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绿衣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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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余天,古新宇已熟悉了所有的工作程序和技巧,并把学到的取长补短加以总结,不仅不再手忙脚乱,还有了一套自己的路数,节下了不少闲余的时间。他利用闲暇,粉刷了小宿舍,买了块新炕革,把小屋收拾得焕然一新。马树礼受他影响,行李不再随意一卷,而是方方正正的苫上了布单。宿舍前的一块空地,被他埋上直角朝上的砖头围成一个池子,深翻了土,弄细弄平,要了些花籽,种下去,浇透了水。
今天,他习惯性地早早起了床,跑完步。开始按李云山的指导练功,他每天练得很勤奋,想尽快入门,好让李云山教他实用的招数。李云山说,以他现在的年龄和骨骼成熟程度,只能先练肌肉强度,再练拳脚的速度和力量,然后练实用的自由搏击和巧妙的制敌技巧。
歇息了一会儿,他挑起水桶去食堂挑去,把水缸打满,用喷壶浇着花池。看着水慢慢渗入泥土,心里也有种润润的感觉。想着再过几天,嫩芽就会破土而出,再过段时间,便会看到鲜艳的花朵,开心地笑了。
吃过早饭,古新宇开始清理过道上夜班选出的废砖坯。他发现第四栋架棚堆着一大堆倒掉的湿砖坯。这是夜班码架工人没掌握好上下层平衡,受力不均堆下来的。这种情况很少,并不多见。他要尽快地清走,以便白班工人及时码上新坯,以保证架床充分利用。
不知不觉装满一大车,高出了车挡板。古新宇把铁锹扔到车上,握住车把用力拉。可能装得过多,竟没拉动。他往手上唾了一下,紧抓车把,使足力气,喊了一声号,可车只动了一下,并没走起来。
他想肯定是砖坯过湿,装得又多的缘故。就在他打算放弃,卸一部分的时候,听到后面有快速的脚步声。他猜一定是马树礼来帮忙了,便没松劲。果然车一轻,走了起来。废料场不远,一溜小跑就到了。
放下车把,古新宇低头喘了口气,喊了句:“谢谢马叔。”可并没听到马树礼低沉的回应,却传来了银铃般的轻笑。他惊愕地直起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绿衣女孩对他又一声轻笑,转身走了。他怔怔地看着她秀丽的背影拐进架棚。
卸了车,古新宇推车在自己管理的区域找到了那女孩,见他走过来,她又轻笑一下。
“我以为是马叔呢。”古新宇莫名地红了脸,笑着解释着刚才的误会。
“我以为是马叔呢。”没想到那女孩居然同时说出了完全相同的这几个字,连语气都那么雷同。两人同时怔了一下,女孩指了指古新宇和马树礼平时穿得一模一样的迷彩服和帽子,又笑。古新宇明白了,一定是车装得过高,自己又弯着腰,影响了后面的视线,再加上一身穿着,引起了她的误会,也跟着笑起来。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身材微胖的女人走过来。
“宋姐。”古新宇打着招呼,笑还挂在脸上。这女人叫宋春丽,是码架工,古新宇已经很熟了。
宋春丽点下头,转头对女孩说:“一听笑声就知道你来了。孙姨病好了?”
“嗯!”女孩点头,略带忧色说:“还行吧!能做饭了。”
宋春丽拉过她的手,亲昵地说:“还以为你得过段时间才来呢,就没去叫你。”她们两家很近,一直一起上班。
女孩轻叹一下:“这都耽误多少天了,不得挣钱吗。”
“也是。”宋春丽点着头,看着她,又看看古新宇,笑了笑,说:“这有说有笑的,这么快就认识了?”
