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尼尔泰克着作我亲爱的,东方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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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忧心于现代青年们的恋爱观。
我的心紧紧揪着,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我看着他们彼此牵手、拥吻,却感到困惑和窒息。
爱情到底是什么?
说实话我不清楚。
如果它是痛苦、纠缠又甜腻的感情的代名词,那我或许曾经体会过。
在我亲爱的她,我的朱芗身上。
——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只是阳光意外地公平,连我的家门前那株趴在地上的侏儒野草,也受到了那来自上苍的恩惠。
“涅尔泰,今天有位客人要来,你在门前迎接一下。”
我听见母亲这样吩咐我。
我应的并不情愿。
母亲是个过分强势的人,她像机械一样冰冷,并且把这种冰冷也带给了我。
所以连带着,我对这陌生的来客也多了几分憎恶。
天气寒凉,呼气带着白雾,我在寂静的门前僵直地伫立。所幸阳光温暖,我也无需回到那个深渊一般的家里拿上一条外套。
我呆呆地等着,身体的零件在努力运转。
远处有马车驶来的吱嘎声。
我抬头,看见奇怪的马车飞奔而来。
或许是东边大陆的人吧,那挂满了丝绸和黑纱的帘子,怎么看都不是西边大陆的风格。
我定定地看着马车,没想到那上面坐着的会是我要迎接的客人。
马车竟然在我身边停住了,纱帘被驾车人恭敬地抬了起来。
那一瞬间,微凉的风旋转着吹了起来,我似乎嗅到了冷杉的香气。
马车里的人露出了她的脸庞。
那是一双有着魔力的紫色眼睛,我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新的世界。
紫色的秸秆堆,紫色的鸢尾花,紫色的睡莲,紫色的雾气,紫色的美人。
她那么不同。
她的黑发顺滑亮丽,一直到她的腰际,她的眉毛又细又弯,即使她没有笑意,看起来也让人觉得温柔。
她的唇很薄,形状却很好看。
只是太过纤细了,好像脆弱的一折就断。
我觉得头昏脑胀,就像个傻子一般等着她走到我面前。
她敛眸站定,看着我笑了一下。
我的世界所有的花儿都开了,连那株野草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我不敢看她,以为自己跌进了奇诡的梦境里,因为我的心脏跳的太快了,我把这种让我失去理智的情绪称之为恐惧。
但这与恐惧又不同,我在这种恐惧里掏出了快乐和忧郁,又无法把它们单独提炼出来。
我期待着她的声音,像一个死刑犯在等待他的闸刀。
“……您好,我是朱芗。”
——
等到我僵硬地把朱芗带进家门,听到母亲与朱芗的寒暄后,我被一盆冷水冰到心脏都冻的收缩。
朱芗是我的姑母的女儿,是我的妹妹。
她依旧带着那迷人的香气,表情腼腆可爱。
只是……只是她已经有了未婚夫,她是为了她的未婚夫而来的。
我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看着朱芗用那双清澈的眼,用她不自知的风情撩拨着我,却只是说,“叨扰了,涅尔泰哥哥。”
我干涩地摇头,说不出一句话。
母亲不满于我的寡言,她觉得我像个不懂礼数的机器。
“你就是这么跟妹妹相处的?我叫你去迎她,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母亲向来是这样的,我是她可以支配的东西,所以她很喜欢在外人面前斥责我,来显示她的威严。
我之前只默默受着,只有这次觉得难堪。
我该是一个没有自尊的机械,只要零件转动,我就可以好好的活着。
活着就好了,怎么还能奢求要尊严这种高贵的东西。
我都说服了自己,然而朱芗——她站在我身前,用轻柔但坚定的话维护着我。
“您对涅尔泰哥哥要求的太严格了。涅尔泰哥哥与我相处的很好,我在东边大陆都很少见哥哥这样的人。您的儿子很优秀。”
母亲的脸色缓和起来。
她眉开眼笑地听着朱芗的夸奖,不再骂我。
“涅尔泰!去把你妹妹送到她的房间,晚上再带着你妹妹去逛逛。”
我嗫嚅应了。
朱芗的行李箱很轻。
我推着朱芗的行李箱,为她打开了房门。
我不便再走进去了。
朱芗仰头看我,紫色的眼睛像是引人深坠的梦境。
“涅尔泰哥哥,您辛苦了。”
我连忙摆了摆手。
“这没什么……你先休息,我晚上带你去转转。”
朱芗微笑着点头,脸颊微红。
“真令人期待。
涅尔泰哥哥,我想冒昧地问下您,您认识路朗吗?”
