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微照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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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虚中笑道:“不知楚兄登船,可是同为我那小徒而来?”
“非也非也,这位兄台能逃出翠岛,劫走大船,想必已经见过天市程其了吧?那老头子现在何处?”
没想到这北府大对头竟也称呼天市程其为老头子,宇文虚中笑道:“你是说那个打架让比自己还老的老头先上,打不过就往后跑的糟老头子吗?”
“正是!正是!哈哈哈哈哈!”
楚空观哈哈大笑,在场的北府兵卒一头雾水,没想到这太微上师竟与对头谈笑风生起来,仍自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宇文虚中哈哈笑道:“看来楚兄对那老头子的德行甚是了解,那老头当是在岛上调养了几日,至于那个提刀的壮老汉,想必碎掉的下颚还要养好一阵子。哦对了,还有个麻衣汉子,左手一样要修养一阵。”
宇文虚中对眼前这男子还有戒意,边说边望着楚空观的眼睛。
“厉害厉害,听这位兄台所说,想必危宿虚宿那两个闷葫芦现在正好疼得说不出话了?哈哈哈痛快!”没想到楚空观听了更加开心,哪像是北府三垣的大对头。
笑了一阵,楚空观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道:“这位兄台不用紧张,我虽然位列北府三垣,但从来不管那些破事,这次奉了皇命前来翠岛,也只是半路钓钓海鱼,混混日子。但兄台能一己之力从程其那老头子手里跑出来,还能让那两个北府七宿疼得说不出话,功夫当真了得。虽然在下没有敌意,但却着实有些手痒,不知兄台可否赏光过两招?”
宇文虚中并未答话,盯着楚空观的眼睛,审视一番,却并未发现异样。当下笑道:“既然楚兄要求了,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见楚空观行了一礼,对周遭兵士道:“你们几个,继续行船,你们两个,把我的小船照顾好,你们几个,给我和这位兄弟备好酒席,一会我俩切磋之后要把酒言欢。”
众兵士领了令,哪敢多问,连忙四下去了。
楚空观又道:“这位兄台可有兵刃?”
“原本有,但十几年前就丢掉了。”
“好,那咱们就只切磋拳脚吧,兄台请了。”
请字说完,楚空观抢身上前急拍三掌,宇文虚中依次荡开,翻身一脚直点向楚空观眉间。
楚空观飞身后退,晃身躲开,双掌变指骤然点出。
宇文虚中并不躲闪,同样变指点向对手双臂要穴。
周遭兵士虽然知道这是切磋武艺,但高手打起来的阵仗却如虎啸风声。
只见二人从甲板上了桅杆,又从桅杆打到舱顶,连番激斗,罡风破空之声频频爆出。
左逢忱扶着舱门看这二人过招,努力看清宇文虚中的动作,心中默念滚瓜烂熟的口诀,认真研习。
斗至酣处,二人豪兴大发,纵起内力踏海而出,几个腾转间落至那小船之上。那扶着长枪的女侍见主人和人打了起来,作势就要递出枪去。楚空观一掌荡开宇文虚中,抬手摇了摇,复又冲出激斗。女侍一脸疑惑,乖乖立于原地未动。就这么斗了足足半个时辰,二人终于互换一掌飘飞小船两侧,罢了手。
“痛快痛快!”宇文虚中兴高采烈,放声笑道:“和那程其老儿比,楚兄才叫高手,临敌应变,从容有度!”
