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赶鸭子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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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湖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金钗银簪萧家扇，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陈煜有感情的背诵全文，朗朗念罢，万籁俱静，鸦雀无声。
金世豪眼见众人毫无反应，以为陈煜把诗作砸了，正打算出言安慰，人群中好像忽然扔进了一枚威力无穷的二踢脚，瞬间炸了窝。
喧嚣的喝彩声中，此时望向陈煜的目光满是钦佩、艳羡，和似水柔情，当然也少不了古博俊等人的愤懑妒恨。
此刻正站在揽古亭边灯火阑珊处的石慕怡，一袭红衣呆立，竟似入定一般。
身旁俏婢小昭叹息道：
“哎，连姑少爷的诗作都入了百强榜，这陈煜却不曾参赛，当真可惜啊！”
石慕怡这才回过神来，但眼光依然停留在陈煜身上，鼻中轻哼一声：
“表兄那一阙词指不定是谁人所作的呢！”
“可惜小姐明日却也无缘与这位陈公子一较高低了！”
这时人群中也有人反应过来，有叹可惜的，有暗自庆幸的，有朝着揽古亭书局众人高喊补录陈煜的，如此种种，喊声四起，不绝于耳。
泉州书局作为主办方也颇是为难，投稿时辰早已结束，百强名单皆已公示，诗词大会的历史上从无事后临时添加名单的先例。但陈煜方才诗词实属上上之品，均起爱才之心，此刻又群情汹涌，为陈煜呐喊之声响彻东湖之上，是以众掌簿都把眼光望向了书局司官。
此时一人越众而出，站在揽古亭前，高声说道：
“小生不才，今日忝居百强榜之上，现下观陈煜陈公子之诗作，既为敬佩，又感惭愧，实不敢与其同日而语，故自愿退出此次诗会，空出此位，由陈公子一展其才！”
那书局司官转头瞧向身旁一人，见其略微颔首，便即大声宣布同意由陈煜进补百强，参加次日复赛！
众人闻之顿时沸腾，尽皆喝彩欢呼，对接下来的比赛更为期待，谁不想观摩高手过招呢！
呃......陈煜便不想。
适才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之。而且刚好背过的一首词侥幸和当下情景相符合，怕是已然耗尽所有的运气了，明日的复试是现场抽题，即兴而作，自己有几把刷子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再次赶鸭子上架，怕是铁定要露馅了......
但眼下情形，万人瞩目，众望所归，自己又能如何推辞，如果这只鸭子不上这个架，怕是只能上烧烤架了。
陈煜不等有人上前来攀谈纠缠，拉了金世豪便向出口处奔去。
二人坐上金世豪的车驾，一路往萧家书坊驶去，一路上金世豪都在抱怨陈煜走得太过着急，都没等自己邀了表妹一同归来。
到得萧家书坊门前，陈煜先下了车，那金世豪却没有直接归家，呼喝着马夫调转了方向，径自往赌坊而去。
萧家众伙计太阳落山后便收拾了摊位撤了，只留下几个伙计等着百强榜张贴出来，便立刻分工誊录，完事后又一刻不停地快马而归，所以眼下还无人知晓陈煜后来的光辉事迹。
此刻萧家书坊后院，众人正忙得不可开交。陈煜进来言说百强榜又临时增加了一首词，直把众伙计气得跳脚，咒骂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孙子狗尾续貂，害得自己又得多忙活一会儿了......
次日早餐之时，柳贝儿随口询问昨日诗会有何趣闻，陈煜顺便炫耀道自己已然入围百强了。
柳贝儿皱了皱眉，摇头道：
“连兄长你这样的都能进得百强，看来如今这诗会越发不成样子了......”
“......”
萧家书坊门口又是一列牛马车队，依旧和昨日一样装得满满当当。众伙计都黑着眼圈，却高昂着头，又意气风发浩浩荡荡地往东湖而去......
