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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那时,我们五六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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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这小二哥是怎么记的,他连连点头。

见女主点菜完毕,又恭谦地问:

“请问贵客,可要上些好酒和歌姬?”

“酒是可以,只是这歌姬嘛……”

吉儿姑娘说着,转头看向阿布,连还没十岁的观音婢也拿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我?我就不要了,我们那儿也不时兴这个。”

小伙子阿布契郎尽管很想看看这个时代的西洋景,但看看这两人的眼神,还是口是心非地说了!

还好,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机会,总不能你们两个小姑娘时时跟着我!

“子灿哥哥,你喝酒多,这个酒你自己来点吧!”

吉儿姑娘终于给阿布一次点单的机会。

说到酒,已经被德叔科普过的阿布可一点不怯场,他景行坊老宅地窖里,可放着数量惊人的牌子酒呢!

“好,我得先问问各位小姐姐,你们平时喜欢白酒、葡萄酒还是三勒浆?”

阿布装逼十足地问。

“三勒浆,你们这里可有三勒浆?”

阿布突然想到,现在可不是大唐,这三勒浆现在还是很稀罕的果子酒,如果不是和萨珊波斯有了交流,用了他们的酿造法子和原料,这玩意儿还不会出来呢!

“贵客,您真是见多识广,我们店昨日才从一个胡商手里接过来两坛,本是想试着买呢!原来您早就知道啊!”

“嘿嘿,我也是知道没几天呢!但我不告诉你我也是个雏,那多没面子!”

阿布心里嘀咕,也觉好笑。

“三勒浆,是什么酒?”

小丫头观音婢非常好奇,家里常备葡萄酒,自己可偷偷喝过,还好几次喝醉了惹出来不少笑话呢。

阿布看看吉儿的眼神,明白了这个酒公主也不知道。

看来,三勒浆在这大隋时期,还是非常非常小众的饮品,估计也就是刚开始出现,还处在市场探索阶段。

“真想不到啊,三勒浆那可是大唐时代的独角兽饮品啊!”

“这个市场,大有可为!”

“德叔啊德叔,你真有能穿越酒类历史迷雾的一双智慧之眼吗?”

“大部人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都开始囤积了啊!”

“有趣!”

于是,阿布装逼的开始:

“三勒浆,类酒,法出波斯。造三勒浆,要用从波斯国万里迢迢用骆驼运来的三味药材——诃梨勒、毗梨勒、庵摩勒的果实酿造,其方子可是不传之秘呢!”

“哦,那好喝不?”

小丫头瞪着大眼睛巴巴地问:

“观音婢,你要把不字儿去掉!好喝,好喝得不要不要的!”

阿布又开始耍嘴皮子说调皮话来。

“什么不要不要的?”

吉儿姑娘对阿布嘴里的词越来越不懂了,这还是小时候那个木讷的子灿哥哥吗?

“呵呵,我的意思就是说,好喝得不想放下杯子,怕别人不让喝,就说不要不要!”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好好玩的说法。那好吧,给我们尝尝!”

吉儿姑娘一下子替众位姑娘做了主。

“那其他的酒呢?”

阿布连忙问。

“你熟悉,你就看着点一些,大家少喝一点是可以的。”

哟,这时候大隋朝的姑娘,还挺彪悍的呀!

白酒、葡萄酒通杀!

“小二哥?”

“贵客,请您吩咐!”

“白酒,就来一坛子剑南的烧春,葡萄酒,就来一坛乾和葡萄酒吧!三勒浆,来两坛!”

“另外,饭可以上了!我们边吃酒边用饭!”

“好嘞,贵客,您稍等!”

然后精神小二红光满面地走到楼梯口,大声朝下唱到:

“二楼贵客,剑南烧春、乾和葡萄酒,各一坛;三勒浆,两坛。凉菜……”

这家伙好记忆,那么长的点菜名单,酒水,竟然一字不差,这可是一遍过啊!

今日,可又遇到一个本世代的最强大脑!

牛!

可惜,全是炖、烤、煮,面条还是没有西红柿和辣椒!

寡淡!

但场面的气氛安逸娴雅的很!

安逸娴雅!

和古代女孩子们用饭,实在是一件既文雅又憋屈的事情。

想当初和温璇和李贤他们吃饭,即使也是深受贵族女子用餐的那一套教育,但至少民风会剽悍许多,吃饭上自然也就豪迈奔放一些。

但大隋的这些十几个姑娘,吃饭吃茶,就必须严守贵女款款之仪。

一碗米饭,狠不得一粒粒的吃,嘴巴还不能张开。

一根面条,不出声得想办法塞进嘴里,也不能露齿啊。

关键是,食不言!

