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放虎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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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之间，雷霆霹雳。
“剑下留人！”
陈煜一声疾呼，段紫烟手腕一抖，将将要刺入绑匪咽喉的剑尖立时翻转开来，剑光所及之处，落发纷飞。
“怎的？！你还要留下此贼人性命么？”
段紫烟在林中摸索了半夜，身上衣衫早已湿透，此时狼狈不堪，心中更是恼怒。
虽被陈煜及时喝止，但剑锋依旧直指绑匪，质问陈煜。
陈煜摇了摇头，缓声说道：
“此人确是罪无可恕，但自有朝廷律法惩治，不可滥用私刑，况且还有孩童在侧，莫要冲动行事。”
段紫烟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受到惊吓的萧诗玉，此刻依旧呆坐无语，瞪大了眼睛，惊恐之色未除。
只好收剑回鞘，坐在萧诗玉身旁，伸手将其搂抱在怀，抚摸其发，轻声解释着自己是来救人的好人，安慰她不要再害怕。
萧二小姐此时终于缓过神来，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
被绑票的这一整天，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被绑匪用药迷了口鼻，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方才被爆竹巨响惊醒，刚抬眼又看见一个飘忽不定的鬼魅身影，当真吓得不轻......
陈煜不知何时已被段紫烟割断了身上麻绳，此刻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绑匪捆了起来，用其衣衫把手腕包扎上，顺手堵住了他的嘴。
在火堆旁把绑匪刚烤好的俩馒头捡了起来，一人一个递与了段萧二女。焦黄的表皮下散发出诱人的的味道，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的两人咬一口进嘴，格外香甜，好似品尝着甚么珍馐美味。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将手中馒头掰开一半，递向陈煜，动作竟出奇得同步。
陈煜笑着摆了摆手，刚在生死边缘上走了一遭，此时余悸未消，哪有什么胃口。
低头检视腹上伤口，发现虽血迹斑驳，好在刀伤不深，并无大碍。
不由得暗自感叹一声：“好险！”
“能不危险么？再晚片刻怕就阴阳两隔了，叫人家如何向柳姐姐解释呢！”
段紫烟口中嚼着酥香的馒头，接过陈煜话茬，亦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
“万没想到这贼人做事竟如此周密，我从北门外一路悄悄跟着你，走到那一大片开阔农田之时，心中大感不安，奈何没有遮挡之处，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先行走远。
待你转过弯去，我才追赶上前，暴雨又响了脚下速度，待行至树林边缘，便不见你踪影了。初时还有些痕迹可循，待走向林间深处，天色渐暗，便完全失去了方向。又不敢有太大动作，怕惊扰了贼人，只能小心翼翼地盲目摸索......
谁知正无可奈何之际，一声巨响传来，先大致锁定了方位，接着又一响，便指引我来到附近，恰好第三声又响，又恰好看见有火光闪出，否则这山洞太过隐秘，也着实难以发现！”
陈煜设身处地，完全能理解段紫烟彼时的无助之感，一想到这位堂堂的公主殿下半夜三更在荒郊野外来回穿梭，最后关头把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胸中激荡万分，学着江湖中人，冲段紫烟一抱拳：
“段姑娘受苦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当真巾帼不让须眉！救命之恩，陈某永志不忘！”
“你用不着给本姑娘戴高帽，若不是瞧在柳姐姐的份上......和这位小姑娘面子，我才懒得管这闲事，此刻怕是正在榻上睡大觉做美梦着呢！”
“......”
