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蚌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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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和涟漪漫出宫后便掐了隐身诀向着皇城东西两侧分头而去。
两人皆将神识铺到最大，一寸一寸搜索皇城的每个角落。
用神识大范围的探查本身就非常消耗灵力和精神力。再加上要搜索的对象是凡人，不似修士那般能明显的感觉到灵力源，更是难上加难。
夜幕降临，空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诡秘，萦绕在杜若心头。
此时她已经满头虚汗，脑中嗡嗡作响，但仍然不敢放松。
一路找来，唯一算是好事的，便是探到皇城中的修士数量比以前多了一倍。
这样一来，起码赵顺遇到魔修的几率会大大降低，毕竟这么多的修士都在城中，若是魔修出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杜若沿着主干道，以自身为中心搜索方圆十里的范围，一路慢慢向西郊移动。
不知不觉已到了凌晨，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
涟漪漫找来的时候，见杜若头抵着墙蹲在路边，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扶她。
杜若却摆摆手，虚弱的说：“我没事，来回搜了几圈···太累了，让我缓缓···你那边怎么样？”
“整个皇城东边我都找过了，东郊和外面的荒山都没放过，没有。”
涟漪漫也累的不轻，顾及不上什么淑女形象，靠着墙在杜若身边坐下。
两人就这样在小巷子里歇了半个时辰，恢复了些体力后便起身回宫。
侍卫所也整夜未歇，几乎把皇宫能翻的地方都翻了。
就连冷宫里的枯井也放软梯下去搜了搜，还找到了两具白骨。
杜若一回来就看到挂着黑眼圈的乌子良。
两人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马上就辰时了。”
乌子良看着院中的日晷，长叹一口气。
“上报吧，先找到人再说。”
······
侍卫统领失踪的消息立马在宫中传开，大理寺带人各宫各局的搜查。
皇城府衙也增派人手，在城中各处张贴画像，把他可能去过的地方挨个排查。
裴度则与赵顺同僚多年，深知赵顺为人。
能无故失踪，绝对是到了没办法向外传递消息的地步。
羌帝非常重视此事，专程派平野过来协助大理寺办案。
杜若顾不上补觉，跟着裴度则一起在宫中查问，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查到天机殿时，王荣耀瞅了个空把她拉到屏风后，把昨日狸狸通过催眠问出来的信息全数告知。
“刺客？要刺杀陛下？被平野杀了？”杜若惊讶道。
“是呀，我还专程去找了款冬大佬，他说他全程都用神识注意着殿内，没感觉到有魔气。”
杜若沉思片刻。
影魔只有在离体和附身的时候会暴露魔气，在附身期间如果宿主死亡，它也会跟着消散。
如果刺客就是叶小蕊身上的那只影魔，那很有可能在它没来得及离体时就被平野杀了。
所以款冬并没有在殿内感受到魔气。
目前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也是最好的结果。
但现在赵顺仍然下落不明，杜若不得不怀疑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于是再次确认道：“汤鹄说的，当真是‘刺客’二字？所以说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王荣耀又重复了一遍汤鹄当时的原话，听意思确实不知刺客的具体身份。
杜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刺客是赵顺，汤鹄不可能不惊讶，这个记忆冲击点是最强烈的。在被催眠时，一定会首先强调刺客是赵统领，而不是有人想刺杀。
王荣耀咂嘴道：“真没想到刺客都到面前了，还能捂得这么严实。之前看他在皇陵里那怂样，还以为这次得缩成乌龟了。”