女孩瞪了她,说:“什么呀!还不知道谁是谁呢。”
宋春丽回头问古新宇:“真不知道谁是谁?”古新宇笑笑摇头。
宋春丽搂过那女孩,说:“关美玉,我的好姐妹。你来的时候她请了假。”又对关美玉说,“他叫古新宇,来了有……”转头询问眼光看古新宇。
“二十二天。”古新宇说。
宋春丽笑了,说:“这不就认识了,多简单的事儿。”
古新宇笑着对关美玉点了下头:“你好!刚才谢谢你。”
关美玉轻轻摇头摆手:“不用,不用。”
“那我干活儿去了。”古新宇对两人摆摆手,推起车走了。听到身后宋春丽问:“美玉,什么事你俩笑得那么开心?”关美玉低声几句,两人一起笑。
古新宇装着车,却压抑不住起伏不定的心。关美玉的出现如一块石子投入池水,荡起层层涟漪。他没敢盯住关美玉细看,是怕人家说自己轻浮。可他还是看到了她的美。那份美想来想去都无法用语言和文字去描述。她银铃般的笑,甜甜的语声,加以一袭长发,令他怦然心动。把姐妹、同学、邻居直至所认识的女孩子搜寻个遍,竟没有一个能有如此美丽。就连他一起认为美貌无比的龙盼弟也似乎有些逊色了。
想到龙盼弟,他心里一揪,似乎在怪自己心里闯进另一个女孩实属不该。他停下手,直起腰,看着碧蓝的天空,竟没有一丝云彩。长舒口气:“龙三姐注定只是自己一抹永远抓不到的白云吧!”他这样想着。忽然意识到,龙盼弟的远嫁,让自己心里如此空虚。而对关美玉的关注,是想急于填补这个空虚吗?又一想,这个念头有些错误,龙盼弟也好,关美玉也好,都是单独的个体,没有谁填补谁的说法。想到这,又觉得好笑,边干活边自嘲着:“别净想些没用的,好好干活儿吧。人家美不美和你有啥关系?”片刻却又猛然停手,微笑着:“谁说和我没关系?会有关系的。”
中午,古新宇从食堂打了饭,端着回到宿舍。刚到门口,听到关美玉说:“这屋变得这么干净呢,马叔,你刷墙了?”
“哪是我刷的,是小宇。”马树礼的声音。
“是吗?”又听到关美玉说,“小孩挺干净的呢!宋姐,你看他被叠得多方正。”
“嗯!”宋春丽嘴含东西的声音,“他确实跟别的男孩子不一样。”见古新宇端着饭进了屋,三个人停住话。马树礼让了让地方:“小宇,快坐下吃饭。”
古新宇笑了笑,把饭菜放到桌上,坐在马树礼旁边吃饭。他不时偷看一眼对面的关美玉,几次两人的目光匆匆一碰,又迅速地移开。
关美玉最先吃完,到外面涮饭盒。看到窗外的花池,隔窗问:“马叔,这池子你种的菜呀?”
马树礼抬头说:“小宇种的花。”
关美玉看了看比从前洁净了许多的四周,看了看屋里的古新宇,说:“这些天没来,变化真大呀!屋里屋外都敞亮多了。”
古新宇也吃完了,收拾起他和马树礼的餐具,放到盒里准备去涮。听了关美玉的话,说:“要说变化,数今天中午这里变化最大了。”
宋春丽咽下饭,问,“啥变化?”
古新宇看了一眼关美玉,说:“咱这小屋多了个靓女,不是亮堂多少倍呢。”
宋春丽笑出了声,关美玉也笑得愉快,却一扬脸:“去,小家伙儿。”
古新宇走出屋,把盒放在水凳上,添了水,看着关美玉说:“猜猜我多大。”
关美玉摇摇头:“猜不着。”
“二十二了。”古新宇加重了语气,否定着“小孩子”或“小家伙儿”。
关美玉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笑说:“那也比我小。”
古新宇试探着问:“你今年……”
关美玉差点儿把自己年龄脱口而出,笑笑一歪头:“反正比你大。”
古新宇眨眨眼,伸头问屋里的宋春丽:“宋姐,真比我大?”宋春丽点头。
古新宇想了想,忽然问关美玉:“那你属啥的?”