路朗·科秋。
朱芗的未婚夫。
我怎么不认识。他也叫我哥哥,是个关系很亲密的弟弟。
但他不会是个贴心的丈夫。
他是个再标准不过的花花公子,朱芗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但看着朱芗期待的眼神,我又说不出关于路朗的那些糟心事。
“我认识他,但联系不多。”
我只能这么说。
朱芗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周全地和我说了再见。
我多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再聊些什么……但我只是沉默了回了一个“晚上见”。
在回到我房间的路上,我被母亲叫住了。
“涅尔泰,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母亲心情尚可,她看着家族中的账目,呷了一口茶。
“你务必看着朱芗,让她嫁给科秋家的小少爷。”
我想装作恭顺地答应,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如果朱芗见到路朗·科秋之后就不想嫁给他了呢?朱芗也该有选择的权利。
母亲放下了账目。
“为什么?涅尔泰,朱芗是被收养的。她被收养就是因为需要与科秋家族联姻,稳固家族之间的联系。”
朱芗……是被收养的?
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我来不及欣喜,就被母亲话中透出的凉意逼的紧张起来。
“母亲,如果朱芗不喜欢路朗呢?”
母亲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路朗还有哥哥和弟弟,朱芗会找到喜欢的丈夫。”
我也是路朗的哥哥。
我也有机会吗?
我怀着这样的紧张在夜晚接朱芗去周边最热闹的美食街。
但我来不及后悔。
幽幽月华清澄舞,苦楚相逢狭路处。
我看到了路朗·科秋。
“哥哥!你怎么出来了?阿姨不是不让你在晚上出来怕你和我们一起喝酒吗?”
路朗大声说着,看到了躲在我身后的朱芗。
他朝我挑了挑眉。
“原来哥哥有了新情况——怪不得!”
我能感受到朱芗顿了一下。
被人误会和哥哥有暧昧关系,朱芗该是不愿的吧。
朱芗迟早要见到路朗的。我现在这样让路朗误会,算什么东西。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把朱芗介绍给了路朗。
路朗也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但没想到会在这时碰到。
他有些尴尬地和朱芗打了个招呼,然而后面跑出来一个路朗相熟的女性朋友,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熟门熟路地撞进了路朗的怀里。
“怎么那么慢!路路,我都要生气了!”
那位女性朋友对着路朗娇嗔,路朗手脚僵硬,朱芗更是低下了头。
在这窒息的氛围中,朱芗牵起了我的袖子。
“涅尔泰哥哥,我不想待在这里。”
我没有和路朗说话,直接带着朱芗回了家。
在我说了晚安准备离开时,朱芗突然开口了。
“涅尔泰哥哥,您其实和科秋家的人很熟悉对吗?都怪我什么都不懂。您以后是要继承这个家的,您自然会和科秋家的人很熟悉。”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和他们也没有那么熟……”
“涅尔泰哥哥,给我讲讲真实的路朗·科秋吧。求您。”
我看着朱芗极端坚强,又好像快要破碎的样子,沉着眉眼给她讲了所有关于路朗·科秋的事。
朱芗默默地听着,她眉眼间是再显然不过的忧愁。
啊——为什么偏偏是路朗呢?
我说话的速度慢了下来,朱芗注意到了,她有些抱歉地停止了这个话题。
“涅尔泰哥哥,真的麻烦你了,这明明是我自己的事。”
我摇了摇头,看着朱芗思绪沉甸甸的样子,想起我每次被母亲训斥后都会去的地方。
“想去看星星吗?”
“星星……?”