杜若正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
是啊，如果汤鹄所言属实，以羌帝贪生怕死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加强防备？就让它轻飘飘的揭过了？
况且这个刺客是如何在不惊动层层禁军的情况下，直接进入内殿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心头，杜若痛苦的闭上眼。
“如果那个所谓的‘刺客’，就是顺子哥呢？”
“啊？”
王荣耀瞪大眼睛，当即反驳：“他为什么要行刺？没理由啊！”
“汤鹄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所谓‘刺客’也是平野的一面之词。”
王荣耀顿时反应过来：“你是说，羌帝和平野弄死了赵统领，然后给他安了一个‘刺客’的名头？这样的话确实能解释他为啥不严查了。可是汤鹄当时怎么没认出来他？”
“如果顺子哥当时没穿官服，脸又被蒙住了呢？”
杜若回忆起侍卫所兄弟们的话，说赵顺走的时候特意换了新衣服，并没有穿官服。
王荣耀大惊，结结巴巴道：“那···那···皇帝下的手，赵统领岂不是要失踪一辈子了？谁敢往陛下身上查啊！”
“我也只是猜测···”
杜若闭眼沉思片刻，示意王荣耀凑近，附耳交代几句。
王荣耀听罢点点头道：“你放心大佬，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王荣耀焦急出门的背影，杜若喃喃自语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时，杜若来到禁军指挥所。
平野正在处理公文，见到杜若直接闯进来露出些惊讶之色。
她今日似乎和往常不一样。
以前她见到自己总是非常拘谨，礼数也周到。可现在···
平野心中一顿，竟感到一丝不安。
“平大人辛苦。我和裴少卿忙了一上午也没进展，这不只能来您这问问有没有什么线索。”
杜若嘴上说着客套话，语气中却带着漫不经心。
平野放下手中的公文，一板一眼道：“尚无。”
“哦，没有就算了。不过卑职还有一事想请教平大人。”
杜若边说边走向靠墙的公文架，手指随意的从上面逐层划过。
“前日陛下在泰极殿遇刺，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平野霍然起身，怒道：“汤鹄说的？”
“平大人别激动，小汤大人嘴严着呢，我可没从他那里套出什么来。”
杜若面不改色。
是狸狸套出来的，又不是我，那我这么说也没毛病吧？
平野快步来到杜若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此事，不要再查。”
杜若冷漠的盯了平野半晌，忽的轻笑出声：“平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她伸手拔出了平野的佩剑，搭在自己肩膀上。
“那不如这样，平大人杀了我，一了百了。”
平野从未见过这样的杜若，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平大人！”
汤鹄冲进来，打破了屋中的诡异气氛。
见到杜若背靠公文架，面前站着平野，还拿着剑架在脖子上，登时愣住。
平野最先反应过来，从杜若手中夺回自己的佩剑，问汤鹄道：“何事惊慌？”
汤鹄连忙上前凑到平野耳边低声道：“二殿下和国师一起出宫了。”
平野听罢震惊的看了一眼杜若，当即就要出门。
谁料杜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面无表情道：“平大人这是要去哪啊？不如带着卑职一起？”
平野没说话，甩开她的手匆匆骑马向着宫外奔去。杜若毫不客气的从汤鹄手里顺了马，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飞速穿过皇城街道，直直向着西郊而去。
杜若瞳孔深邃，面色越来越阴沉。
……
凛舟正驾车追着一只银白色的雪狼疾驰在山路上。
今日国师和池少主突然来找二殿下说是有法子找到赵统领，但前提是二殿下得偷偷把池少主带出宫。
于是季锦仁让池少主藏在马车的座位下，把他带了出来。
