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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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还在继续，楚知吾却没再次提出过问题，因为他内心深处清楚的知道，在这样一个人才济济的面试现场，会做出跟齐露一样选择的人不在少数，而这，也是他现在走神的原因。
难道我这样的人就注定不能向上爬吗？难道我这样的性格就一定不被领导看重吗？难道我这样的原则在现代社会就是不值一提吗？我不敢说是环境错了，但那就一定是我错了吗？
楚知吾看着一个个面试者侃侃而谈，无一例外都是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时刻散发着积极向上的气质与精神，当然，在她们的表现中，丝毫没有隐藏的，便是她们的野心。
楚总的公司就像是一块跳板，能帮助她们跃向更高的层次，看到更远的风景。然而能不能跳出去，甚至能不能适应公司的节奏，那就看个人了，所以野心在这里，是一种优秀的品质。
刘天明三人明显也察觉到了楚知吾的走神，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提醒，因为楚总已经不止一次的表现出自己与众不同的思维，而哪怕三位总监都是七窍玲珑的心思，也不及楚总思考的长远。
这时候打扰楚总，怕是会打断楚总对于公关经理人选以及以后发展路线的思路吧？刘天明三人并未互相交流，但作为合作了许久，甚至台面下也不乏斗争的老同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时间过得很快，大半个上午一晃就过去了，而面试者也轮到了最后一位，尽管之前的所有人都自认为自己表现得十分优秀，但有一点却是让她们都更为在意的，公司的负责人楚知吾，甚至连她们的简历都没有打开看看。
但倒数第二位的那位，笑容清冷而身材火辣的女子，却又在面试后稍稍安心了下来，因为只有她知道，楚知吾是所有人的简历都没翻开，而不只是她一个。至于前面的那些有多少人会因此不安，那就不得而知了。
嘀嗒！嘀嗒！嘀嗒！
还未走进会议室，高跟鞋的声音已经传到了会议室里，然而在刘天明三人听来，这独特的脚步声，就代表着一种气场，不同于之前那些面试者的自信、野心，门外的人似乎不像是来参加面试的，更像是来征服他们的。
会议室的门还未打开，刘天明三人就已经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来人是谁，只是出乎意料的，三人面上原本保持得很好的笑容都是一僵。对黄莉和陈秋来而言，他们担心要是这位留在了公司，甚至做出了点成绩，那么很有可能更进一步的刘天明的位置，怕是就不一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而对刘天明来说，这人履历中有令他极其担心的一点，万一真的跟他想的一样，来人又通过面试留在了公司里，那么极有可能会成为分管人力资源的副总，毕竟现在竞争副总的那几个家伙，可没谁有能力对人力资源部指手画脚。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高跟鞋的声音也礼貌性的放轻了一点，似是想要有所收敛，然而刚刚收敛还没有多久，便是快步走到了属于面试者的位置上，却没有就此坐下，反而轻笑着说了声：“楚……总你好，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负责面试的三人表情各不相同，刘天明好不容易保持的笑容又是一僵，甚至脸色隐隐有些难看，而陈秋来则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了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至于黄莉，虽然笑容依旧，但眼神中的失落却是溢于言表。
还在沉思之中，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的楚知吾，本来准备抬起头笑着敷衍一下，然而在下一秒，他却是猛然抬起头，紧接着站了起来，力气大得椅子都向后退开了好几步。
高跟鞋的眼中透出几分惊讶，但却仍止不住眼角的笑意，看着眼前有些木讷冒失的楚总，思绪也似乎回到了从前。
然而刘天明三人的内心活动也就不止如此了，从未见过楚总如此反应的刘天明，脑海中灵光一闪，原来是这个关系，那别说是副总了，老板娘都是应该的。刘天明心中甚至有些窃喜，没想到向来心冷腹黑的楚总，还会有如此表现，终于让老刘看到些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了。
刘天明的笑容由僵硬又变得十分自然，甚至还带着几分喜悦，如果真如他所想，这位到时当了副总，那这身份在这摆着，楚总给的压力就完全有副总顶着了，他刘天明也是乐得轻松，毕竟将来万一好事近了，副总的位置不还是会空缺出来，这时候刘天明作为这位副总的得力帮手，楚总自然会有所侧重。
面试都还没开始，刘天明自己就已经把高跟鞋安插在副总的位置上了，不得不说，未雨绸缪还是他老刘厉害啊。