到得摊位，隔壁的几位掌柜都已经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睛想要看看今日萧家书坊还有甚么奇招。
文三嘿嘿直笑，安排着众人把车上书册尽数搬到摊位柜台上，竟然比昨日所租之书还要多。
“嘿，文三哥，你们昨个是尝到租书的甜头了吧，又搞来这么许多，只是今儿个怕是没那么容易咯！你瞅瞅那边。”
顺着隔壁掌柜的手指看去，原来今日古今书阁的摊位上也立起了租书的招牌，而且租金比昨日萧家书坊还要便宜一半。
陈煜和文三对视一笑，经过昨日首轮海选的考验，能进入百强榜的人谁还需要租那诗集来临阵磨枪（当然陈煜和金世豪不作数）......
“萧家书坊”四字的牌匾旁，换了一方大木牌，上书：
“首日百强诗集”！
周围书坊众人迅速围了上来，从萧家摊位上抢起一本书册来，书名赫然便是《百强诗集》，翻开一看，确实是昨日百强榜上公示的诗词，共计一百零一首，印刷得极其精致，众人皆是印刻行业的老手，直呼不可思议！
往年诗会结束后，亦会将所有诗词收纳一体，出版诗集。但即便是古今书阁那样的大书坊，从雕刻模板到印刷装订成册，也至少得一月有余，方才问世。而眼下这小小的萧家书坊竟然一夜之间便将百首诗词印刷成集，并且质量极佳，数目惊人，估摸着怎么也得有千册之多！
昨日萧家书坊虽也出尽风头，但毕竟是依靠奇招取胜，赢在创意。而似今日这般千册诗集横空出世，则真正彰显了萧家书坊的过人实力，从此必定会名满泉州，前景不可小觑！
如同昨日情景重现，萧家书坊的摊位又被围得水泄不通，赚得盆满钵满......
古今书阁的摊位上此刻氛围却好似寒冬腊月，昨日或许只是像吃了苍蝇一样略感恶心，但并不觉伤及筋骨；但今日众人皆已心生惧念，作为泉州乃至天下第一书坊，古今书阁首当其冲，明确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前所未有的挑战。
古博俊昨日欲折辱萧家书坊不成，反倒又让陈煜出尽了风头；今日又在生意上遭受重创，此时胸中憋足了一股恶气，只想在诗会上找个由头，好好灭一灭萧家威风，好为自家扳回一局。
如果此刻这位古公子能照照镜子的话，会看见一只眼冒绿光的狼崽子......
今日诗会复赛，由昨日百强榜上众人进行三轮比试，书局把提前准备好的题目放进封箱，参赛者各自抽取，现场作答，书局评判后取佳品晋级。
第一轮百人参赛，淘汰一半晋级一半。
观赛众人早已把比试现场揽古亭围得满满当当，拭目以待，且看哪些才子佳人能一路过关斩将，杀出重围，进入今日三甲，晋级明日最终决赛。
万众瞩目之下，随着一声锣响，古博俊第一个迈步上前，作为泉州城闻名遐迩的才子，又长得颇为俊俏，深受姑娘家倾慕，一出场立时便彩声四起，其中有些不知矜持的，吼得声嘶力竭，脸红脖子粗。
萧家书坊摊位上众伙计都歪着身子打盹儿，刚把百强诗集一售而空，此时正打算好好补一补昨夜赶工缺的瞌睡。只文三虽然也是疲累不堪，但心中却激动不已，毫无睡意，便要拉着陈煜去揽古亭观战。
哪知陈煜正为此事发愁，不知如何应付，欲待推脱，却见金世豪远远地跑了过来。
“陈兄，哈哈！我说怎么不见你人，料想应该仍在此处，怎的还不去参赛，表妹与我都已经比试完了。”
“恭喜啊金兄，不知你所抽何题，作的何诗？”
陈煜对这个二世祖是如何应付得倒是很感兴趣。
“我从那箱子里抽得一张纸，只有一个‘竹’字，绞尽脑汁，灵光乍现，随即便赋了一首好诗，且念于你们听听：
一节两节三四节，
五节六节七八节；
九节十节十一节，
节节竹子不偏斜。
哈哈哈哈，如何？！”
众人听罢尽皆哄堂大笑。
陈煜暗想这小子还蛮有慧根的嘛......