池曜恢复了灵力，从契印中召出了灵兽银耳。王荣耀拿出赵顺的一件衣服，银耳闻过后便向着西方一路跑去。
“池曜，让你家小萨跑慢点！都快跟不上了！”
王荣耀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银白色身影，焦急的拉住池曜的袖子。
池曜一脸嫌弃的甩开王荣耀的手：“小爷我再说一遍，它叫银耳！银耳！”
王荣耀悻悻的缩了缩脖子，心道谁让你家狼长得那么像萨摩耶，害得我每次一张嘴就叫错。
银耳跑到一处空地突然停了下来，四处嗅了嗅，对着池曜嗷呜一声便开始用爪子刨土。
王荣耀刚想打趣说更像萨摩了，结果想起银耳的目标是找到赵顺。
看眼前这个情形…
所有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只剩下银耳“沙沙”的刨土声。
季锦仁心咚咚的跳着，悄悄往凛舟背后挪了一步，颤抖着问道：“赵大人…他不会…”
凛舟眉头紧锁，但还是回头安慰自家主子：“也许是他的衣物…您别担心，属下这就去帮忙。”
凛舟来到银耳旁边，用手一捧一捧的挖着。王荣耀见状也来帮忙。
季锦仁回马车上找了两个小金铲，和池曜一起从另一个方向挖。
地上这一块的泥土很明显是被翻过的，众人其实心里都隐隐有了答案，但谁都没有说出口。
直到被泥土掩盖的面容从凛舟手下露出，最后的希望也就此破灭了。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人逆光而来。
平野远远就看到地上已经露出半截身子的赵顺，于是速度慢了下来。身后杜若猛的越过他，冲到众人面前才勒住了马。
她拉着缰绳，呆呆的看着赵顺惨白的面容。
王荣耀靠近她两步，试图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能明显感觉到，杜若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一般，让人心底发寒。
突然间，一阵冷风夹杂着落叶袭来，池曜当即撑开结界护住众人。
劲风打在结界上，余威震起漫天灰尘。
王荣耀默默蹲到赵顺的尸体旁边，用金刚罩护住这一小片范围。又在空间里挑挑拣拣，拿了根长鞭握在手里。
烟尘散去，一群魔修现身，将众人包围。
池曜神情严肃，召出本命剑破晓。银耳也压低了身体，对着魔修低吼着。
这时，一个影魔出现在魔修包围圈后。黑雾状的身体穿着一件黑斗篷飘在空中，十分诡异。
“尊主有令，一个不留。”
阴哑的声音一传出，众魔修纷纷亮出武器进入备战状态。
从未直面过魔修的季锦仁已经吓傻了，双腿不听使唤，被凛舟拖着躲在池曜背后。
“尊主？”
一道带着凌冽寒意的女声传出，杜若漆黑的眼眸盯住那只影魔。
“你说的尊主，是谁？”
“尊主的名讳岂是你们这些蝼蚁配提的？”
“呵…”杜若阖上眼，嗤笑出声。
“一个不留是吧？成全你们。”
霎时间四面风起，女子渐渐浮身至半空。瞳孔仿佛无尽深渊，叫嚣着吞噬一切。
暗属性技能，划疆——
魔修们瞬间感受到灭顶的压力，皆面色震惊，联手撑起结界抵抗。
杜若冷漠的抬手，炎上之力带着火光冲天而起。地上的魔修们来不及反应，便被燃成了灰烬。
池曜愣在原地，人彻底傻了。
这样就…秒了？
这人的炎上灵力竟恐怖如斯！
虽然自己也是火系，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影魔的黑斗篷已经掉在地上，只留一团雾气困在结界中横冲直撞试图逃离。
杜若缓缓落在它面前，将结界缩到巴掌大小，影魔即刻便动弹不得。
“再问你最后一次，尊主是谁？”
影魔被结界死死压迫着，但就是铁了心不说话。
“行，那你没用了。”
杜若指尖轻轻一划，结界当即碎裂，影魔也被撕成了碎片，消散在空中。
王荣耀早在皇陵中就直观的见识过杜若的实力，此时心中正暗喜自己抱对了大腿。
见杜若处理完影魔，马上收起金刚罩朝她跑去。
谁料下一秒杜若抬手一个束缚咒捆住了平野，瞬间把他拉到面前。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王荣耀一个急刹差点坐到地上。
此时划疆范围失控般向外扩散，五行灵力在杜若的灵脉中疯狂流转，逐渐汇聚成暗属性的特有力量——侵染。
这种力量非常强大，它能无限放大敌人内心的负面能量，让人瞬间精神崩溃。
同时它也很难控制。使用者如果心志不定，极容易被它所支配。
所以杜若从来没有对别人使用过这个技能，平时也很注重调节自己的情绪。