黄莉和陈秋来看到楚总这反应，那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口，他们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陈秋来本来觉得来人与楚总是旧识，那么最起码成为公关部经理的可能性就无限放大了，即便是将来真要与他竞争人力资源总监的位置，他陈秋来竞争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没赢，那人力资源部的地位应当也会比刘天明在时提高不少，于是之前笑得那么灿烂。
然而此刻很有可能牵扯到楚总的私人生活，与楚总接触并不多，甚至有些畏惧楚总的陈秋来，就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然后被穿小鞋了。
至于黄莉却又是不一样，早已结婚的她看到楚总此刻的反应，似是直接证实了什么，虽然老板的私人生活她不应该过多关注，于是她便低下头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但各种各样脑补的，关于楚总和眼前这位美女的浪漫故事和狗血剧情，早就已经在她脑海中开始放映。
而楚知吾的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学时期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位学姐，两人相识于会计专业的新生群，对楚知吾来说，学姐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当时李莫凡等人还经常借此打趣，觉得楚知吾不敢主动追求学姐太怂了，不管楚知吾如何辩解，他们都当楚知吾是有色心没色胆。
然而学姐在大学毕业后就去了美国，尽管偶有联系，但却再也没见过面，此时此刻楚知吾再次见到多年不见的学姐，怎么能不激动，特别是学姐此刻的状态，跟楚知吾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楚知吾看着眼前发型不同了，气质也不同了，但眉眼笑的弧度都相同的学姐，也是不自觉笑着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晴姐。”
刘天明三人都没有说话，楚知吾也没有说话，倒是向晴微微一笑，语气中不乏俏皮的问道：“各位老总，请问我可以开始面试了吗？”
楚知吾闻言，强行控制住表情坐下，对着一旁的刘天明轻轻点了点头，只是眼神中的笑意，在场没有人看不出来。
面试的过程出奇的融洽，三位总监的的态度甚至比之前更加平和，就像同事朋友之间闲聊一样，面试也很快结束了，只是突然楚知吾灵机一动，说道：“我还有个问题想请你回答一下。”
向晴闻言也是一愣，只是脸上的笑意更甚，看着楚知吾说道：“楚总请问，向晴知无不言。”而向晴的眼神之中分明是在对楚知吾说：怎么？还想考我？尽管放马过来吧。
甚至向晴还故意用“知无”不言这两人熟知的玩笑来打趣楚知吾，楚知吾仍记得在学生时代与向晴畅聊的时候，早被向晴因此调笑过无数次，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故意称他为“楚不言”。
一时间，楚知吾强忍的笑意又再次在眼角处表露无疑。略作沉吟，楚知吾才开口问道：“你认为在处理危机公关事件时，公关部门采取行为的底线在哪里？”
向晴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做出了一个楚知吾十分熟悉的动作，在思考问题时会不自觉向后撩一撩头发，片刻后，她却是给出了一个对楚知吾来说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答案。
向晴拢了拢她的长发，接着飒然一笑，注视着楚知吾说道：“可能楚总已经听到了无数现实或是功利性的答案，但在我看来，一个企业想要办得长久、稳定，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乃至上市成功，得到股东以及股民的认可，那么任何的危机公关事件，底线就只有一个，事实，或者说诚实。非常规的手段确实有可能让企业在危机公关事件中转危为安，甚至获得短期的利益，然而在长远看来，问题的根本得不到解决，等到下一次爆发，只会更加严重。如果是对于管理人员周期性变动的事业单位，问题或许能暂时被压下去，但最终仍然会暴露出来，而当时的决策者难道就不会被追究吗？我看不一定。如果是对企业而言，就更是如此。”
只是听到向晴的回答，楚知吾似乎并不满意，只是皱着眉头接着问道：“如果表面上通过非常规手段解决了问题，私下里再解决爆发问题的根本原因呢？是不是短期利益也有了，长期利益也兼顾到了呢？”
而此刻的向晴，脸上更是再没有刚才的笑容，据理力争般的说道：“那么彼时采取的非常规手段，就会成为下一个爆发的问题，久而久之，非常规手段便会成为处理此类问题的常规方法，但有一点，世界上不止你一个聪明人，千万别把其他人都当傻瓜。”
刘天明三人看着向晴跟楚总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喘，在他们印象之中，可从来没有人能够这么跟楚总说话，楚总在公司里始终有着绝对的权威，就连刘天明也在猜测，是不是自己刚才会错了意，楚总这样的人怎么会允许公司里有跟他不一样的声音。
但是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楚知吾和向晴二人之间的气氛到达最冰点时，二人忽然相视一笑，多年不见的那几分生疏和犹疑此刻尽消，向晴还是那个向晴，楚知吾也还是那个楚知吾。
