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忆当年旧恨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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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级别的妖物,也敢对她动了下黑手的心思!她回想方才那只探到自己耳后的手,恐怕她再多犹豫一秒就要被利爪撕烂脖颈了,不免有些恶心得紧。
“还想用他这张脸上演美男计呢,也不想想我跟他才认识多长时间,他就敢叫我清儿了?果然成了精怪脑子就没了。”她站起身踢了踢那张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人皮,四下观望几眼。
周遭环境与方才无异,只是寂静了不少,像是整座山只有她一个活人存在一般,而那两位仗义出手的兄台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只不过转了个身,再转回来时一切都不对了。
“谢师兄,归夜君,你们还在吗?”她向空旷的四周呼唤。
无人应答。
山林里传出禽类扑扇翅膀的动静,和诡异沙哑的叫声。
她一步步朝更深的林子里走去,脚步轻到没发出半点儿声响,有藤蔓荆棘阻挡,弓箭又幻化成利刃长剑,寒光阵阵,替她开路。
不知走了多久,她徒步登上了山顶之后,才终于看见一个绿衣女子,端坐悬崖旁,对月忙梳妆,身量窈窕,衣冠华服,一看便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
“宋云,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她忽视耳边轻轻吟唱的诡异歌声,冷声开口。
宋云侧头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道:“你看这月亮,是不是很美啊。”
“…”
“就跟我死的那天晚上一样美。”
戾气深重者以怨成阵,可吞噬一切活物精魂壮大阵眼,若引生者被选中入阵,便是局中人,解不开阵,化不了怨,就会永远留在这虚幻中,然后在某日灰飞烟灭,成为阵眼的养分。她当然不会被这种地方困住,但抽身离开之时,便是此地阵毁魂灭之日。
她并不想造成这样的后果。
且看这宋云压根儿不打算理会楚北清的存在,只一味自说自话:“好多好多年以前,京师宋府,还是盛极一时的名门大户呢,可惜,家门不幸,出了个不孝女,断送了整个家族,上百余命,一夜之间,都没了。”
“你也是那晚死的吗?”她硬着头皮问她。
“我吗?不是哦,我比他们,多活了三天。”她转过头来看着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楚北清能看得出她本相大概是很好看的,若不是惨白的脸色和如此诡异的气氛,倒还真颇显几分俏皮。
“来,过来坐,我一句一句,全讲给你听。”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面,目光不知柔和了多少,楚北清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如她所愿坐了下去,身前便是万丈悬崖。
“你说吧。”
宋云的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她眼前突然就身临其境一般,出现了一幕幕当年景象,清幽幽的声音,开始了那个故事。
“宋家嫡女,从小被捧着长大,百名仆从随意呵使,出入香车宝马,穿衣绫罗绸缎,身份高贵,是京城名门贵女中的贵女,十四岁那年,游玩江南,碰上了一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少年,她一见倾心,一定要下嫁江南,命家仆侍卫寻找多时,却在某日皇后寿宴上,再次遇见他,她才知道,让她日日思慕的人,竟是当今贵妃娘娘的长子,峻林王殿下,她越发欢喜,立誓非他不嫁,还闹得京城人尽皆知,沦为天大的笑柄,宋父爱女心切,以年迈之身求圣上赐婚,拆散了,殿下与他的心上人,如愿以偿,做了王妃娘娘。”
宋云眼中含泪,颤抖不已,一把抓住楚北清的手腕,力道紧到她险些断了手,她深吸一口气,忍着疼问:“宋姑娘,知道那位殿下有心上人,还要嫁给他?”
“不仅嫁给他,他的心上人,没多久也死了,听说是个清倌人,跳舞为生,身份很低贱,连给宋家端水递茶的资格都没有,死了,便死了,可是,殿下很伤心,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正眼看过王妃。”
她说这话很平常,很疑惑,好像一点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迁怒到自己身上,一看就是被家里惯坏了,没法感知别人的痛苦,那位殿下和那个姑娘,也是挺倒霉的。楚北清想。
“成婚多年,夫妻之间,形同陌路,关系始终无法破冰,终于有一天,出现了变数,王妃被关进后院,没了自由,几日后传来消息,宋尚书私通外敌,出卖军情,幸得峻林王殿下大义灭亲,率兵包围,当场诛杀,此乃大不赦之罪,连坐百余人,尽数处斩,王妃,也不能幸免。”
“临死前,她的夫君告诉她,这便是她害死她的代价,他要她全家的命来赔,她才明白,什么私通外敌,统统都是诬陷,他将她摁在心上人的灵位前,剖出她的心脏喂了狗,尸体扔到一座荒山上,召集天下能人异士以血化咒,让她生生世世离不开那里。”
楚北清听得目瞪口呆,简直无法判断到底这下是谁倒霉了,“那,那害死那个姑娘的,是…”
“不是我!”她尖叫道:“不是我杀的她!是她自己短命,是她自己没那个高攀的福气,那个杀千刀的狗男人,居然一句辩解也不听,还杀光我全家,我恨不得掘了他的坟,让他也生生世世不得安生!”她跌跌撞撞从地上翻身起来,指着山峰大哭大笑:“让他也,尝尝曝尸荒野的滋味儿!”她一把揪住楚北清的衣领,“你说,如果是你,你不会恨吗?被真心交付之人如此对待,你不会怨吗!”
“…宋姑娘,对于你的遭遇,我很难过,但是这也不是你戕害无辜之人的理由。”她一把推开她,“我观你戾气深重,怕是害死了不少人命,你说你恨害你之人,又为何无端毒害他人。”
宋云理了理云鬓,并无负罪感:“我又不是非杀他们不可,他们自己进的从云山,还一个个蠢的离奇,看不出来我不是活人,还想轻薄我,我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也没人替我安置尸骨,那些臭男人就是该死!他们每一个都说愿意为我掏心掏肺,什么都肯做,结果见了我的尸骨,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背信弃义之人难道不该杀?轻浮好色之人难道不该死?我只是做了好事,我只不过替这世间除掉了几个渣子杂碎,你凭什么,凭什么要杀我!凭什么认为我是错的!”她再度失控卷起狂风,楚北清立即闪身躲开抬手设牢,将她困在方寸之地不能妄动。
“宋云,你的戾气过于深重难以化解,实为你伤了太多性命,我因知你定有苦衷,故没有不由分说就拍散你的魂魄,你应能感知到我并无将你赶尽杀绝的心,而今我再问你一次,我身处何方,他们两个又在哪里,你若如实说了,我自会了结你的心愿。”
“…他们,就在你眼前,而你,在我的梦里。”
“我在你梦里?”
“对,是我,拉你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