关美玉没加思索便说出了自己的属相。古新宇得意地笑了笑,算了一下,一惊一乍地跳了一下:“哈!你二十三。”
关美玉吓得直眨眼,又为透露了年龄后悔得捂了下嘴,瞪了古新宇:“真狡猾。”
古新宇收了笑,故作委屈:“本来就有了个宋姐,又多了个玉姐,想当个哥哥都不行。”
关美玉、宋春丽见他装腔作势的样子,一起笑起来,马树礼也跟着笑。
没等他们笑完,古新宇又回头问:“玉姐,你几月份生日啊?”
两声“玉姐”叫的关美玉很受用,随口答道:“九月二十啊!”
“哈!哈!”古新宇又咋呼起来,“还没大我一年呢。”
关美玉又被吓一下,怔怔地问:“那你生日是哪天?”
“九月十九啊!”古新宇晃着头说。
“哈——”这回轮到关美玉他们笑了。宋春丽笑得直捂肚子,关美玉笑得直擦眼睛,古新宇被笑得直劲儿眨眼。
宋春丽指着古新宇边笑着边说:“那不就差一天吗?”
古新宇假装晃着脑袋想点头说:“也是哈!再多个玉姐也挺好。”又对关美玉说,“那就叫玉姐,可以吗?”
“行啊!”关美玉笑着说,“不都叫过了吗。”
宋春丽走出屋,古新宇接过她的饭盒,放进盆中一起洗。这些天一直是这样。
关美玉眯起眼睛,不忿地说:“哎!不行啊!就差我自己啊?”
古新宇看着她手中洗过的饭盒,“嘿、嘿”笑着,商量的语气说:“今天没来得及,明天!明天行吗?”
“那行吧!”关美玉说,“明天可别赖账。”
“那哪能呢?”古新宇美美地说,“给美玉姐干点儿啥,我还求之不得呢。”他把“美”字故意加重,拉长。
关美玉微红了脸,一副生气的样子:“不许油嘴滑舌。”
古新宇故作惶恐,怯生生地作个揖:“是!玉姐,小生不敢了。”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这天,是入夏的第一个热天,午后是一天最热的时刻,炽热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反射的光线刺得人不敢睁大眼睛。每年这个时候,心疼古新宇的父亲便不让他下地干活,他就找个阴凉处,美美地睡个午觉。现在的工作已不再有那惬意的闲暇。他快速把水分较大的砖坯放下用草帘苫住,避免砖坯干裂,又想到今天没见到李云山,便把他的那列巡查一遍,一通下来,浑身是汗。
刚坐下休息片刻,古新宇听到关美玉在远处喊:“宋姐——”
“怎么了?”宋春丽稍远处回应。
“天太热了,凉快一会儿吧!”关美玉大声说。
宋春丽答应着:“行,等一会儿啊,这车马上完事儿了。”
古新宇转过一栋架棚,见关美玉双手持钢筋做的砖叉,麻利地从车上叉下湿砖坯,整齐地码在架床上。拉砖坯的一个男人坐在车把上,叼根香烟,眼光随关美玉一起一伏上下盯着看,眼神中带着贪婪。厂里拉湿砖坯的工序是河南人专项承包的,他们每拉一车扔下重车,拉空车再送给另一个码架工,如此循环。可这次那男人却没走。
古新宇走近,见关美玉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贴在身上,现出身体曲线,难怪那河南人会有那种异样的眼神。古新宇登时心中很是不爽,极不友好地看着他。那男人忙收了眼光,跳下车拉起空车快步走了。
“玉姐。”古新宇在背后轻唤一声。
关美玉直起腰,笑笑问:“完活儿了?”
“差不多了。”古新宇点点头。
“哎呀!冷不丁一热真受不了。”宋春丽走过来,三下两下帮关美玉把车上砖坯码完,古新宇帮着把草帘苫好。
关美玉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天乍一热,真不习惯。”
古新宇看了看她的衣袖,说:“给你取毛巾去”。转身跑了,不一会儿,他左手拿毛巾和水杯,右手拎暖瓶,快步回来,放下暖瓶和水杯,把用凉水浸过的毛巾递给关美玉:“和宋姐快擦擦。”转身走了,边走边说:“擦擦身上的汗,毛巾凉,别激着,暖瓶里是新打的凉水。”
关美玉擦了脸,凉爽舒服。她把毛巾递给宋春丽,笑笑说:“小孩还行,倒挺会来事儿。”
宋春丽笑了,边擦汗边说:“借你光了。”
关美玉正倒水,扭头问:“什么?”
