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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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脸皮极厚的陈煜，瞧见一日之内再度登门的便宜大舅哥，亦是深感自愧不如。
暗自腹诽着这石家兄妹真不愧是一家人，都够执着的......
陈煜快步迎上前去，抱拳施礼抢先开口，欲就此打消石慕恒的提亲之说：
“石兄，令妹之事，休要再......”
话刚说及一半，见石慕恒表情扭曲满脸尴尬，这才发现此行并非只石慕恒一人，身后又有一条身影闪出，正是其老表金世豪。
陈煜连忙转口，尽说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话，一边将二人让进书房，偷眼瞧着金世豪脸色似无异样，才稍稍放下心来。
略微寒暄几句，便见金世豪起身，一本正经的说道：
“陈兄，今日小弟邀了表兄前来造访，一则为了谢恩，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
“金兄，都是自家兄弟，不必闹这虚礼，坐下说话便是，但讲无妨。”
金世豪并未理会，依旧挺着身子，沉声而言：
“大恩不言谢，何况是救命之恩，更无以为报，现下也不多聒噪，往后瞧着便是；今日前来，主要是为日前舅舅家所借赎金之事，目下情状难以及时偿还，还望陈兄宽限一时......”
“金兄，你这是何意？！陈某虽不敢说视钱财如粪土，但与你我情谊相比，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楚的！再者，当初我身陷囹圄之时，金兄等人筹措银钱上下打点之事，依旧历历在目，现下却纠结于些许身外之物，也太小觑陈某了吧！”
陈煜着实有些恼火，声音便越发的高了八度，却见金世豪一改方才认真模样，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大笑道：
“表兄，你瞧！我说陈兄定然不会在意欠款之事，这下可算亲身领教了吧！哈哈！”
一旁的石慕恒难掩尴尬之色，只讪讪的颔首点头以示附和。
原来这石家公子一大早在陈府碰完了钉子，刚打道回府，还未来得及进家门，便撞上了前去造访的表弟。金世豪见表兄一脸愁容，不免出言问询；那石慕恒又哪能告知真实缘由，毕竟上门提亲被拒并非什么体面之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金世豪心中却自顾自猜测，八成是因为此次海匪劫船绑票之事耗费了石府不少积财，伤及了家本，舅舅一家定是为以后生计忧心，心中快速转了一个念头，口中言称有事相邀，便强拉着表兄一道奔城南而来——等到车停马驻，石慕恒这才发觉竟又到了陈府门口......
书房中金世豪笑声刚落，管家刘全有正好亲自进来奉茶，顺便禀报陈煜：
“老爷，黑护院和另外几路搜救船队的人马得知您安然归来，方才已快马加鞭赶回府上了，吵嚷着非要亲眼瞧见您才放心。我见老爷正在与贵客议事，就给挡在外间了......”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多讲究礼数，你让黑护院进来便是，其他的护院兄弟想来已是辛苦疲乏，你好生安排一番，吃饱喝足，便叫休养歇息了罢。”
“老爷，您体恤下情，是下人们的福分，但府上家丁仆妇众多，我等务必得严守自己本分才是，否则便有失体统，难免生出事端——小的这便请黑护院进来回话。”
陈煜听着大管家刘全有这番似有深意的答话，若有所思；但未及深想，便见书房门口疾步闪进两人，除去为首的小黑瘦，后面竟还跟着黄发碧眼的迈克。
小黑瘦似乎比以前更加精瘦，头发凌乱，衣衫污皱，在陈煜身前两三步处站定，双手紧紧抱拳施礼，口中哽咽低呼：
“东家！——”
陈煜瞧着小黑瘦这般模样，亦是情难自已，眼眶霎时泛红，上前握住小黑瘦双拳，喉咙中硬生生挤出一句：
“黑兄，这些日子辛苦你和诸位弟兄们了！”
眼见空气中弥漫起久别重逢的旖旎氛围，正适合上演一出抒情造作的戏码，却被旁边的迈克生生打破——只见这个大块头左手捏起自己鼻子，右手在脸前不断挥舞，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满脸鄙夷的说道：
“臭！真臭！比昨天见到的陈还要臭！黑，你先洗澡，应该！”
一席话引得众人狂笑不止，尤其是金世豪，几乎笑岔了气......
小黑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迈克，反唇相讥：
“去，老子那是这几日没得空冲洗而已，哪像你这胡人，就算日日搓洗，身上也有一股子骚气味道！”
陈煜笑得越发夸张，暗想难怪有时会闻到淡淡的孜然味道，合着这位英格兰大汉有狐臭啊......
这一下迈克简直气极，奈何近来汉话虽大有进益，但打口水仗却断然不是对手；而且早已见识过这个小黑瘦子的高超功夫，动手的话亦无半点胜算——骂又骂不赢，打又打不过，无奈之下只好用英语破口还击，见小黑瘦听得一头雾水，顿时喜笑颜开......
看来老外也会使用精神胜利法呐......
笑闹一时，堂上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皆感松快，连日来积攒的身心俱疲似乎终于一扫而空。
良久，还是主人陈煜开口打破了沉寂。
“金兄，此番你同石兄一道前来，定然是有正经事，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但讲无妨。”
金世豪闻言，难得的正襟危坐，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这才说道：
“陈兄，你既已知什么谢恩、欠款之说都是幌子，我也不再左右周旋——今日登门实是求助而来！”
“喔？可是与石府有关？”
“陈兄所料不错！所以邀约了表兄同行——舅舅家遭此劫难，损失甚巨，先是远洋商船连带着大宗货物沉没海底，家中银钱便已捉襟见肘；而后又被绑匪相逼，东挪西凑筹措赎金，又被风暴吞噬，更是雪上加霜......”
金世豪长叹一口气，身旁石慕恒亦是悲恨交加。
“虽说泉州石家瓷器乃是一等一的大商户，但在如此际遇之下，也难免伤筋动骨，想要恢复昔日荣光，怕是得假以时日才行；而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则是现银的缺失，无法采购原料和偿付工匠工钱，导致名下的数座窑厂、商铺几乎全部歇业停工......
舅舅虽正在张罗着出售几处生意，试图解此燃眉之急，奈何那帮趁火打劫之徒，将价格压得极低，是以仍在拉锯之中，但拖得越久，情势却也越发严峻——昨日送归表妹，虽去了最大一块心病，但瞧着舅舅舅母的憔悴模样，依旧让人心优......
金某知晓陈兄向来足智多谋，尤其于经商之道常有别出心裁之举，是以专程前来求策问计，看陈兄是否有什么法子，能帮舅舅家解此危难！”
石慕恒心中也正为此事发愁，听表弟一席话，瞧向陈煜的眼睛亦是一亮，充满希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见陈煜许久不语，石慕恒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不忍陈煜难堪，起身告辞：
“陈兄莫要为难，毕竟这般棘手之事哪能旦夕之间便有良策......改日再议吧，这便先行告退了。”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