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又痴一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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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来厂一个半月了，古新宇早已习惯天刚亮就起来练功夫。他洗了脸，来到自己的练功场地。这里位于他管理区域末架棚旁一块空地。地上铺着厂办公室废弃的地毯。一个木架上挂着一个大沙袋，地上放着李云山拿来的举重、哑铃、拉力器等一些专用器械，看上去很像样子。
经过李云山悉心指导和训练，古新宇已取得了成就。马步越来越稳， 踢腿、击拳的速度。力度有了大大的提高。而且越来越敏捷。身上练出了多块肌肉，干起活比以前来都特别有劲。李云山真没想到如此辛苦他真的能坚持下来，而且进步这么快，也有了成就感，很满意。说已经拟好针对他自身条件的练功计划，再过几天，在加强基本功的同时，就可以练实用招式了。
工作上，古新宇也没丝毫耽搁，对自己的管理区域和工作已熟练得如同走路，每天都有大量干坯入窑。他尽量腾出下午的一段时间，和关美玉一起码坯，边干活边聊天，唱歌、讲笑话，逗得关美玉开心地笑。那是他一天最快乐的时光。
这一天，古新宇吃过晚饭又练了一阵武，天刚黑下来，就钻进被窝想心事。头一碰枕头，头脑中马上浮现出的便是关美玉。他对她已完全迷恋了。每看到她便觉空气充满香甜，柔柔的一笑，便酥麻了心。他越来越讨厌下午五点的这个时间，那是关美玉下班的时间。此刻，他想尽快睡去，打发掉没有关美玉的时间，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关美玉那柔美的笑容立刻浮现在眼前。猛睁开眼，看得到却只是透进窗口的幽幽微光。他舒出一口气，却舒不出心中的关美玉。他知道关美玉不会如此思念自己，不由重重叹了一声。尽管这些天看起来她并不讨厌自己，并玩儿得越来越开心；尽管他决心尽最大努力去争取，却不知道最终会是什么结果。也不敢想象忽然有一天再也见不到她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他睁大眼睛，鼓励自己：“古新宇，加油，不可再懦弱。”又劝自己：“睡吧，睡醒天就亮了，天亮玉姐就来了。”
不知翻了多少身，半睡半醒间，耳边竟响起关美玉两声轻唤：“小宇！小宇！”他忽地坐起来，黝黑的房间告诉他只是幻觉。看了一眼马树礼，好在两人相隔不近，并没惊醒。重新躺下，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睡着，又梦到关美玉来到身边，柔柔地笑，深情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似乎等待他表白什么的。他兴奋极了，想对她大声说：“玉姐，我爱你！”可是，无论怎么用力，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急得大汗淋漓，湿透了全身。关美玉一脸惊疑地为他擦汗，却怎么也擦不干，反而越擦出得越快，居然听到水流的声音。渐渐水流越来越大，竟然把关美玉冲走。他慌乱地去抓，却没抓住，眼睁睁看着她被谁淹没，只剩一袭长发。他想大声喊救命，却喊不出声，激灵一下惊醒，猛然坐起，大口喘着粗气，发现汗水打湿了床单。
第二天早晨，他起得更早。昨晚没睡安稳，头有些疼。他破例没去练功，也没去干活，静坐在花池旁，想着昨晚那清晰的梦。他不知道这个梦是否预示什么，让他既向往又担忧，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看着娇嫩的花枝，大多已现出花蕾。他想：只要坚持不懈地精心呵护，就一定能绽放美丽的花朵，生活、事业、爱情也如此吧！他笑笑，用喷壶把花池浇了个透。
昨天接到通知，今天发工资。早饭后，古新宇把上个月计数小票找出来，合计一下总数，记到一张纸上，以便开工资时核对。每张入窑砖坯的计数小票，都让他有成就感，他把这些计数小票悉心放到稳妥处，比放现金用心得多，他又把小票放回到日记本中，并翻看一下日记，这里面是来砖厂后写的多篇日记。写日记是他多年不变的习惯，也是他的爱好，更是他抒发情感的一种方式。虽然现在已不像上学时每天都写，但只要他认为值得写的，从不遗落。
关美玉和宋春丽来上班了。古新宇打声招呼放回日记，盖好衣箱，又叫声玉姐，接过两个人饭盒，放进碗橱。
关美玉今天穿着很亮丽，水粉色短袖小衫，显得脸更白皙；一条浅米色长裤，现出修长、笔直的双腿，一双平底紫色凉鞋，露出了小巧玲珑的足尖，给人以更丰富的想象。古新宇不由赞叹一句：“玉姐，真漂亮。”
宋春丽见他上下审量着关美玉的衣服，笑问：“你是说衣服漂亮，还是人漂亮？”
古新宇“呵、呵”地笑：“衣服漂亮。”见关美玉不满地眨眼，忙补一句，“人更漂亮。”关美玉笑了，接下来一句：“配上这身衣服，玉姐就是仙女下凡了。”更让她心花怒放了。
宋春丽挑了理：“哼！就你玉姐穿什么，在你那儿都是仙女，咋的，就你玉姐漂亮，宋姐就不漂亮呗？”
“漂亮。”古新宇“嘿、嘿”地笑着说，“宋姐不但漂亮，还有气质。”
