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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夜归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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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以后,这场令人们望眼欲穿的大雨总算是停下来了,空山新雨后,新皇登位,大赦天下的诏令也从太平城中传向了四面八方。

只不过,在诏令传出去之前,有人却在这短短的数个时辰内收到了老皇帝曹铁已死的消息。

京州,京西郡,章平城。

这场雨好像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二十年前的罪恶,仿佛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脑海中重现,可毕竟始作俑者已经作古了,他不过也只是个领命的执行者而已。

一骑在城中换了马后,便匆匆赶往太平城。

客栈的掌柜觉得是自己赚了,乐得笑出了声,因为,这位看似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好像脑子不好使,竟然用一匹上好的五花马换了自己的劣马,不得不说这是用钱人的任性。

他已经淋了一路的雨了,在他看来,自己没能见上恩师星魂老人最后一面也就算了,想不到连父皇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这种痛苦和追悔莫及,只有旁人是无法理解的,唯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够理解。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大雨之后是小雨,老天爷的宣泄成了无声的倾诉。

他迟疑了,这究竟是不是父皇在劝阻他不要回去?

或是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他一种鼓励?

还是父皇走得很安详,在天上乐开了花?

他猜不透,也不想猜透!

他并不是不知道新皇登位之时,恰恰是手足最危险的时候,尤其是像自己这种手握着权柄,又有着继承权的人,也许,随便网罗一条抗旨不遵的罪名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

不是没有人把这些类似的话告诉过他,可试问一个常年驻守在边疆的雍武兵马大将军,又怎会怕死呢?

二十年前,刚刚才十八岁的曹海便敢身先士卒去攻建康城的城墙,七次负伤,又七次再战,若不是他在前方苦苦支撑着,转移城中守军的注意力,试问商武扬的掘土攻城之计又怎会成功?

曹海与别的世家子弟不同,他的军功都是自己攒下的,八岁拿剑,十岁杀人,十五岁从军,十八岁当上偏将,到了雍州,他又登上了雍武兵马大将军的宝座。

现在,他的手上有二十万左右威卫的大军,完全有这个能力拿下曾经的建康,现在的太平。

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这次,他没有带一兵一卒,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带,只带回了一匹劣马,和自己的一份孝心。

新皇会不会害他,他不知道,可他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他挥挥手,又是一鞭,劣马再次跑动了起来,在凄风苦雨中从太平城的西市赶到了宫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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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城,皇宫。

新皇登位,曹海也就从大皇子变成了臣,按照大鸢律,臣子无诏不得进宫,所以,曹海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众矢之的。

可试问,谁又敢动手呢?

拦他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可曹海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他手上没有寸铁,可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倒像是一个无所顾忌且武功盖世的剑客。

枪头纷纷对准了曹海,将他围成了一圈,可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我是曹海,我想来,那便来,我想去,那便去!

他终究是来到了长乐宫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曹海高呼道:“儿臣曹海恭送父皇龙驭归天!”

天空中一声闷雷响起,似有千万天马奔腾而来,紧接着,一道闪电炸裂,那是一柄白色的利剑,闪时,是一道寒意逼人的剑影,灭时,是黑夜里的恐怖的杀机。真是:

久病见孝子,

患难露坚贞。

乱世出良将,

时危现忠臣。

“好了,都给我退下,你别跪了,进来吧!”

雨还在沥沥地下着,殿上的声音很小,可没有一个人不敢不把那声音当回事,枪头纷纷竖了起来,曹海瞪了一眼,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地上亮起了蓝色的光芒,忠于职守的金乌卫们倒下了一大片,这其中,已有三、五人被当场烧成了焦尸,

人太多了,拿铁的人也太多了,就连曹海也被电了一下,不过还好,他站得远,只是有些麻痹了而已。

金乌卫们被吓得鸦雀无声,而曹海亦是不声不响。

他默默地走上了阶陛,行动十分迟缓,这一刻,他孑然一身,可这就是他多年以来的常态,无论是寂寞的大漠,还是喧嚣的闹市,他都是这个样子。

没有人帮他,他只能靠他自己一步一步将接下来的路走下去,不论前方是风雨或是荆棘,他都必须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阶陛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是新任金乌卫大统领李事成,一个一箭便能射死掌印太监刘开方的人。

他撑着伞快步走了下来,又给曹海递上了一把伞,可曹海却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仿佛在说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现在不需要!”