宋春丽又说一遍:“我是说借你光儿了。”
关美玉端杯站起,问:“啥意思?”喝了口水。
宋春丽斜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说,小宇看上你了。”
“噗!”关美玉一口水喷出来,边咳边惊叫,“不能吧?”
“我看像。”宋春丽也倒了水,肯定地说,“看他眼神儿,像!”
关美玉心乱了一下。她没谈过恋爱,可理想中的对象一定是高大英俊、风度翩翩的。绝不是瘦小身材,一脸孩子像的。她对宋春丽摇摇头,咧嘴笑一下。
古新宇双手拿着冰棍从远处走回来,他嘴里哼着小曲,是怕她俩擦身子,故意提醒着。
“宋姐,吃冰棍儿。”古新宇把左手的冰棍递给宋春丽。
宋春丽接过两根,笑笑:“谢了。”
“玉姐,给。快吃,凉快凉快。”古新宇把剩下的全部递向关美玉。关美玉看着宋春丽,宋春丽示意她接过去。
“谢谢!”关美玉只接了一根,轻声道着谢。
“玉姐,多吃,多吃。”古新宇双手又往前举了举。
关美玉只好又拿了一根,说:“够了,够了。”
“不够,不够。”古新宇并不罢休,把冰棍往关美玉手里塞,关美玉往后直躲。
两人这一忙活,把宋春丽逗得“咯、咯”直笑。关美玉狠狠瞪了她一眼。古新宇看着关美玉,又看看宋春丽诡异地笑,弄得一头雾水。宋春丽和关美玉见他的憨相,对视一下,都笑。
古新宇一下子局促的脸现微红,一拍脑袋,自找台阶:“哎呀!我还有活儿呢,你俩慢慢吃!”把冰棍放在暖瓶盖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美玉停住笑急问:“宋姐,真像你说的咋办呀?”
“那就处处看呗!”宋春丽嚼着冰棍,“我看他挺好的。”
关美玉跺着脚:“处什么呀?不行!不行!看他那小样儿,别开玩笑了。”
太阳快要西下,古新宇看着扫得一根草棍都找不到的过道,实在没必要再扫了。他扫了大半个下午,狠狠地扫了三遍,却扫不除心中阴霾。
人的听力很奇怪,不在意,再大的声音也充耳不闻。可一旦专注,蚊子飞过都会很吵。午后关美玉的那句“不行!不行!看他那小样儿,别开玩笑了。”声音并不大,却如一声惊雷,格外刺耳,让他浑身一震。
他放下扫帚,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双手支起下巴,眯起双眼,陷入沉思。他确实不够高大魁梧,有些弱小。可他从没渺小过自己,也没有过丝毫的自卑。
经过几天的相处,关美玉和他有说有笑的,觉得并不讨厌自己。然而今天的那句话无疑给了他一记沉重的打击,令他颤颤的冷。想象着她似似嘲讽的表情,那句近似贬低的话,他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复杂得连他都分不清其中的含义。他意识到虽然很自信,长相也算帅气,可这先天,后天无法弥补的缺陷,还是让自己遇到了窘迫。他不禁沮丧的双手抱头,静静地一动不动。他不明白,人为什么非要有情感,而情感恰恰又最轻易伤人。
想着,想着,他猛然抬头,用力摔几下。他觉得这些困惑太危险,必须甩干净。“长相、身材是父母给的,任谁都无资格怨怼。父母创造并无私地养育着,让我认识了这个世界,享受人间的喜悦欢乐,只应荣幸和感恩,怎么可以为这而自怨自叹,无穷烦恼。那很可能会陷入消极的旋涡,无法自拔。”他这样想着,握紧拳头站起来,“也有很多伟人、明星,并没有高大雄壮的身体,英俊的容貌,可他们用聪明的智慧,辛勤的汗水,甚至于鲜血,造就了出类拔萃的辉煌,站在高高的位置,罩上耀目的光环。他们告知世: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是战胜一切的法宝。”