桌子上的小姑娘们,筷子、汤匙、杯、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整个楼层里,只有阿布唏哩呼噜、滋溜有声,特别怪异和另类。

只是,刚开始那个小青还皱皱眉头,可后来习惯了,便舒展面容,一边侍候吉儿,一边也自己默默吃饭。

阿布是不习惯这样子吃饭的,不论前世还是在东北

他的吃饭哲学,就是无论吃什么,讲求一个爽利和快!

抢!快!爽!美!

这是他的独特用餐文化,也一直以来力主将此贯彻到自己的部队、族人中去。

还有多少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加快脚步,加快嘴巴,加快节奏,给我追!

不必太过讲求这样那样的细枝末叶,太空费日月时光!

老爹大屋作,也许就是受不了儿子的这种土匪文化,过不惯那样子忙得连拉屎都要算计时间的快节奏。

于是,他老人家选择了仓皇远遁,去和自己的老婆团聚,过闲云野鹤般的自在生活去了!

好多人不习惯!

但,不习惯你就挨饿吧,你就落伍吧,你就孤立吧,你就准备被人无视吧,你就当一枚憋屈无助的咸鱼吧!

反正,鼓声一响,笛哨一吹,集合,开工,睡觉,起床……

没人等你,你只要愿意也可以自己慢慢悠悠,但那就剩下你一个孤家寡人了!

所以,自从阿布契郎回归,整个粟末部的生活节奏,逐渐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快时代!

在那里,似乎日月光阴都被压缩了!

人们感叹的,不再是岁月漫长,而是这狗日的日子怎么如白驹过隙?

大隋的女眷生活,无疑是舒畅自由独立的,特别是有了杨吉儿她奶奶——独孤皇后,典型的女权主义代表人物的存在。

独孤皇后,力推大隋朝廷上下实行一夫一妻制。

甚至有小道消息说,在她的暗中发力之下,独孤氏不仅改革后宫,像嫔妾、三妃等妃嫔等级一概不设,而且发动全国妇女运动,要求满朝文武都不许纳妾,否则便不能得到重用。

据说,吉儿他大伯勇,便是因为太博爱,才会失去机会,才叫她爹广捡漏成功。

所以,大隋的贵族之女,既独立又有风仪,既善妒又恪守传统。

好容易吃完饭,等用过漱口的香茶,这才开始进入愉快的闲聊时间。

阿布,总算长出一口大气。

自然而然的,这吉儿公主的话题,就绕到了忆往昔长安岁月稠了!

这时,一个叫小阮的姑娘,不知从哪里抱上来一个阮,就开始弹起来。

这情景,一下子让阿布想起了那个,特别像自己未婚妻的姑娘——阿史那卓雅。

这姑娘,现在是不是也在哪儿,弹着她那把横着的琵琶?

不待阿布使劲想法子,去怎么套出自己和吉尔姑娘、自己和长安之间的故事,吉儿姑娘自己就开始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些过去的片段。

阿布契郎,至少去过长安两次。

第一次,应该是阿布契郎六岁的时候,那时候杨吉儿很小很小,是跟屁虫。

第二次,应该是阿布契郎十岁的时候,那时候杨吉儿开始记事,是个缠人精。

第一次来,是阿妈王蔻带着他,在大兴城呆过一段时间。

第二次来,是由阿爸大屋作和阿妈带着他,来长安城朝见的时候。

杨家和粟末族、坚和尼古机、广和大屋作的关系,应该都非常非常不错。

至于能好到什么程度,就是现在的阿布感到吃惊并费思量的的地方。

两任皇帝,不管出自帝国政治层面的利益、还是出于私人交情,他们对粟末族的支持和偏爱是超额且显而易见。

赏赐,军队,武器,地盘,财物。

与大隋周边的各个大大小小的部落、族群、小国相比,这种超乎寻常的无私支持和偏爱,已经远远不能用羁縻、维稳、制衡等词来衡量和评价了。

小小的粟末族,对像天一样大的大隋来说,算得上什么呢?