“还有——我的行藏不可暴露，明日若是你带这贼人见了官，可如何遮掩？”
陈煜瞅了一眼委顿在地的绑匪，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转身给大小两位姑娘交代一番：
“段姑娘，今夜雨势未歇，又折腾了一天，现下先在这洞中好生歇息歇息，将养精神。待明晨天光放亮，你便携了二小姐入城，悄悄将其送归至萧府门口，不用露面，但务必要留下纸条，叮嘱萧家，二小姐人既已无事，便权当此事未曾发生过，不要再报官了。”
“二小姐，师傅有求于你：归家之后只言说你被绑匪用药迷晕，昏睡了一整日，直到在家门口时方才苏醒，其余情形皆装作不知。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连令堂和大小姐都不能告知，你能否答允？”
“师傅哥哥，玉儿向......向齐天大圣保证，一切都听你安排，这是咱俩的秘密，玉儿绝不透露给任何人！”
“拉勾！哈哈！”
陈煜嘱咐完毕，回头瞧向段紫烟，示意就此行事。
段紫烟轻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清晨，陈煜站在山洞口，目之所及一片翠绿欲滴。
一来担心萧诗语等得太过焦急，二来自己和段紫烟一夜未归，想必柳贝儿此时亦是坐立难安，所以早间天色刚见第一缕光亮之时，陈煜便催促着段紫烟携着萧诗玉往城门方向赶去，想来此刻已然进了城，心下轻松许多。
贪婪地呼吸着雨后山野的清新空气，心中思量着赶紧处理完此事，下午好赶上参加蹴鞠赛的第三轮比试。
想到此处，陈煜便扭头猫腰，重新钻进了洞里。
洞中火堆早已燃尽熄灭，靠坐在地上的绑匪此时也已醒来，扭动着被捆绑了一夜的僵硬身子，想减轻几分痛楚。
陈煜上前取掉了绑匪口中堵塞，在其对面席地而坐。
“这位......小兄弟，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也不想知道，只问你此时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既然已落入你手，还有甚么好说的，随你处置便是，老子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
“事到如今，竟还如此嘴硬！我看你下了大狱，面对那百般刑具，还有这般骨气没有。”
“反正我做下的事、背负的人命，都注定了难逃一死。不如你现下亲自动手，权当为你父母报仇了。”
陈煜没有答话，心中又想起早上段紫烟临走时终没忍住的那句：
“莫要养虎遗患。”
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遵从自己最初的想法。
“如果我放了你，你还会继续纠缠旧事么？”
“啊！？你——你打算放了我？不杀也不交官？”
“虽说你滥杀无辜，罪孽深重，但也终究算是事出有因......只不知你是否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
陈煜其实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业障心魔。
总觉得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一步，自己的前身还是有责任的，那自己便也无法推脱干净，于是生出了自责赎罪的心理；另外爆炸风波好不容易平静下去了，逐渐为人遗忘，而如果将绑匪移交官府，此事势必又会重掀波澜，那包括柳贝儿在内的受害者定又会遭受二次创伤，真的有必要吗？
“假若陈公子真的肯放了我，那我还有甚么好说的。必然是远走高飞，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过踏实日子，今生今世再也不塌回泉州城半步！——其实我心中也十分后悔，奈何鬼迷心窍......哎！”
“你真的想明白了？”
“我发誓！确实想通了，看来人只有死到临头，方能想得通透！甚么都是浮云，活着才是真的！”
陈煜望着对面那双热切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但他宁愿选择相信。
解开了绑匪脚上捆着的绳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山洞，行至树林边缘，对面站定。
陈煜长吁了一口气，提起匕首，割断了那人手上最后的束缚。
只见断绳未及落地，那绑匪便瞬间后退，往树林中飞奔而去，直到和陈煜拉开两三丈远的距离，才站定身子，脸上又恢复了阴狠狰狞，放声大笑：
“哈哈！想不到世间真有你这等蠢材，老子既已走到今日地步，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我已然杀了那么多人，早就没了回头路，你竟还异想天开，真当自己是普度众生的佛祖神明了么！”
陈煜心中竟没有感到丁点意外，看来自欺欺人终究无用。
信与不信，答案早已注定。
陈煜苦笑：
“你既已逃脱，我便奉劝一句，日后我定会加强戒备，你必难以得手，何况你右手筋脉已断，若勉强为之，定会失手被擒。不如就此别过，收手逃命去吧。”
“感谢提点，不过足下多虑了！我知道只身一人难以对付于你，可是你周围那些亲朋女流呢？比如这次是绑了萧家小姐，那下次说不准便请了柳家姑娘来——你能一辈子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她么？！我可以！一日不行一年，一年不行十年，总会让我逮到时机，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来日方长，走着瞧吧！哈哈！”
陈煜顿时怒火中烧，又胆战心惊！
自己倒还罢了，可如果真的牵连柳贝儿受到伤害，那他敢保证自己绝对要比对面这人更加疯狂暴虐！
为了家人，为了柳贝儿，陈煜敢与全天下为敌，何况区区一草寇。
陈煜狠狠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记住，从现在开始，不是你找我，而是我要找你——你将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