他又对自己说:“我—古新宇,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要活好我自己。别人的印象如何根本不值在意,更不必因羡慕而模仿。同样,别人也模仿不了自己。”一个强烈的信念油然而生:“我不见得有伟人、明星那样的荣耀,也不一定有很高的地位,也或者不一定有极多的财富。但我一定要用乐观的态度面对人生,在自己的心田上,播下希望,辛勤耕耘。终有一天会实现自己的梦想,收获丰硕的成果,也包括甜美的爱情。”他又想到今天的表现,太过的暴露。过分的殷勤,不但没能得到好感,反给人不成熟、不稳重的印象,被人家说出“开玩笑”,显然是犯了浮躁的错误,暗怪自己幼稚,天真得确实可笑。他觉得应该给自己降降温,冷静下来,然后再试探着走下去。他没有一下被击倒,恰恰激起了他不服输的斗志,他向关美玉的方向望了一眼:“我是不会认输的,早晚把你追到手。”他看一眼腕上的电子表,快五点了,想起一天没见李云山,“去问问四嫂。”推车走向宿舍。
“四嫂”是李云山的妻子,叫玉秋影,比李云山小一岁,出生在南方,长得娇小、秀气。当年李云山当兵,在南方某部队服役。从小酷爱舞枪弄棒的他,经过刻苦训练,各项成绩优异,选进了特种兵,并很快提升当了班长。正当他被战友公认有大好前途的时候,还没有结婚资格的他,无意中结识了玉秋影,陷入情网并偷食了禁果。部队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和玉秋影断绝关系;二是提前退伍。可玉秋影的怀孕,让他只能选择后者,带着玉秋影回到了家乡。家人恨他不争气,对他俩的生活不提供帮助。窘迫的生活,靠李云山一把力气维持。直到孩子两岁,李云山才央求母亲帮忙照看孩子,玉秋影才找了工作。经过三年奋斗,才攒钱买了两间简单的房,生活才算安稳下来。现在儿子已经五岁,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码架工分白、夜两班。白班早八点到下午五点,夜班晚五点到午夜一点,接夜班的玉秋影已经来了。古新宇刚要问李云山为什么一天没来,宋春丽和关美玉进来了。
玉秋影亲热地和宋春丽打了招呼,又问关美玉:“美玉,累不累的呀?”她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却带着南方女人的柔美。
“还行,就是有点热。”关美玉笑着说:“四嫂,来这么早?”
古新宇见她们聊得热闹,便给她们打了洗脸水,拿了香皂。关美玉把暖瓶和水杯递给古新宇,微笑着说:“得亏这壶水了,要不然得热坏呀。”古新宇淡淡地点下头,接过暖瓶用抹布擦了底,放入茶盘,又接过水杯,整齐地扣在暖瓶周围。
关美玉见古新宇的表情和午后大相径庭,看了看宋春丽,醒悟似的对她吐了下舌头。
古新宇余光看得清楚,却当没看见,问玉秋影:“四嫂,一天没看到四哥呢?”
“仔仔发烧了呀。”玉秋影说:“他领孩子去医院了,陪孩子呢。”
“是吗?”古新宇关心地问,“咋样了,好些了吗?”
“打了针,好多了,在家睡着呢。”玉秋影说:“你四哥让我和你说,帮他照看一下草帘子,小票也替他收了。”
古新宇点头说:“该干的我都干完了。”又从口袋掏出每天入窑的计数小票递给她,“过道也清理过了。”
“我就说不用他惦记的呀!”玉秋影笑着接过小票,又商量的语气说:“明早再帮着照看一下哈!”
“oK了。”古新宇说了句,转身要出去挑水。
玉秋影后面一声惊呼:“小宇,什么都黑了呀?”
关美玉和宋春丽被逗得大笑,关美玉笑着说:“四嫂,小宇说oK了,意思是没问题,啥都黑了呀?”