可是……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或许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

那时候,吉尔还住在晋王府邸,也就五岁年纪。

两人常常手挽着手,踏遍宅院花厅,晋王府山池、皇宫高楼、还有大兴城的大街小巷,还有许许多多的好玩的地方。

大兴善寺、元都观、九州池、陶光园,都留下了他们俩幼小的足迹和欢快的笑声。

还有,吉儿姑娘恍如昨日的回忆。

可惜,阿布脑海里一丝儿也没有这些记忆,仿佛这段记忆,被完全剪掉一般。

阿布契郎,为什么没有将这段记忆留给自己呢?

听吉儿姑娘的描述,吉尔的爷爷非常喜欢阿布契郎。

每次去大内的时候,老爷爷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逗着阿布说话。

阿布傻里傻气,但往往能将总皱着眉头的爷爷,哄得哈哈大笑。

这,一直让吉儿姑娘耿耿于怀。

因为,她妒忌。

爷爷,从来没有像对待阿布契郎——杨子灿那样,对待过自己。

自己,难道不正是爷爷的乖乖孙女儿吗?

她也渴望爷爷多多关注自己,逗自己开玩笑,高兴了还能把自己举高高!

那时候,是一段动荡的岁月。

吉尔,常常生活在一种莫名的惶恐之中。

往往没几天,好多常见的堂兄弟姐妹们,就再也不见,也没有任何人提起他们。

他们,就像是突然飞走了,消失了。

那时候,爹爹妈妈的眉梢和眼眸之中,有很多复杂的东西。

有悲切、惶恐、激动、杀气、疯狂,甚至是没有一丝活气的冰凉。

这些东西,让吉儿姑娘既刻骨铭心又胆战心寒。

无数次的噩梦中,总是有这样的眼神、那些个身影……一一闪回。

那时候,吉儿会跟着她妈妈,来到阿布家住上一段时间。

那时候,吉儿姑娘会好久见不到父王一面。

听说,那时候父王在外作战。

一会儿在北边是和突厥人,一会儿在南边是和造反的人,一会儿在东边的边关巡视,一会儿在西边放马扬鞭。

反正,父王很忙。

即使见面了,他也是满脸的疲惫,来去匆匆。

但是,每次回来,父王总会请阿布契郎全家吃饭。

那时候,吉儿姑娘坐在爸爸身边,右边是阿布契郎,感觉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岁月若是一直如此静好,那该多好啊!

那时候,阿布契郎是吉尔唯一能够分享心事的玩伴。

吉儿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也有很多家族里的堂兄弟姐妹。

可是,和他们玩耍,似乎彼此之间,总是有一堵无形的墙。

明明是很亲的人,但总是玩不到一块去,也无法互相说一些心里的话,即使是小孩子的幼稚童言。

阿布契郎,就不一样,虽然傻傻的、木讷的、只懂得咧嘴笑,但他很帅、很讨人喜爱。

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大,浓密卷翘的睫毛很长。

他很少说话,但每一次说出来的话,都能说中重点。

总之,拉着他的手,吉儿姑娘会得到少有的安宁、平静、愉悦、舒畅。

那时候,吉尔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木讷的阿布契郎,也许真的非常渴望自己有好多的弟弟妹妹,所以他非常喜欢吉儿,也很会照顾这个小妹妹。

阿布契郎,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和吉儿呆在一起。

吉儿至今还记得,当他需要回归东北粟末地的时候,那种难舍、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

吉儿说,还记得长安城那个小巷里两边长满青苔的院墙,还记得有些院墙上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吉儿说,她清晰地记得,那载着阿布的马车狭长的阴影。

那时候,吉儿感觉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趣。

大兴城的夏季,也因此变得无比闷热,再没有一丝清凉。

热闹的街道,林立的店肆,薄暮的夕阳余晖,颜色鲜艳的红砖绿瓦,再也没有了活力和诗意。

阿布契郎走了,杨子灿走了,欢乐走了,爱护走了,他带走了杨吉儿的美好童年和少年,留下的只有脑海中的幕幕画卷。

关于阿布契郎的信息,也只能从父皇和母后的只言片语中,搜寻。

他长大了,他打仗了,他长高了,他似乎忘记远在中原,还有一个小姑娘叫杨吉儿。

那个小哥哥,那个大男孩,那个叫子灿的粟末少年,再也没有回来。

……

断断续续地,听着杨吉儿关于阿布契郎的过去记忆,阿布时时脑补着曾经这具躯壳主人的点点滴滴。

阿布契郎,已经不再是阿布契郎。

杨子灿,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杨子灿。

看着边回忆边笑容满面的杨吉儿,阿布无言以对。

姑娘,那个你记忆中的少年,已经死在了白山黑水之间,你知道吗?

悠悠洛阳道, 此会在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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