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日记诉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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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美玉父母见进门的女儿满脸倦色,都下了炕,父亲关明伦忙问:“咋一天没回来呢?”
“在医院了。”关美玉经进了里屋,脱掉外衣,出来打了洗脸水,洗起头脸来。
“伤的到底是谁呀?”母亲孙艳秋觉得受伤的人和女儿关系一定很近。
“同事。”关美玉边擦长发边答。
孙艳秋疑惑地看看关明伦,又看着关美玉。
关美玉擦完头发和脸,发现了母亲的眼神,笑笑问:“妈,咋那么看我?”
孙艳秋担心地问:“大闺女,没啥事瞒着我和你爸吧!”
“没有。”关美玉说,“妈,放心吧!是砖厂的一个小弟弟,叫古新宇。平时没少帮我干活儿。家离得远,受了伤,我照顾一下。”
“不用我们去看看啊?”关明伦听女儿这么说问。
“不用。”关美玉说,“人家可能睡了。”又商量母亲,“妈,把咱家老母鸡杀一个呗。”
孙艳秋一愣,问:“干啥呀?”
关美玉说:“我想炖点鸡汤,给小宇补补。行吗?”
“有啥不行的。”孙艳秋对丈夫说,“老头子,去抓个大的。”
烧水,杀鸡,褪毛,很快弄完了。关美玉看着母亲把鸣剁成块,问: “妈,明天我想早点送去,几点炖能赶趟儿啊?”
孙艳秋边往盒里放鸡块,边说:“咋地也得一个多点儿吧!”
关美玉算算时间,说:“那我得起早了。”
门一开,在学校补完课的关美玲回来了。她是关美玉唯一的妹妹,爱说爱笑, 十九岁,和姐姐一般高,一样漂亮。她性格外向,比姐姐活泼开朗得多。她上学晚,现在读高中二年级。她向盆内一看,惊叫:“呦,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杀了鸡呢?”
孙艳秋说:“你姐同事受伤住院了,给他炖鸡汤。”
“同事?男的女的。”关美玲敏感地抬脸问姐姐。”
关美玉看了妹妹一眼:“男的。”
“噢!男的,同事。”失美玲点头叨咕着,猛的来一句,“男朋友吧?”
“一边儿去吧,别在这儿胡说。”关美玉嗔瞪妹妹一眼,不再理他。
“就是,别瞎说。”孙艳秋说,“是个小孩儿,总帮你姐干活儿。”
“行—不瞎说。鸡可得有我的份儿。”关美玲嘻嘻哈哈地蹦跳着进了屋。
收拾完厨房,关美玉真的累了。进屋铺好床上被褥,脱衣躺下。可心里惦记古新宇,睡也睡不着。便下地拿出日记本,重新上床,看了一眼写作业的妹妹,背着她看起来。
翻开封皮,扉页上是一段文字:
“这是我的又一个开始,很重要很重要的开始,也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或者是对我人生破缺的添补,使我的人生圆融。我的梦想将从现在开始,也可能有种种艰难困苦去艰辛跋涉, 但我有信心战胜一切阻碍，完成我的梦想，并使其圆满。如果说人生是一次旅程,就让日记做这次旅程的记忆,保存下我的酸甜苦辣和喜怒哀乐,待步履蹒跚时回味吧!
古新宇”
关美玉从这段苍劲有力,透着刚毅的文字中,看到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字里行间透出他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信心。她又翻了一页。
“五月三日晨 晴
今天起得特别早,太阳还没出来。可能是换了新环境,昨晚睡得很个安稳。朦胧中摸了摸身边, 发现并没睡在父亲身边,激灵一下醒了。知道再不能安安稳稳地等着爹爹轻掀被角轻唤自己起床了。不过,也没什么,人早晚都得离开父母, 不论是去拥抱外面的世界,或者被外面的世界拥抱,都必须独立,才不失真 正的男子汉。
想想昨天离家,仍有丝丝的不舍。那是我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地方,有着丝丝缕缕难以割舍的感情。那里有我的爹妈,姐妹,有孩童时的玩伴,有憨实的村邻,那里留下我童年时稚真的欢笑,少年时幻想的梦境,也有破碎了的情。
可是,我的家乡很穷,穷得连我自己都嫌弃,穷得看不到前途和希望。所以,我执意走出来,决心运用自己的才智,通过努力,闯出一片天地,创造自身价值,实现远大的理想。待到有能力的一天, 好好回报呵护亲人们,或许还能回报养育我的这片土地。
现在,终于迈出家门,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开始全新的生话。其实我知道,一帆风顺不过是人们期中的美好愿望。一定会有艰难险阻等着我。我无所畏惧,我有勇气和信心冲破风浪, 到达向往的彼岸。
记下昨天离家有感而发的一首诗吧!