朱芗茫然地抬起了头。
“我理不清头脑的时候,就会想去看星星。”
我有些忐忑地这么回答。
朱芗看着我,我不由自主地与朱芗对视着。
我透过那双紫罗兰一般的眼眸看到了一个纯净的灵魂。
她笑了。
笑的很可爱。
“好啊,涅尔泰哥哥。”
在阁楼最上方有通往屋顶的格梯。
我扶着朱芗,和她一起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最开始是朱芗说着她对未来的忧虑,我不知道从何安慰她,因为我也只是一个被母亲操控着的傀儡。
我的未来一眼看得到底,早已被钉死住了。
朱芗注意到我的寡言,她问起了我的过去。
星星很柔和,我身边的人也是我喜欢的。
尽管这是一个冰冷的冬天,我依旧能感觉到春意的和煦。
我不由自主地说了很多。
说起没有色彩的童年,说起父亲的早亡和母亲的强势,说起被辖制的感觉……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灰暗。烦躁就像夏天时闹人的蚊蝇,怎么都除不尽。我真的想告别这世界上的一切——”
“不要这样,涅尔泰哥哥。”
朱芗握住了我的手,她的表情很真诚。
“您还很年轻。像还未开的九重樱,冬日还没过去,您还有很长的未来。”
或许吧。
我不是突然才这么颓废的。
长久的压抑之中,我已经舍弃掉了部分的自己。
有些零件已经被拆走了,我能运行,只靠着意志在支撑。
朱芗填补了那些空缺。
我一见到朱芗,那些钝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天,我和朱芗聊了很久很久,我几乎把我自己剖给朱芗看。
我没有刻意地说喜欢,但我能感受到朱芗明白了。
在星星已经陷入睡眠时,朱芗站了起来。
她没有深夜不睡后的疲倦。
她俯视着我,面容依旧梦幻。
“涅尔泰哥哥,我们可以明天出去玩么?”
我愣了下,迟疑地点头。
“可以……你想去哪里玩?”
朱芗已经走下格梯了,她只给我留下一个娉婷的背影。
“约会地点这种事情,涅尔泰哥哥,您不该问我吧?”
我猛然站了起来,差点儿从屋顶滑落。
这是什么意思?
约会——是我认为的那个约会吗?
我惴惴不安地想着,胃里像有一只蝴蝶在逃窜。
朱芗……会喜欢我吗?
我不想知道答案。
——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和朱芗一直在外面游玩。
当有人误会我们是一对情侣时,朱芗没有辩解,而是眉眼弯弯地默认了下来。
她好像我的真正的女朋友一样,做着女朋友会做的事。
她似乎把路朗·科秋忘掉了。
我的生活被朱芗填满,我不再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有朱芗在的世界,我再痛苦,也要留下来。
——
在大概三个月后,我看到树上的新芽冒出了头,小草萌发,一切都沐浴在春日的樱色中,格外欣欣向荣。
朱芗出门了,在出门前,她还给了我一个午安吻。
她说她有事要办,要傍晚才能回来,让我不用等她。
我笑着说好,看着朱芗越走越远。
我把积攒起的勇气称了称,觉得应该可以与母亲摊牌了。
我要和朱芗在一起。
我爱朱芗,我不能没有朱芗。
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我打算敲响母亲的房门,但母亲却先我一步打开了门。
她看见我,皱起了眉。
“我刚要去找你。你怎么还不置办起来?朱芗都和我说了。”
我心头震动。
朱芗居然先自己和母亲说了我们的事——
“朱芗一周后就要和科秋家的小少爷结婚了,你是她哥哥,你怎么这么不上心?她父亲来不了,你是要扶着她作为家长把她送到科秋家的!”
什……什么?
为什么,我听不懂母亲的话?
母亲是知道了我和朱芗的事在敲打我吗?朱芗不可能会想要嫁给路朗的,她明明——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在快要昏厥的前一刻,母亲瞥了我一眼。
“收起你那多余的心思。”
我下意识地一震,清醒了过来。
母亲不会同意的。母亲永远都不会同意的。
母亲会说谎,我要等朱芗回来。
我要朱芗亲口告诉我。
——
“涅尔泰哥哥,你都知道了啊。”
在听到我的质问后,朱芗平静地笑了一下。
她的话格外冰冷。
“您还不清楚吗?我们都违抗不了自己的命运。
我爱您,像爱我自己一样爱您。但这不代表我会嫁给您,我们没有结局,我以为您知道这一点。”
我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我一直在为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而努力——
我跌进了深渊。
所以……人啊,真是愚蠢的物种。是一种会自讨苦吃的动物。
我看向朱芗。
我可爱的朱芗。
“可以跟我最后去一个地方吗?我们需要一个了断。”
朱芗点头,她在月色下依旧美丽、 柔弱又神秘。
她不知道她对面的哥哥是病态的,依然眨着无辜的眼睛,相信着我。
相信我吧。
——
“朱芗已经失踪三天了,涅尔泰,如果你知道什么,现在就应该坦白!”