但如今她经过一整晚的寻人，精神力本就耗费过度。再加上一时无法接受赵顺的死讯，这股力量便在她体内直接失了控，裹挟着黑暗排山倒海而来，瞬间吞噬了杜若所有的理智。
王荣耀此时离她最近，被她滔天的杀意吓得头发都要立起来，连滚带爬就想往后退。
爬了两步突然想到某件事，又咬牙站起来，硬着头皮拉住了杜若的袖子。
“大佬，你现在状态好像不太对…你先把他放开…”
杜若冷冷的看王荣耀一眼，手中束缚咒越来越紧。
平野此时已经被勒的无法呼吸，脖子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十分痛苦，却丝毫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定定的看着杜若的眼睛。
王荣耀见状心中焦急，一边试图去按杜若手中的咒印一边大叫道：“大佬别冲动啊！你不想飞升了吗！不能杀啊！池曜你在一边傻看什么呢快来帮忙啊！”
池曜这才如梦初醒般持剑冲来，然后干脆利落的被结界弹飞了出去。
王荣耀：“……”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比如他的金大腿还没捂热呢，就疯批了。
也不知道大佬杀了这个凡人之后，还能不能顺利飞升。
万一渡雷劫被劈死了，自己上哪再找一个这样的大腿？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老乡…
等等，老乡？
王荣耀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喊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平野瞬间感到身上的束缚感一泄。
杜若：？
杀意褪去，杜若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直挺挺的栽进王荣耀怀中。
季锦仁方才回过神来，命凛舟先行骑马回去上报大理寺。
平野受了内伤，肋骨似乎也断了两根。他靠在树上，静静的看着季锦仁和王荣耀手忙脚乱的把杜若往马车里抱。
王荣耀把杜若放到主位上，让她靠着车壁，然后和季锦仁对视一眼。
“小杜怎么了？现在是不是得找太医？”
季锦仁还有些摸不清状况，只能问王荣耀。
王荣耀也睁眼瞎，自己本身没什么灵力又不懂医术。
正一筹莫展时，王荣耀才想起还有一个人，连忙钻出马车去找池曜。
朝着刚才他被弹飞的方向望去，只见池曜孤零零的蹲在地上揪野草，银耳缩着脖子趴在旁边，一人一兽背影肉眼可见的萧瑟。
“嘿，池少主，你在这干嘛呢？”
王荣耀跑过去，一把拍在池曜的肩上。
池曜僵硬的转头，神情如丧考妣。
“不是，兄弟···”王荣耀偷偷瞅了一眼银耳，试探道：“小萨快死了？”
银耳当即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嘲讽的看了王荣耀一眼。
王荣耀：？？？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只狗鄙视了。
池少主现在非常自闭。
图安池家家主夫妻二人成婚百余年才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池曜在平辈中算是年纪最小的一批。
他从小众星捧月的长大，百岁前就没独自出过门。
这是池曜第一次独自游历，尚不知人心险恶的少年意气风发，立志要轰轰烈烈扬名修真界。
结果一出门就把世家身份交代给了皇族。
没关系，反正是为了查魔修。池少主暗自安慰自己。
况且这修士团队里，还不是我最强？
结果今天又被杜若的实力吊打。
池曜的自尊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一把抓住王荣耀的衣领，癔症似的摇晃道：“她不是散修吧？不是吧不是吧！”
王荣耀迎着池曜殷切的目光，艰难安慰道：“其实…她就是占个年龄大！你别看她长得年纪轻轻，但起码一百多岁了！”
谁料池曜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
“兄…兄弟？”王荣耀才想到修真界的年龄问题，讪讪开口：“您…贵庚？”
池曜默默蹲回原地。
“虚岁一百零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