离乡
小村渐隐轮廓影,今离故土欲远行。
父轻抚背母轻泣,姐妹挥手久未停。
追云逐风幼时梦,少年寄情白云中。
胸中自有凌云志,雄鹰岂肯锁樊笼。
人生得搏必尽力,休待没齿愧恨生。
冥冥若若有怜爱,必佑青青赤子情。
今得羽翼似丰满,点破碧天入苍穹。
决意翱翔万里远,任尔江海起浪风。”
关美玉把诗看了两遍,没想到古新宇还能写出如此深情激昂的诗句,不由一笑。
翻过这页,接下来几篇记叙了每天工作情况。其中并没描写如何苦累辛苦什么的,却都是总结工作经验及改进方法。总结得完 全合乎实际。难怪他的产量越来越高,一直在全厂名列前茅。
关美玉粗略地看着,她急于想看的并不是这些,最想看的是 从日记中看到自己。终于,她看到了。
“五月十七日 晚 晴
今天,提起笔不由自主地想写“玉姐”。乍一见她,便惊诧地发现竟然有如此漂亮的女子。用花容月貌、美丽动人形容她不仅毫不为过,且尚觉不足。她的五官分开来看,或许感觉不到特别的美感。可聚集到那张粉白的脸上,顿时恰到好处,容光焕发。再配以一袭 飘逸的长发,越发产生了奇特的美。那双毛茸茸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像会说话。匀称的身材,优美的曲线十分和谐,舒展的双臂，竹笋般的手指,修长笔直的双腿,都给人一种舒适感。无论坐立行走。轻轻一瞥或浅浅一笑,都似拔动你的心弦,令人颤动不已。连那么随手一拢长发,都光彩照人。她没戴任何饰品,也不画妆。她真是聪明,知道任何粉饰都会弄巧成拙,污染她的美。我想, 造人的神仙造就玉姐的时候,心情一定好极了,把一切的美都幻化在她身上了。
而我呢,虽然不丑陋,又不失帅气,却不伟岸,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想是那个神仙本来心情不错,可造我的过程中,被谁惹得不高兴了,偷工减料造就了这个我。以前还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自以为通过读书,总结并更正了许多缺点,有了很多年轻人不具备的沉稳、自信。
然而就在今天,这一切被玉姐那句“不行!不行!就他那小样儿!”轻轻松松打碎了。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先天不足,不能给女孩子安全感。恰恰这个缺陷是后天根本无法弥补的。
可细想一下,又觉得这样的困惑很危险,很容易让人萎靡不振。绝不能让它在心中扎根。何况长相和身材是父母给的,又用无私 把自己养育成人,断断不可有挑剔报怨。其实哪有什么神仙啊!父母才是创造我们的神仙,是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享受到这个世界的喜悦欢乐,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却不可因这小小不足而无穷地困惑。而是用更多的美好去填充。”我是这世上独一无 二的,不必和任何人做什何比较。我就是我,别人的高大与否与我何干?我自有属于我自己的‘强大’。” 至于玉姐吗!仍是我的“玉姐”,对她无半点怨过之心。她有选择自己心中梦想的权利，任何人也无权剥夺，我也绝无例外。她在我心中仍然那么美,那么圣洁。她很高兴我叫她“玉姐”,我已无憾。
再说,世上的事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沧海都能变桑田,玉姐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上我呢?没准儿,哪一天……嘿!嘿!
总结一下,今天的表现太显幼稚、浮躁。改掉!!!
一切顺其自然吧!我会加倍努力的。古新宇,加油!!!”