那么既然你不要,我便一起陪着你走完剩下的路吧!

两把伞就这么丢在了阶陛上,两个人就这么任由雨淋着,一个早已湿透,而另一个,只是敬佩这个英雄。

。。。

。。。

“臣曹海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灵堂前,曹海再一次跪下了。

先下手为君,后下手为臣,此事已改变不了。

可曹海却不管那个缠着绷带的新皇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他只是想来看看他相处了三十八年的父亲罢了!

一口硕大的梓宫,皇太后在一旁坐着,皇帝曹江在一旁躺着,只有被打得皮青脸肿的曹湖和死里逃生的小太监蔡承恩一前一后地在先皇曹铁的梓宫前跪着。

皇太后质问道:“曹海,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曹海恭敬道:“回禀皇太后,儿臣此去是受先皇生前密旨,前往京雍之交的宝峰城驻守!”

“既如此,你去驻守便是,又何必回来?”

“父皇已薨,儿臣只想回来见父皇最后一面!”

“可你的父皇似乎不想你回来!”

“何以见得?”

“天下数月不曾下雨,为何今日大雨滂沱,一场又一场啊?”

“此乃老天爷在庆贺新皇登位,故而天降甘霖!”

“宝峰城,你回来得够快的啊!莫不是在这京城之中有内应?”

“天降祥瑞,必有大喜之事,儿臣本想着派人打听打听,却不料得知了父皇薨逝的消息!于是便快马疾驰,赶了回来!”

“好一个天降祥瑞!”

忽然,皇帝曹江猛地起身,嘴唇发白,眉头紧皱道:“大哥!你回来了?快,平身!”

在刘牙的搀扶下,他光着脚丫走了过来。

曹海瞪大了眼睛,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曹江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唉,父皇把位子传给了朕,三弟想篡位,这不,寡人也是幸得父皇保佑,才捡回了一条命啊!”

“陛下是说,三弟篡权夺位?”

“证据确凿,不是他,还能有谁?不信,你可以问四弟!”

曹湖转过身来,拼了命地点头。

曹海见状,有些诧异地问道:“四弟,你这脸上不会也是被老三打的吧?”

曹江笑了笑:“哈哈哈哈,那个乱臣贼子的脚可比陈太后的要大多了!”说罢,又摸了摸背后的伤口,一手的血。

曹海自然也是陪着笑了笑,一见曹江手上的鲜血,又惶恐道:“陛下还是好好休息吧!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无妨,无妨!朕就是想在这里等大哥回来,现在大哥也见着了,朕也就安心了!”曹江说罢,摆了摆手。

刘牙一声尖锐道:“起驾,回宫!”

曹海再次下跪道:“微臣恭送陛下!”

。。。

。。。

曹海走了过去,看着梓宫内的父皇。

他就这么静静的躺着,如睡着般那么安详。

父皇病了好些天,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没想到他才走了没几天,父皇就江河日下,一命呜呼了!

无数的疑问在他的脑海中旋转着,他思虑万千,问道:“四弟,这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

可曹湖不假思索地说道:“自然是被三哥杀死的!”

“你亲眼看到了?”

曹湖瞥了一眼旁边伤心过度的皇太后,然后点头道:“嗯!就是三哥曹河杀的,他还想杀二哥和我呢!大哥要是在宫里的话,他可是会连你也一块杀!”

“是吗?想杀大哥的人多了去了,大蟒蛮子,大羌蛮子,可就是没一个能得手的!”

“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三哥他买通了刘开方还有金乌卫!大哥还在的话,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曹海算是彻底听明白了,要说金乌卫叛乱,那还兴许花点银子就能搞定,可要说刘开方叛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这刘开方可是父亲的伴读啊,甚至还要比父亲年长三岁,数十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怎么会在自己也要行将就木之际落个弑君夺位的坏名声?所以,这父皇的死必有蹊跷!

可现在,却不是说话的时候,更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曹海只是嗯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去。

曹湖站了起来,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带我打仗去?”

曹海答道:“你还小,等你能拿得起大鸢刀的时候,我就带你去!”

“你说话可得算数!”

“军中无戏言!”

“哦,我会努力的!”

“可这里不是军中,所以你就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哈哈哈哈!”

“哼,骗子!”

。。。

。。。

曹海就这么走了,再一次沐浴雨中。

这回,他算是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一劫,至于父亲和老三的惨死,他的心中有数,只不过,这些账,得等到打完了仗,再慢慢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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