“彼此彼此,在北府待得身上长毛,圣上给的差事又都枯燥无聊,今日难得遇到老兄这般大家,确实痛快!只是还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楚空观笑道。
“复姓宇文,名虚中。”宇文虚中道。
“什么?可是擎穹剑宇文先生?”楚空观两眼放光道。
“什么这个剑那个剑的,我现在手中空空,那些江湖虚名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宇文虚中摇头笑道。
“高风亮节,高风亮节,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楚某竟然能在这荒海之上遇到如此人物,这可真是天赐良缘。宇文兄,你我相见恨晚,不如移步内舱把酒言欢可好?”楚空观边说边招了招手,北府兵卒见状连忙回道:“禀上师,酒席已经备好了。”
楚空观一把拉起宇文虚中,径直奔向船舱,边走边道:“宇文兄,大可放心,在下真心交友,那些劳什子朝政阴谋,在这船上半点也立不住脚。宇文兄可放心叫你那徒儿一起参席。”
眼见盛情难却,宇文虚中干脆叫上了左逢忱一并来到了船舱中。
众兵卒眼见上师入了席,连忙知趣退下,偌大的船舱中,只剩下宇文虚中师徒以及楚空观与他的侍从女子四人。
“楚兄,既然北府国派了北府三垣一并高手来灭东川,为何楚兄却迟迟不到呢?倘若楚兄也一并登了岛,恐怕在下想救出我徒儿难如登天。”宇文虚中边饮酒边道。
“十几年前,擎穹剑宇文虚中的名头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一己之力力敌东川三大圣树守,毙了两人重伤一个。宇文兄要想去哪,可没人能拦得住你。”楚空观边说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旁的侍从连忙倒满一杯。
提及往事,宇文虚中苦笑着又喝了一杯,偷偷望了一眼左逢忱,见徒儿正低着头若有所思,便又与楚空观攀谈起来。
“不知宇文兄接下来有何打算?以程其那老家伙的度量,恐怕以后这大小麻烦不断,有什么在下能帮忙的,但请提出来,不用考虑我得身份。”酒过三巡,楚空观面色泛红,又饮了一杯道。
“实不相瞒,在下只想我这乖徒儿能安安全全的长大,至于什么国仇家恨,却从未想过。多谢楚兄关心,此次领命来翠岛,楚兄无功而返,让北府南宫氏知道了,岂不麻烦?”
“不打紧,宇文兄有所不知,我虽位列北府三垣之首,但对这功名利禄实是一点想法也没有,闲云野鹤惯了。那南宫老弟只是怕我脱离了他的监视,不好控制罢了。在下平生只凭个人喜好行事,我不愿意做的,天王老子也强求不得,我愿意做的,天王老子也挡不住。”
楚空观说罢又饮一杯,一旁的女侍面露愁色小声道:“主人又口不择言了,小心隔墙有耳。”说罢不好意思地望向宇文虚中。显然,楚空观武功虽高,酒力却不怎么样。
宇文虚中会心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楚兄早日歇息吧。我这徒儿身子还有伤,在下还要为其诊疗一番。”说罢站起身来作了一礼。
楚空观酒气渐盛,忙道:“宇文兄,今日你我于茫茫大海遇到,也是缘分。在下已经许久没有饮过酒了,这世间的洒脱之人太少,小弟心里苦啊。”
女侍眼见楚空观摇摇晃晃,连忙起身搀扶。楚空观又道:“小弟一片坦诚,你我二人相见恨晚,不如就此拜个把子如何?”
“哦?在下这般身份,楚兄与我称兄道弟,不怕你那北府国难为你?”宇文虚中笑道。
“怕个屁!给老子惹毛了,抬屁股便走,什么三垣四筒的?就是给老子开个杠,一样留不住老子。”楚空观笑道。
宇文虚中闻言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这孤魂野鬼,竟然会在这大海上与北府三垣义结金兰,真是造化弄人。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虚岁三十有二,应当年长楚兄几岁,托大当个大哥吧。”
“好!在下年小四岁,梦留,拿酒来!”
楚空观喜上眉梢,接过女侍梦留递来的酒,转递给宇文虚中,二人走到舱外,面对大海道:“我,楚空观。”
“宇文虚中。”
“在此结为异姓兄弟,自今日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二人说罢,跪地对天叩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宇文大哥,今日能与大哥相识,小弟真是三生有幸,今后行走世间,遇到了难事,但请来找小弟!”楚空观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玉符,只见那玉符龙纹镶金,上刻太微二字。
“北府国最大的好处,就是眼线众多,中洲四国,到处都有,只要是挂着北府国旗号的地方,大哥只要掏出这个,定能畅行无阻。”说罢便递了过来。
宇文虚中笑道:“楚老弟当是喝醉啦,我这北府头号通缉犯,拿着这玉符露面,岂不是捅了马蜂窝了?”