关美玉轻轻无声地笑了。那天果然听到了自己的那句话,当时还真怕伤到他呢。“他心胸还真是大呢。”她这样想着。又仔细看一通描写她的那一 段,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五官和脸,又捋一下头发,“我有他说的那么好吗?”她暗问自己,又翻到下一篇。
五月二十五日 晚 晴
“哈哈!玉姐终于肯让我同她一起干活儿了。为这我和四嫂学了几个晚上呢。今天和玉姐干了半下午,心情好得乖乖的,丝毫不觉累。反而觉得时间太匆匆,几小时就像几分钟那么短。如果我能让时间停止,该有多好！
不管怎样,和玉姐又近了一步。听宋姐说玉姐母亲多病,家中状况不太好。我能力有限,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为她多干点话,增加一些收入。玉姐,你知道吗?只要你肯,我可以替你接过这副重担,让你完全释负,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
睡了,养足精神,明天继续。”
吴美玉暗暗点头:“噢!只以为他是为接近我,却还有一分苦心在里面。接着是下一篇:
六月十日 晨 阴
“早上起来,发现昨晚漫天星斗的天空压下浓厚的云,黑黑的密不透风,犹如我阴郁的心。
昨晚做了一场梦,梦到了玉姐。这是她第一次进我的梦境。玉姐对着我甜甜地笑,笑得让我痴迷,痴迷得想对她喊出:“玉姐, 我爱你!”却发现使出全身力气,张大的嘴无论如何发不出一丝声音, 急得我满头大汗。玉姐停了笑,惊疑地看着我,心疼地给我擦汗,使
我更加汗流如注,形成的水流竟然渐渐将玉姐淹没,只剩一袭长发。我想救她,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淹没而无能为力。
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床单已被汗水湿透。我再无睡意,细数自从和玉姐相识以来,想从中找出她对我是喜欢或爱恋的影子, 可找来找去,却还是择拣不出所期望的那种情分。尽管她并不讨厌自己,也只是“不讨厌”而已。
我也曾鼓足勇气对自己说:“我并没爱上她。”却被自己吓一大跳。也体会了“你可以欺骗整个世界,唯独欺骗不了自己”的无奈。也破碎了想做一个“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豪客,和一个“也无风雨也无情“清心寡欲的逃情者的梦,却仍然是个“遗情情更多”。“魂落欲相随”的痴情人。
唉!人可以逃避很多事,唯一不能逃避的是“情”,虽然大都不确知“情是何物”。
花池的花快开放吧!也好品着花香,轻诉心事。浇浇水吧!”
吴美玉眼睛起了潮雾。
“六月五日 晚 晴
玉姐,又开始想你了。虽然你刚离开身边三个小时,我却觉得有三天、三月、三年那么长。
玉姐,累了一天,他也该睡了吧?能像我梦你一样梦我吗?我虽然夜间多梦,早上醒来略显疲倦。却还是希望天天梦到你。梦中有 你真好!
玉姐,我已决心一定追到你,不再退缩。呵呵!你问为什么?告诉你吧!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碰见我呢?碰见我也没关系,谁让你帮我推了车呢?帮我推车也没关系,谁让你冲我柔柔一笑呢?柔柔一笑也没关系,谁让你那么漂亮呢?漂亮也没关系,谁让你令我动心了呢！让我动动心也没关系，谁让你让我一动心就不可收拾了呢?你呀,就准备接受吧!想逃是逃不掉了。
睡了,玉姐!梦中见。“”
关美玉本已潮润的眼睛有了笑意,她擦了擦暗骂:“古新宇,你个小无赖!”
“六月二十六日 晚 晴
早上起来,惊喜地发现花蕾偷偷绽放出花瓣来。花朵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显得更加浓艳。在家时,我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花园。当鲜花绽放时节,每个清晨我都会倘伴在花朵中间,惬意地赏花,品着幽香,
那种喜悦无法言说。我喜欢这色彩绚烂,就像所向往的丰富多彩的人生。
忙叫玉姐一起欣赏。玉姐喜盈盈地看着满池的鲜花,问这些花的名字,这倒问住了我。我从来都是只管种花,不刻意择选。只要能让我赏心悦目,管她是什么名呢。玉姐看完这朵又看那朵,有时歪下头,好像在和花儿比美。玉姐啊!就别要比了吧!你比花儿美。
又来了诗兴,诵一首吧!
赏花
昨夜犹是含苞蕾,月夜悄然暗展容,
瓣含晶莹晨清露,愈增色翠与香浓。
微风拂动弄倩影,恰似示人炫娇容,
未若花圃众艳色,亦是姹紫与嫣红。
急呼仪人共赏看,乍见惊呼喜色盈,
与花对视似相语,美中魁首莫与争。
轻绕花池细喜数,轻触花瓣似毛绒，
莫言花开宜折取,怜艳速萎枝伤痛。
回首轻询植花者,众艳争色俱何名?