我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母亲,很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
母亲把书案上的精装书砸向了我。
我没有躲。
那一下很重,我的额头留了血,视线也变黑了一会儿。
我依然平静,甚至笑了一下。
母亲颤着手。
她看起来很惊慌,想要靠近,又觉得有失颜面。
“涅尔泰!你是傻子吗!你为什么不躲!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你……”
“别放过我,母亲,我的命是你给的,你随时都可以拿回去。”
我把书捡起来,趔趄地把沾了血的书递向母亲。
“再砸两下,母亲。”
母亲尖叫了一声。
她不明白我怎么突然坏掉了。
“就因为一个朱芗吗?涅尔泰,你不明白吗?你的婚姻是要对家族有益得,你怎么异想天开的想要什么爱情?在你小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家族才是最重要的,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可是。”
我低头看她,觉得她有些荒谬。
“你说过,你爱父亲。所以不顾一切嫁给了他,哪怕他早早死去,也无怨无悔。母亲,为什么我不可以?”
母亲顿了一下,她依旧理直气壮。
“我的确爱你父亲,但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如果我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少爷,现在咱们的家族早该比科秋家更高贵了!”
为什么我要承担这样的代价。
为什么我永远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我把书砸在地上,书却弹到了母亲的脚趾。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居然反抗我!涅尔泰,你以为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所以就不敢杀了你吗?我还年轻,我能培养出更出色的继承人!”
“您请。”
我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里。
——
我有另一处房产。
那是我自己挣出来的。
不同于母亲说的“没了家族你就什么都不是”,我有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在我的另一处房产里,藏着朱芗。
“涅尔泰哥哥,你是在囚禁我吗?”
朱芗指了指脚上的镣铐。
我笑了一下。
“不是。我只是怕你离开。”
朱芗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离开。但是,哥哥,如果不履行婚约,我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我会被抹杀。在这里,我们迟早会被找到的。”
我沉默了。
我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朱芗忽然抬头。
“哥哥,我们逃走吧。去北边大陆,或者南边大陆,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生活,好不好?”
我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我租了马车,想要去南边大陆和朱芗一起生活。
在即将出城时,马车夫说马车坏掉了。
我让朱芗坐在车里,自己下车察看情况。
我一掀开马车的珠帘,就看见了母亲和路朗。
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打手。
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是绝望。
“因为一个朱芗,不值当。涅尔泰,我原谅你,回家吧。”
路朗也附和着。
“哥哥,你和朱芗没可能,放弃吧。”
不。
我不会放弃。
我抬起头,做出了决定。
“我可以回去,但我要朱芗安全地离开这里。”
“涅尔泰!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望着母亲,笑容很淡。
“培养下一个继承人,要多少年?你还要请几个催眠师来摧毁他的神智,还要打坏多少根铁枝,才能让他像条狗一样听话?
母亲,选择权一直在你手里,不是吗?”
母亲咬着牙,她最后还是答应了。
我上了马车和朱芗做最后的告别。
我已经没有以后了,但我希望朱芗可以幸福。
离开这里,脱离成为傀儡的命运。
我走上马车,看到了格外冷静的朱芗。
她朝着我笑了一下。
我看着她的神色就明白她全都听到了。
“涅尔泰哥哥,你骗不了我。等到我离开后,你会离开这个世界,对吗?”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点了点头。
朱芗长叹了一声。
她握着我的手,一如当初。
“涅尔泰哥哥,我说过爱你,对吧。”
我点了点头,隐约明白了朱芗的意思。
她把声音放的很轻,却笑的很明朗。
“被爱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孤单的。”
——
春芽见绿,紫杉馥郁。
我与朱芗,皆葬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