楚空观面色一红,顿觉失态,忙道:“老弟不胜酒力,可真是喝糊涂了。”说罢回头望向女侍梦留,梦留会意,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递给了楚空观。
楚空观道:“大哥,既然玉符要不得,这通号银票大哥可一定要收好。钱乃身外之物,但大哥这小徒弟身子虚弱,这钱定要收好,给我这徒侄好好补补身子,就当是小弟的见面礼了。他日再聚,不知何年何月,还望大哥务必收下。”
眼见对方盛情至此,宇文虚中心中一热道:“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义结金兰,做大哥的才要赠礼才是,钱这东西,为兄想要多少便得多少。”
边说边对梦留道:“这位妹子,烦请寻些纸墨笔砚来。”梦留点头会意,转身离开,不消多时便拿来了文房四宝。宇文虚中提笔疾书,片刻书毕,对楚空观道:“老弟,为兄在翠岛这十几年,自创了一套决风乱步,老弟的功夫飘逸凌厉,豪气冲天,定能配得上它。”
楚空观听闻对方要将绝学赠予自己,哪里敢相信,两眼放光道:“决风乱步?大哥。。这赠人绝学之事,小弟长这么大也从没见过,大哥这等厚礼,小弟怎么接得?”
“这有什么接不得的?钱乃身外之物,武功何尝不是如此?好勇斗狠的搏命技,要我说,还不如那一沓子银票用处大,饿了还能买几屉包子填饱肚子。”宇文虚中笑道。
楚空观咽了口口水,当下酒气散了大半,热泪盈眶道:“大哥就是大哥!如此豁达通透,如若再拒绝,倒是小弟配不上大哥了,好!这决风乱步,小弟便收下了!嘿嘿。”
宇文虚中被二弟的耿直可爱逗得噗嗤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楚老弟早点休息,我们师徒二人就先告辞了。”说罢扶着左逢忱回了船舱,留下楚空观端着那决风乱步图谱爱不释手。
回了船舱,师徒二人收拾乐一番,卧床休息。左逢忱盖着被子,轻声道:“师傅,徒儿一直想说,又不敢说。师傅与人义结金兰是个好事,本是要恭喜师傅,但方才席间听说师傅击败东川圣树守的事,徒儿却当真是搞不明白。既然师傅与东川为敌,为何又要救下徒儿呢?”
宇文虚中闻言尴尬笑道:“乖徒弟,那些往事都过去啦,为师当年年少轻狂,做了不少傻事。一言难尽,乖徒儿只要知道,为师现在只想护你周全便好。当年为师受人所托,保护你到了那翠岛隐居,念及自己做的错事太过深重,便自己住进了那石洞里,只盼望着苦行能赎去三两罪孽,虽然一下就住了十几年,但这罪孽却未减分毫。”
“师傅,爹爹的信里说,我叔叔叫陆神前,便是圣树守。刚才楚叔叔说师傅当年以一敌三,毙了两个,重伤一个,那重伤的岂不就是我叔叔陆神前?”左逢忱更加疑惑,凝眉问道。
“额。。这个。。乖徒儿可真是聪慧得很,确实就是他。当年为师气急败坏,却是直接杀到了东川皇宫,那三个圣树守也是厉害,为师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拼尽全力战之。你叔叔陆神前确是被我伤了,这次带你去歧山寻他,如若他耿耿于怀,大不了为师这条命还给他。”
左逢忱轻叹一声道:“师傅,徒儿相信师傅,但对以前的往事,实在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等你养好伤,咱们寻个好地方,为师便把往事一一讲与你听了。今天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再过三日我们差不多就要到崇戈了,到了那,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宇文虚中说罢,扶左逢忱卧下,自己倒头就睡。
左逢忱躺在被窝里,国仇家恨,师徒情深,这些时日经历了太多,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