余自轻笑款款诉,只赏绚丽休问名。
香自涌动朵自放,何与群芳妒美名,
美姐领首未追问,似觉此解通理情。
及再言出愈振奋,豪气冲破云几重,
我欲高歌向天唱,莫问世人听不听。”
关美玉心中一阵激荡。被古新宇的豪放感染着。想起那天赏花,自己折花被他拦住心中不免有一丝丝不快，甚至怪他大惊小怪。
现在想来,他的惜花怜花真是一般人所无法比的。对人,或者说女人,也或者说心爱的人,甚至对一切生灵、世间万物都会如此罢。这不由让她想到某些武侠作品中的侠客,也许他就有侠客的性格——侠骨柔情吧！
月二十ハ日 晚 晴
躺下,起来、起来,躺下,却还是不能入睡。原来爱上一个人是如此折磨人。尤其是爱得铭心刻骨,却没得到回应,更折磨得吓人。
越来越怕到玉姐下班后玉姐不在身边的十几个小时。
“爱了才更感孤寂”原来是真的呀!不知为什么,这十几个小时如此地慢,慢得如同蜗牛缓动。
天快快黑吧!我好去睡。或许梦中能与玉姐相会,以弥补这段没有她在身边的空白时段。既便没有,也会缩短等待时间。一觉醒来,太阳升起,玉姐就会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那是怎样的一种欣喜啊!
可今天,越想睡越睡不着,睁眼闭眼满是玉姐柔美的笑。爬起来抬头,看到皎白的月亮正注视着我,仿佛猜测着我的心事。月啊 月,还是别要猜了吧!相信你也能很清楚地看到玉姐,我不妨把心事敞开地说给你,肯请你原封不动地捎给她,好吗? 善良的月啊!您告诉我玉姐:“我爱她,胜过爱世上的一切,胜过 爱自己。我愿意用我的全部,甚至生命换取她的爱,旁不吝惜,绝不反悔。
玉姐,你知道吗?每天清晨,必有一双眼睛盯着大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你出现。玉姐,那就是我啊!我说不出多么地爱你,只知道你一天不按时迈着韵律的脚步出现在我的视野，我一定会六神无主和无所适从。
玉姐,我越来越感觉,你是我生活的意义。我爱你,爱得昏天黑地,也爱得好可怜!
玉姐,求你,别那么没心没肺地睡去好不好?也像我想你一样想我一下,就一下,好不好?再不就听听月儿捎给你我的心声吧!希望在你心中荡起一丝漪,慰藉一下我倍受煎熬的心吧!”
关美玉眼中已噙满泪水。
七月二日 晚 多云
傻傻地等,一直等到接班时间,也没等到玉姐。问了宋姐,才知道已给她请了假。唉!我的担心还要继续下去。
昨夜玉姐的病让我很熬心。她浑身发抖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抖个不停,而且揪揪地疼。她烧得脸色赤红,就像烤着我的心。看着她沉沉睡去,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心。欣慰的是可能玉姐吃了药缓解了病情,又担心她会不会因病昏睡。我不敢睡,守侯在玉姐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直到今天早晨,看着她醒来,好了很多,吃了面条和鸡蛋糕,才稍放了心。
可晚上没来上夜班,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心里很苦。明明知道玉姐还在病着,却无法亲自照顾。虽然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玉姐,好想再为您熬一碗姜汤,好想再为你喂一份药,好想再为你做一碗热汤面,
好想……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没了病痛。
可是,玉姐,我只能在这里无奈地“好想为你……”却不能亲自去做,怎不让我更加伤神不已。
玉姐,如果真的心有灵犀,请聆听我的叮咛:“别忘了吃药,睡觉别再着凉。快点好起来吧!别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玉姐,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快去睡吧!晚安!
我也该躺下了,去认真地,细细地想你!”
关美玉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她不敢再看下去,怕会哭出声惊动家人,忙合上日记放进被窝。从日记中,她看出了古新宇对她的感情远比自己所感受的深刻太多太多。这个男孩子对自己是那么执着地爱着、呵护着,而着爱得如此铭心刻骨,怎不令人感动?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她再也躺不住,怪自己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抽下鼻子,擦了眼泪,伸手去拿衣服。
被惊动的关美玲回头看着姐姐,问:“姐,你怎么了?”
关美玉忙缩回手,避过身说:“没怎么。”
“你好像哭了。”关美玲走过来伸着头看。
“没有。”关美笑笑,“我哭啥呀?”
关美玲狐疑地看着她问:“那眼睛怎么湿着呢?”
“刚打了个哈欠。”关美玉擦眼睛掩饰着,说,“快写作业吧!”她重新躺下，怕再出去无法跟家人解解，去不了医院了。
“打个哈欠还用坐起来。”关美玲叨咕着去学习了,不时回头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