面试最终还是在一片和谐融洽的氛围中结束了，将楚知吾和向晴送上电梯的刘天明三人此时才松了口气，接着三人便又面面相觑，楚总也没特别属意那一位啊，那这公关部门经理该任用谁，三人都不敢轻易开这个口，生怕再次“会错了意”。
当楚知吾和向晴一同站在他的办公室，俯瞰整个潭州时，向晴的表情也越发慵懒随意了起来，随意的打量着办公室里的一切和窗外的景致，开口说道：“不错嘛楚不言，这办公室的大气和布置不说，位置和景观也不谈，单就你找的那个秘书，那……么性感的秘书，倒是符合你的口味啊。”
只有楚知吾才清楚，这位学姐在与他相处时，向来都是这么个女流氓的模样，只是她的想法和见识，却又让楚知吾受益匪浅。
楚知吾则是苦笑着说道：“别取笑我了晴姐，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回国的？”
楚知吾何尝不知道这是在天堂度假村之中，现实中的晴姐出国后再未回国，而楚总梦境里的向晴与楚知吾梦境里的她也是一般无二，只是过于熟悉，当向晴出现时，他便不是那个飘在空中的楚总了，而是变成了那个与她在大学相识的那个楚知吾。
谁知向晴却是翻了个白眼，无趣莫名的回答道：“我妈，非让我回来相亲结婚。”
向晴虽然表面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楚知吾知道，她的家庭关系一直是十分融洽的，即便向晴的家庭条件十分优渥，也没把她培养成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流氓，这点在学生时代楚知吾就不止一次的吐槽过，也因此不知被向晴修理了多少次。
楚知吾也只得故作羡慕的说道：“这相亲对象是谁啊？他也太有福气了吧，我们学校的校花女神特意从美国回来跟他相亲？我的天……”
哪知听到这话的向晴更是白眼翻到了天上，不客气的说道：“找打是不是，看我潭州无影脚！”说罢便踩着高跟鞋快步上前，一脚向楚知吾踹去。
楚知吾习惯性的避过，接着赔笑说道：“晴姐晴姐，这不是太久没见了，跟你开开玩笑嘛，你坐你坐，穿着高跟鞋累到就不好了。”
好容易才将向晴“制服”的楚知吾，将她请到了办公桌对面的座椅上，这才擦了擦冷汗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要知道这个女流氓踹的位置，那可是要害部位啊，还有这么高的高跟鞋，别说踹了，就算是刮蹭到一下，怕都是会影响功能吧，楚知吾后怕的想到。
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各自的生活，向晴兴奋的分享着美国的学术环境和研究氛围，向楚知吾诉说着将社会科学中的各个学科结合研究的各种好处，也吐槽着那种自利为上，不管不顾的社会风气，还有美国人习以为常并称之为“自由”的各种危险。
楚知吾也借由梦境的内容跟向晴聊着楚总奋斗的过程，当然，其中掺杂了不少来自楚知吾的私货，而向晴的见解和分析往往又让楚知吾获益匪浅。
聊到后来，向晴早就脱了高跟鞋把脚放在楚知吾的办公桌上，楚知吾也坐到向晴那一侧，跟她一样将脚搭在办公桌上肆意的聊着。
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向晴突然扭过头看向楚知吾，认真的说道：“不言啊，看到你现在拥有这么大的公司，这么成功的事业，我是真的替你感到开心。来之前我还在想，经历了那么多磨炼才创立起眼前的这一切，不知道现在的楚知吾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我都已经不认识了。但还好，你还没变，还是那个固执又勤思的样子，还是那个有着坚守着内心理想的样子，真好。”
楚知吾闻言一愣，想到在梦境中挣扎着前行的楚总，想到如何一步一步爬到现在地位的楚总，他还是向晴认识的样子吗？向晴看到现在的他会失望吗？楚知吾不敢想象。
难道只有变成楚总那个样子，我才有可能成功吗？
楚知吾又陷入了自问和犹疑之中，然而此时却听到向晴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十分欣慰的说道：“不然要是摒弃了自己的认知，所获得的成功，那还是成功吗？不过是迎合着他人的想象与要求，东拼西凑的傀儡罢了。历尽千帆，却始终初心犹在，真好。”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楚知吾也瞬间从彷徨的心情之中解脱了出来，他开始庆幸，还好向晴见到的，是我。不论是对向晴来说，还是对我来说，真好。
而与楚知吾一道走出办公室的向晴，又恢复成了那自信干练，而且气场十足的模样，高跟鞋在嘀嗒嘀嗒，在等电梯时，楚知吾才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从门口办公桌一直跟到电梯口的秘书说道：“对了杨秘，麻烦帮我把下午的安排都取消了，谢谢。”
秘书微笑着说道：“好的，楚总。”这才将二人送进电梯。
哪知电梯门刚一关上，向晴便已经原形毕露，撞了撞边上的楚知吾，在楚知吾扭过头后，她更是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划出一个惊人的弧度，然后只用嘴型却没有发出声音的说道：“那么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