“得了吧！”宋春丽一挥手，“别忽悠我了。我听人说，谁夸你有气质，千万别得意。说明长得丑，人家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哪有，我可不是那意思。”古新宇笑着说，“宋姐要生在唐朝，杨贵妃可要失宠喽！”
宋春丽刚要美得笑出来，却立时收住，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嚷了起来：“好啊，小宇！还不如直接说我胖得了，当我什么都不懂是不是？”过来要打古新宇。古新宇笑着躲向关美玉身后。
关美玉当然知道杨贵妃是以胖着称的，哈哈笑着伸手护着古新宇说：“咋不知好赖呢？夸你咋还打上了呢？”
“是呗！”古新宇伸出头来说，“杨贵妃可是‘六宫粉黛无颜色’还‘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能不漂亮？”
“可也是啊！”宋春丽不在追打，晃了晃头得意地笑了，说：“杨贵妃就杨贵妃吧。那美玉呢？她是貂蝉了？”
古新宇马上摇头：“玉姐才不是貂蝉呢。”
“为啥？”宋春丽歪头问。
“貂蝉命运不好。”古新宇说：“好好一个风华绝代女子，却被她一口一个父亲的王允送给无恶不作的老贼董卓，又暗许反复无常的吕布，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传说董卓、吕布死后她也没得到好的归宿。”
宋春丽又不乐意了：“那不对呀！我这杨贵妃还被杀了呢！”
古新宇忙笑着说：“哪有，那只不过是她成仙的一个方式，她是成了玉真仙女，住在长生殿的，还长生不老呢。”
宋春丽想了想：“那好吧！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又问：“那你的玉姐该比做谁呀？”
古新宇思量一下，点头说：“崔莺莺，对，玉姐是崔莺莺。”
宋春丽又问：“西厢里的？”
“是啊！”古新宇望向窗外的天空，“崔莺莺和钟情她的张生，虽经周折，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得到了纯美的爱情和终身的幸福。”
关美玉听得出他是在祝福自己能得到深爱的人，得到一个好归宿，终身幸福。她心潮澎湃，怔怔地看着他。宋春丽碰她一下，才回过神，笑了笑。
宋春丽凑近古新宇问：“你是那个张生吧？”
关美玉红了脸，羞恼地一跺脚：“宋姐，说什么呢？”
古新宇咧嘴苦笑，指了指自己鼻尖，自嘲地说：“我敢和张生比？”他凑近墙上的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张君瑞肯定是高大英俊的美男子，看看我……”手放头顶比了下身高，又抹了下脸，“长这么点个小个儿，又不英俊潇洒的，敢比做张生？”他摇摇头，重叹口气，“你们说我咋长得不着忙不着慌的，还这么着笑呢？”宋春丽和关美玉被逗得禁不住大笑起来。
古新宇看着她们，竟像小孩子似的撇起了嘴，伤心委屈地说：“看，你们又笑话我。”
关美玉和宋春丽一下慌了，立刻收了笑，一左一右忙说：“没有，没有。”关美玉暗怪自己又惹了祸，想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好。
古新宇看她俩窘迫慌乱的样子，哈哈笑起来：“逗你们玩呢，哪那么小心眼。”
两人被吓了一跳，却放心地跟着笑起来，关美玉边笑边抚胸口：“真能作妖。”宋春丽用指头戳了他的头：“臭小子，吓唬我们。”
马树礼回来取东西，老远就听到他们笑，进屋说：“年轻人在一起就是好，一大早就这么热闹。”
宋春丽笑着说：“马叔，也和我们一起闹闹。”
“拉倒吧！”马树礼嘿嘿笑了两声，“那我不成老不正经了？”
“老啥老？”宋春丽说：“马叔正壮年呢。”
“唉！”马树礼叹口气，“别哄我老头子了。”转身出去干活了。
关美玉望着他的背影说：“马叔总是这么闷闷不乐的。”
“嗯呐。”古新宇说，“我也发现他总是呆呆地抽闷烟想心事，问他也不说。”
“还是别问了。”宋春丽说，“马叔儿子来看他，和我聊过。马叔以前很开朗，还当过村干部呢。前年，老伴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火化当天，他把老伴骨灰寄存在殡仪馆，就没再回家。儿子、儿媳，还有女儿们多次劝他回去，养他，孝敬他。可他说看着老伴住过的地方，用过的东西伤心，说什么也不回去。咱问多了，再又勾起他的伤心就不好了。”
古新宇没想到还有这悲怆的故事，望向窗外，缓缓地说：“其实，马婶儿有马叔这样的丈夫很幸运，在天之灵也该知足了，我要有了……一定用全身心去爱护她、保护她、让她幸福快乐，不让她有生离死别的痛苦。”
宋春丽拍了拍他的肩：“傻兄弟，生老病死你左右得了？”
古新宇表情更加沉重：“那要是她先我而去，就在黄泉路追上她，拉住她问：‘你怎么忍心把我撇在这孤零零的世界，你不会不知道，我怎么会苟活在没有你的尘世间。’”
关美玉第一次听到他说如此凝重的话，虽然听得冷飕飕的瘆人，却有着凄美的浪漫。她想：“这个男孩子心里还有这么浓厚的情感世界呢。”她忽然想起有人说过每个人都是一本书，眼前“这本书”装订不一定是十分华丽精美，细细品读，一定会有精美的内涵。
宋春丽也被感染着，却又拍他的肩：“行了，别多愁善感了，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