“我看那书局司官气得胡子都发抖了，怕他背不过气来，便赶紧跑脱了。今日早上能和表妹一同前来，我已心满意足，哈哈！倒是你陈兄，快随我前去吧，今日且再震惊他个四座去！”
陈煜见金世豪如此洒脱，心中便也少了纠结，生出豪气，堂堂七尺男儿，怕个什么，大不了便出个丑，权当博众人一乐罢！临阵逃脱才真是不齿行径。
于是打了个响指，潇洒道：
“走！”
文三此时一脸迷茫：
“怎么着？陈煜兄弟你也入得百强了？！”
金世豪惊叫：
“你们还不晓得？！陈兄昨日一首佳作，技惊四座，被破例补录了！昨个那古博俊小子不敢接我赌注，但我金世豪岂是说话不算数之人，连夜便去了赌坊，押了一千贯陈兄本次诗会夺魁，一赔五！哈哈，今日就全瞧你的了，陈兄！”
陈煜欲哭无泪......心想真是个败家玩意儿，你有那一千贯还不如扔东湖里呢，倒还能听个响儿......
金世豪和文三一左一右拖了陈煜，便往揽古亭奔来。
此时首轮已近尾声，有那眼尖之人瞧见昨夜风头无两的萧家书坊陈煜终于现身，忍不住呼喊起来，一时间全场目光汇集陈煜一身，气得那此刻正抽题作诗的落魄书生秦一十三直喊自己才是正主呐，麻烦给点关注好不好！（点点收藏送点票票好不好！）
此时此情，陈煜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伸手在封箱中随手一摸，拿出一张纸来，上书一个字：月。
运气不错，陈煜暗自松了一口气，张口便背：
湖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后面好像还有几句，实在想不起来了，便就此罢了。
不出所料，众人皆连声称赞，片刻间作得如此工整又颇有意境之诗，实属难得。
陈煜边走出亭子边想，能不快么，当年为背熟它可没少被罚站呐......
中午时分，今日第一轮比试告一段落，晋级五十人，诗作及名单张榜公示。
陈煜之名赫然便在其中。
下午第二轮鸣锣开启，比试更为焦灼，此役过后只能晋级十人，可谓惨烈。
古博俊依旧抢先上前，只是听着众人的欢呼声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高昂了。但其抽题作诗依旧是一气呵成，毕竟“泉州第一才子”也非全然浪得虚名。
但既生瑜，奈何又生亮。
陈煜此时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相当从容。信手抽出一题，展开一看，竟又是一个“月”字！
上天真是眷顾啊，陈煜一边心中感慨，一边出口成诗：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又是去头掐尾，又是五言四句，同时又是满堂彩，连书局司官都抚着胡须连连点头。
闲言少叙，这一轮又结束了，不出所料，古博俊、陈煜都顺利晋级。
今日最后一轮重头戏即将开始，晋级的十个人围坐一圈，除去古陈二人之外，还有一位老者，两个姑娘，和几个年岁不一一本正经的书生。
场外观众的目光纷杂，大姑娘小媳妇大都聚焦于古博俊和陈煜，老少爷们则大都望向那个一袭红衣的美貌姑娘，间或发出一声声惨叫，原来是被身旁的娘子狠狠地或是拧或是掐了一把......
古博俊虽顺利晋级，但此时胸中却越来越憋闷，特别是看不惯陈煜那满不在乎的神情。是以也不曾礼让那老者，又径直第一个上去抽题，吟完诗后，比之自己前两轮所作反而略显不如，看来心态确实影响发挥。多亏这是今日最后一轮，否则再继续下去，心态怕是便要崩了。
接下来一番谦让之后，最终从那老者开始，依次比试。
到底是高手过招，轮番上阵，各有千秋。
很快便只剩陈煜一人，今日压轴登场。
信手抽出最后一题，张开一看，只脱口而出一个字：
“靠！”
书局司官及一应掌簿更是震惊，今日题目明明只有十个字：“风”“花”“雪”“月”“雨”“梅”“兰”“竹”“菊”“松”，什么时候凭空多出一个“靠”字来，莫非有诈？
诧异间都围将上去，只见陈煜手中题目，赫然又是一个“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