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宋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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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正低头思索，忽见石慕恒起身告辞，急忙出声唤住。
“石兄稍等片刻，且听陈某一言。”
说着双手将石慕恒又按回座椅之上。
“石兄，以石府之殷实，虽遭匪患，损失了些许财货，仅九牛一毛耳，元气尚存；况且令尊乃商界魁斗，石兄亦弄潮商海久已，只需从容应对，谅来无需多时，石家瓷器定会转危为安，甚至再上层楼！今日原本无须陈某多加置喙——”
石慕恒虽知这一番话乃是陈煜逢迎之语，眼下情形并非如此乐观，但也宽慰了许多，脸上终于浮现出几丝笑颜，坐等着陈煜接下来之言。
“但今日承蒙石金二位仁兄瞧得起，联袂造访不耻下问，陈某便斗胆聒噪几句，希望有所助益。按照金兄所说，眼下所谓燃眉之急不过是现银缺失，导致周转不灵，这一条在我看来并无大碍，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只需注入一笔活钱，窑厂复工、商铺营运便都不在话下，如此一潭死水便复又流转起来......”
金世豪的面容几乎拧作一团，失声笑道：
“陈兄，你恐怕不知石家瓷器的规模有多大吧？并非寻常商家可比——窑厂数十处，商铺近百家，你所言及的这笔救命活钱起码得数万两白银之巨，否则只是杯水车薪，泥牛入海而已......”
静坐一旁的小黑瘦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开口询问：
“按说石家瓷器家大业大，你金石药铺亦是当世大商，再不济也不至于连区区几万两银钱都腾挪不出来吧？”
“哎，黑兄不通商道，不知其中要害。商人逐利，全靠钱货流转，以钱生钱，手中并不会留存多少闲钱，此次我金石两家的现银又都筹措了海匪赎金......想要短时间变卖资产套现，却容易遭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姥姥的，要我说当时朝廷就不该收兵，乘胜追击把海匪尽数剿灭了才是，抢回钱财给石府作赔偿多好的！”
提起海匪，众人又难免问候了一通祖宗十八代。
陈煜洒然一笑，朗声言道：
“那是官府的事，咱们左右不了。言归正传，眼下只说石府之事——若是早一日前来，陈某怕亦是无能为力，但现下，说不得还是得感谢朝廷和官府，已然把这一笔所需的活钱凑够数了！”
说着便把早间贾仁信召见之事细细道来，算起来京都和泉州两支水师的火器订单，再加上宫中和泉州府衙为中秋节采买的烟花爆竹订单，这一期柳记爆竹坊大概能拿到三万两的官银，可尽数借予石府，以解目下之危局。
石慕恒一惊之下从座椅上弹起，望着眼前的陈煜，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鼻尖一酸，扭过了头去。
毕竟先前自己和妹子的救命之恩还未曾回报，如今又欠下这偌大人情，确实叫人不知如何答谢......
金世豪将表兄情状瞧在眼里，心中不落忍，连忙打起了圆场：
“表兄，待日后缓过这一阵，可要多加几分利息偿还才行呐，哈哈！不过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陈兄今日仁义之举，亦算是报答了表妹的昔日恩情——”
见众人面色各异、一头雾水，金世豪也不再纠结曾经对表妹的保密承诺，一股脑将当初石慕怡出资重建柳记的事情和盘托出，甚至有些添油加醋......
这下该着陈煜满目惊色，口中喃喃：
“原来当日众筹之事，背后却是石......小姐一力助我，这.......”
“可不么，那时金某与陈兄尚不相熟，又哪有那般好心平白无故的资助与你——全是替表妹跑腿办事而已，那份契约现如今还在表妹手中留存着呐。”
陈煜心中不免嘀咕，真真想不到，原来那时石慕怡竟已然关注起自己了......
“家妹的区区千贯银钱，怎能与陈兄今朝慷慨解囊同日而语，不值一提！”
石慕恒心里亦是诧异，但明显松快了许多，口中也说起了漂亮话。
“因果报应，诚不我欺啊！既如此，陈某更需言无不尽了——方才金兄问策之时，陈某之所以沉思良久，非为银钱之故，实乃是思虑石家瓷器未来之道路。”
“哦？愿闻其详！”
“四个字——远洋商贸。”
众人听完皆是愁云密布，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陈煜却似乎不曾瞧见，继续侃侃而谈。
“石家坐拥窑厂商铺无算，能工巧匠数不胜数，是以石家瓷器产品优良，名闻天下，生意遍布大宋；但囿于兵戈战乱，北方市场尽失，现下若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则只能另辟蹊径，开拓新市场——持久稳定的远洋贸易则是最佳方略。”
陈煜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石慕恒见空插言：
“陈兄所言极是，我大宋近年来已有不少巨商富贾下南洋贸易，我石家亦曾走过几遭，这位迈克兄弟便是由我家商船带回大宋的——要说这远洋行商确实一本万利，我大宋中土之货物在海外大受追捧，尤其是瓷器、丝绸等物，售价即便高于大宋十倍有余，亦是供不应求......只可惜......哎！”
金世豪见石慕恒话说到一半停顿了下来，心知又触及了表兄的伤心事，便径自接起了话茬。
“按说商人逐利，如此高额的回报，出海行商之人定然会趋之若鹜，前赴后继；奈何沿途海盗横行，许多商船一去不复返，再也无影踪......有几艘遭遇海盗而侥幸逃脱的船只返回大宋之后，诉说起匪徒的歹毒凶残之状，直教人心惊胆寒。前番表兄家仗着自家商船巨硕无比，又有成功返航的经验，这才又冒险出海，不成想还是难逃一劫......”
堂上在座的几人皆与海匪打过交道，深知个中危险情状，自是比旁人更有体会。
却见陈煜似乎早有成竹在胸，站起了身子，飒然一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海盗固然凶悍，可那海龙会不照样被我等收拾的屁滚尿流！只要做好万全准备，便可保今后远洋航行安然无虞。这依旧着落在四个字之上——船坚炮利！”
“船坚？表兄家此次被劫之船比我等北上临安时所乘巨舰亦不遑多让，不照样被贼人截击烧毁了么！”
“不够！仅仅躯体庞大是远远不够的！在海面上一味地被动挨打，最终还是难逃一死——要将商船打造的同战船一般，先在船体上覆盖一层铁皮，大大提升防火能力；其次最要紧的便是‘炮利’，武装商船的战力，大量配备具有杀伤性的武器——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众人被充满信心的陈煜撩拨的振奋不已，围在一起不断地探讨细节，拾漏补缺，续了三四轮茶水之后，才意气风发的散却，按照分工各自筹备去了。
绍兴九年八月初三，这一个平淡无奇的夏日午后，在陈府书房上演了一出“大宋合伙人”——最终敲定的远洋贸易之事，将由陈、石、金三家联袂经营......
陈煜背着双手，站在自家宅院门前“家和万事兴”的牌匾之下，目送着金石两位宾朋满意而归的背影，心中愈发畅快！
小陈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本只是打算为石家出谋划策，没想到无心插柳之举，自己最终也入股其中，这下便又算是铺排了一条财路！这远洋商贸倘若果真能如愿成事，绝对是大有可为的！
有人——小黑瘦的百人护院队；
有枪——柳记随时可以量产的火器；
有经验——迈克这个从北大西洋漂来的海油子；
万事俱备，只欠一支庞大的舰队......
陈煜抬头望了望西下归巢的夕阳，只期盼着商保龙尽快从临安归来。
却没成想被阳光晃得接连打了俩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