和花草,所以自谓为‘百鸟居士’ 。
他租来的这两间土房子,便是他的‘居’和‘轩’。
“文海兄,最近……觉得怎么样啊?”
有时候,张圆觉会到邻居徐家坐一坐。
“唉,怎么吃药也不见好,我是要废啦。”
徐文海躺在病榻上,一脸的苦恼:“欠你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哎,文海兄,我可不是来要钱的啊。”
张圆觉笑着安慰徐文海:“你放心好啦,我还过得去。”
“叮,嚓。”
徐家厨房里,传出来一些轻微的响动。
草药的呛人气味儿,也飘散了出来。
那个美貌的可以嫁入豪门去享福的女子,嫁给了只会干粗活儿的徐文海。
每次徐文海上完工回来,家里总是溢满了饭菜的香味儿。
那饭菜的香味儿,连邻居张圆觉都闻到了。
可惜,天降横祸。
谁能想到,五大三粗,勤勤恳恳徐文海就因为光着膀子冲个凉水澡,居然能一病不起。
而成天写写画画,手无缚鸡之力,连澡都不爱洗的张圆觉却进进出出的,什么事都没有。
陈毡头来到福州,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他偶尔才出去四处走走。
很长的时间里,他便成日成夜地在安泰桥附近昏睡。
有一次,他喝多了酒,在书香画馆里点评了一番张圆觉的画作。
张圆觉没想到他一个花子模样的人说的句句中肯,切中要害。
从那时起,张圆觉开始留意陈毡头了。
“陈师父,别睡了。要下雨啦,快躲一躲吧。”
有几次了,张圆觉这样关心陈毡头。
陈毡头只是挠一挠又脏又乱的头发,并不和他说话。
张圆觉回到家,见徐氏淋着雨站在他家的门口。
张圆觉有点意外,还是客气地请她进屋。
“张??张大哥。”
她乌黑的鬓发流滴着雨水,低垂着眼睫毛,很难启齿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
张圆觉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
她:“不是很多,先应应急吧。”
“不知怎么感激您才好。”
徐氏流着泪接过银钱。
送走徐氏,张圆觉慢慢躺在炕上。
他和徐家只是邻居而己。
他并不喜欢徐文海。
但是,无偿地帮助徐氏,他会觉得很心安。
不过,心安之后,便使他陷入没有晚饭吃的困境了。
张圆觉饿醒来时,天还黑着。
他走出家门去,期望能捡到点什么。
路过安泰桥时,天有些放亮了。
张圆觉发现陈毡头盘膝坐着,深吐缓吸地似在运功。
过了一会儿,他从嘴里吐出一颗雪白圆滑的珠子,放在掌心里把玩着。
张圆觉悄悄走过去。
陈毡头发现有人来了,忙将珠子吞下肚去。
“陈师父,你刚才吞下的,是不是内丹?”
张圆觉恭敬地问。
“是又如何?”
陈毡头说话了。
“不知要用多少年的功夫,才能修成这样一颗内丹呢?”
张圆觉询问。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不一定啊。”
陈毡头回答。
“走。”
张圆觉去拉陈毡头:“我家还有一点酒,咱们边吃边谈。”
“不行啊。”
陈毡头摇头:“这个月,是我辟谷之期。”
“啊?”
张圆觉张大了嘴巴:“练内丹,还要辟谷啊?”
“那当然啦。”
陈毡头点头。
“真的……什么也不能吃吗?”
张圆觉有点不相信。
“能。水、花、草、石头,太阳的光辉,女人的秀色,都是能吃的东西。”
陈毡头微笑着答复。
“我一顿不吃,已饿得腿脚发软了。”
张圆觉心里想。
他默然离去,回到家中。
他刚拿起画笔,徐氏便端着一个蒙布的盘子进来。
“我做了些葱油饼,不知你喜不喜欢吃。”
徐氏语气温柔。
“喜欢。”
张圆觉高兴极了:“你做的,一定很好吃。”
他也顾不得画者的清高了,拿起一张饼张嘴便咬。
徐氏含笑欲离去。
“徐夫人。”
张圆觉叫住她:“我知道安泰桥附近,有个叫陈毡头的人。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有一颗内丹。如果你能要来他的内丹给你丈夫服下的话,他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内丹?”
徐氏也听说过这种神奇的东西,以及它神奇的功效:“可是,我和那个陈毡头素不相识,他怎么会把内丹送给我呢?”
“你只说借,等文海兄好了再还给他好了。”
张圆觉给她出主意。
“张大哥。”
徐氏很无奈地笑了:“如果这个世上的人都似你这般好,我还有可能借来。”
“如果你真心想做一件事,一定会成功的。”
张圆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徐氏:“难道你希望文海兄永远躺在病榻上吗?”
徐氏似有所悟。
一霎间,她又有些失神了。
看着昏睡中的丈夫,徐氏默默地流着泪水。
这一天中,她除了熬药并没有做什么家事。
她一直静静地想着什么。
当她走出家门时,正是黄昏时候。
阳光金灿灿地照在她刚刚洗过的脸上。
她的衣服虽已不新,但已是她最体面的一件了。
张圆觉远远地,暗暗地跟踪着。
他不像平时的淡泊随和。
他的目光充满了机警和危险。
徐氏却有些淡泊了。
于是,她恬静的脸孔更加显得美丽动人。
当她来到陈毡头的身边,他正似睡非睡着。
夕阳已沉尽,暮色在扩张。
有顽童在桥上跑上跑下的,有大人在收收拾店铺,准备打烊。
“陈师父,陈师父。”
徐氏轻轻地唤着。
她见陈毡头没有反应,就伸手去推他。
陈毡头很不情愿地坐起来,呆呆地似一块木头。
“陈师父。”
徐氏流着眼泪说。“我丈夫病了快两年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还欠了人家几十两银子。”
“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陈毡头声音懒懒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