玉秋影一面不好意思地笑,一面说:“好好中国话不说,欺负四嫂文化低呀!”
古新宇听一句话弄得玉秋影误会,刚回身想解释,听关美玉说过了,看了看笑着的三个人,转身出去,挑起水桶去了食堂。宋春丽碰了下关美玉,对越有越远的古新宇扬了下巴。关美玉会心地点下头,皱了皱眉。
古新宇挑水回到宿舍,玉秋影已经去干活儿了。宋春丽和关美玉洗完了脸。古新宇从碗橱中拿出两人的饭盒,装进各自的袋子,放到碗橱上,把两人刚用过的毛巾折得方正,挂在一根绳上。又回身从衣箱中找出一条新毛巾,整齐地挂在一起,说:“宋姐,明天你们用这条新的。”
宋春丽逮到机会故意逗他,笑着问:“咋的,嫌弃我们了?”
古新宇看她一眼,正了下毛巾:“哪敢?怕你们嫌弃我才是真的。”他改不了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虽不明说,却把“嫌弃”两个字咬得很重。宋春丽立刻收了笑,看了看关美玉。
关美玉不知说什么好,却不得不说话,想了一下,拿出饭盒看了看,搭讪说:“这饭盒刷得可真干净,小宇,谢谢啊!”
古新宇明白这“谢谢”两字是关美玉有意解着尴尬,因为已好几天用不着这两个字了。不过他还是笑了,说:“谢啥?咱姐仨早用不着了,是吧,宋姐。”
关美玉和宋春丽互看一下,对他的阴晴不定有些懵。不过不管怎样,他笑了,两人心平缓了些,关美玉摆摆手:“明天见。”
“明天见。”古新宇应一句,目送两人走出去。
下班路上,宋春丽左一眼右一眼地看旁边若有所思走着的关美玉笑出了声。
“笑啥笑?”关美玉肘她一下,瞪了她一眼。
“看你发呆的样儿。”宋春丽还在笑,“想啥呢?”
“行了,别笑了。”关美玉拍了她一下,焦急地问,“咱俩说话他是不是听到了?”
“好像是。”宋春丽说,“看他的小脸有点儿冷,和下午太不一样。”
“听他说话怪怪的带着意思。”关美玉点头,“会不会伤到他啊?”
“不能吧?”宋春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这就伤着了,那也太脆弱了吧?”
“我怕会伤到他自尊。”关美玉自责地说,“我也是,说话不知加小心。”又拉住宋春丽求助,“宋姐,想办法安慰安慰他。”
“我?”宋春丽摇头撇嘴说:“我安慰?你姐夫能让?还是你自己安慰吧。”
关美玉愣一下,反应过来她“安慰”的意味,拧住她的胳膊:“快说,帮不帮。”
宋春丽笑着挣开:“咋还用上暴力了?答应你行了吧?”关美玉这才笑了。
两天后吃过午饭,别人都走了,宋春丽故意拖后,叫住古新宇:“小宇,和你说点儿事。”
古新宇回身坐下问:“啥事儿啊?宋姐。”
宋春丽坐到他对面,问:“看你这两天有点儿不高兴呢?是不是那天听到美玉和我说的话了?”古新宇没答,只是咧嘴笑笑。
“就知道你听到了。”宋春丽说,“其实美玉也没别的意思,看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她挺后悔的,怕伤了你,又不好亲口说,让我跟你解释解释。”
“没事儿。”古新宇笑笑,“我抗击打能力还可以,再说,玉姐也没说我怎么不好,她有她的想法,很正常。怪我自己不稳当,怪不着玉姐,告诉她,我真没事。”
“嗯!那就好。”宋春丽说:“有些事,是不能急的。你说呢?”她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古新宇笑着点点头。
虽然宋春丽说已经和古新宇说过,古新宇并不怪。可关美玉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安。尽管古新宇不是自己想要的类型,可他并不招人讨厌,反而有些可爱,做个好朋友是完全可以的。真让自己一句话伤了,实在是不好。这几天,虽然他午后照例送来凉水,偶尔也说上几句,却不那么活泼了,客客气气的反倒让人不舒服。
午后两点,古新宇又来了,放下暖瓶,这次他没马上走,给关美玉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喝下,拿出一对儿砖叉,说:“玉姐,教我码坯呗!”
关美玉不解地问:“学这干啥?”
“多挣点儿呗!”古新宇说。
“你那一摊子还不够你干的?”
“现在轻松多了,刚才还帮马叔干不少呢。”
“那行,一会儿来砖坯我教你。”
来了砖坯,古新宇一动手,让关美玉很吃惊。他除了稍慢,动作蛮熟练、正规的。她问:“干过啊?”古新宇笑笑,其实他已经跟玉秋影练好几个晚上了。
一车砖坯让古新宇码了一少半,他站起来问:“玉姐,你这个徒弟行吗?”
“太行了。”关美玉赞许地点头,“学得可真快。”
接下来,基本上每天下午古新宇都来和关美玉一起码一阵子砖坯。不到一周,速度已然和关美玉不相上下。几天下来,两人已不再拘谨,闲暇时间,两人轻松欢快地说笑。古新宇恢复了活泼,关美玉也不再为那句话担心了。
到了下班时间,厂里负责计数的点完数,给关美玉发了小票。关美玉看着一天比一天多的数目,问:“小宇,这些天你码了多少记数了吗?”
古新宇擦着两人的砖叉,随口说:“记了。”
关美玉见他漫不经心,追问:“总共多少了?”
古新宇抬头看了看她:“问这干啥?”
“那不得有个数?不然咋分钱哪?”
“分钱?分什么钱?”古新宇看着她问。
“你码的不得把钱分给你吗?”关美玉理所当然地说。
古新宇摆摆手:“分啥分?”
“那可不行。”关美玉凑近他,“还能白挨累?”
古新宇笑了,指着小票说:“哪白挨累,不都在这里吗?”
关美玉揣了小票,一把夺过自己的砖叉,说:“明天别在我这码了。”
古新宇忙说:“分、分,都记着呢。”
关美玉斜他一眼:“你根本就没记,拿出来我看看。”
古新宇指了指自己的头:“都在这里面。”
关美玉不相信地问:“你能记住?”
古新宇晃晃头说:“我脑袋就是计算器,对数字最敏感了。”
关美玉笑笑,冲他一努嘴:“吹吧你。”
“吹?”古新宇不服气的样子,“肯定比你算得快。”
“我不信。”关美玉摇摇头。
古新宇想一下,笑笑说:“玉姐,我出一道小学题,看你能不能算对。”
关美玉一撇嘴:“让你说的,好歹我也念过高中,还小学题!”
古新宇清了清嗓子,说:“玉姐,你可得听仔细,这是十以内的加减法。”
“快说吧。”关美玉蛮有把握,“乘法都没问题。”
“听好。”古新宇又笑笑,“我拿筐拣砖头,到了砖头堆,弯腰拣了两块放进筐,站起来往旁边走两步,再弯腰捡两块,又起来走三步,见有三块大一点的,弯腰捡起扔进筐,选两块比较小的扔出来,又起来走两步,见没合适的,又走四步,弯腰拣了三块,总算装满筐。问。我一共……”
“八块。”关美玉没等他说完,抢着伸出八个手指头抢着答。
“什么呀?”古新宇笑着说,“我是问我弯几次腰,共走几步。”
关美玉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伸着的八个手指头,不服气地一挥手,叫着:“你玩儿赖,光顾数砖头了,谁知道你弯腰又走几步的。”
古新宇哈哈笑,理直气壮地说:“玉姐,我不告诉你听仔细了吗?谁叫你不听清楚呢。”
关美玉“哼”地皱下鼻子:“不算!不算!重来。”
古新宇笑着摆手:“不来了!不来了!这题太好玩儿了。”
关美玉气得直跺脚,但也觉得挺好玩,跟着笑。等古新宇拎起暖瓶走了,才想起说了半天,也没问出他到底记数了没有,扬手想把他叫回来,发现他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