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喝不了酒耍酒疯真是太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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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心奇的父亲是在京城为许多达官贵人做衣服的吴氏布庄的掌柜,虽比不得那些巨商日进斗金,也颇认得些显贵,在京城算是小有名气。而吴心奇全不似他父亲低眉顺目,八面玲珑。他平日里嗜酒如命,嗜书如酒,不懂半点礼数,真个狷狂书生!
也因他这嗜酒的爱好,在京城里惹出许多事端来,虽则未出人命,也得罪了不少人。京城别家的少爷们往往在他惹出的事端里扮演了受欺负的角色,对其十分不满,送给他个诨号,名曰:“酒疯子”。倘若不是吴父实在疼爱,几次打点关系,吴心奇不知要被送进去几次牢房。
似吴心奇这等人,闻听哪里有美酒,便是远在天边,要奔波许多年月,也甘之如饴。而长安与洛阳仅仅相距八百里,慢些赶路,十日内也可到达,若是置办了马匹,三两日就可赶到。不过此次吴心奇孤身赶往洛阳,可不仅仅是为了美酒而来。
吴心奇混进了人群里,如同泥鳅钻入了泥土中,滑不溜手,来去自如,不知怎的就挤到了前排,在众人愤怒的眼神下,溜进店面里。
跑堂的一眼看到吴心奇插队进来,但他有注意到吴心奇衣着华贵,不是他这种小老百姓惹得起的,因此不敢多言。
“小二,快倒酒来!”
吴心奇未进门时已被酒香勾起了肚内馋虫,不愿多等,厚着脸皮挤进门。进了门更觉酒水已近在嘴边,几乎要流出口水,哪顾得擦了满头大汗,便要跑堂的上酒。
“来了!客官。这是我千乐坊最负盛名的‘口吐香花’,也数这‘口吐香花’最为稀罕。客官便来迟个一时半刻,今日见不得这酒!”
跑堂的见这客人体格硬朗,风流倜傥,又处在青春年华,私心以为吴心奇对那些美妙的情事颇感兴趣,便取出了千乐坊每日数量有限的“口吐香花”这款挑逗心绪的酒来。
吴心奇自然听说过这款酒水引动的许多荒唐事,他彼时尚有些怀疑,今日亲见,不再敢有半分质疑。吴心奇只将嘴唇放在酒碗边上,闻到飘荡在酒水之上的清香气息,他便春心萌动。酒水送进口中,花朵开遍五脏六腑,心跳难以自制。他脑中清醒,却又几乎昏醉。
脑海里一个模糊的身影不断浮现,他始终看不清。那道曼妙的身影翩翩起舞,一甩手间,长袖几乎掠过他的鼻翼,留下一缕胭脂香味,不停勾动他的心魂,让他喜悦、痴狂;但她脸上有一层云雾似的薄纱,让他始终看不清她的脸,这又让他十分着急、煎熬。
纵使吴心奇品酒无数,哪里见过这等境况!他从未曾有过这种奇特的感觉,难以捉摸,心绪不定。他已被“口吐香花”折服。
酒的效果不能持久,吴心奇离了仙子,回到现实,想起身上的破事,又喝了一大口酒。
被家人定下亲事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他再次与那仙子相遇,这次他扑了上去。仙子身法灵动,飘忽不定,任凭吴心奇施展一身的武艺,捉不到仙子的纤纤玉手。不过,两人共舞一曲,倒也乐在其中。
一碗“口吐香花”已见底,吴心奇意犹未尽,他急切地唤来小二,目光灼热地盯着小二,放言道:“你家店里的‘口吐香花’我十分喜爱,有多少我便买下多少!”
“客官,这个却不是我做得了主的。我家主人说了,‘口吐香花’害人心智,且耗材甚多,故此向来少酿,也不可多卖与他人。正因如此,方显难得,客官可知门外有多少酒客都是奔着这碗酒来的?客官今日能喝上一碗已是大幸,何必贪心要多饮一碗?”
小二一番话语,在吴心奇头顶上浇了一盆凉水,但他仍不肯放弃,此时虽有顾忌,未有半分收敛。只见他一手拽住了小二的衣领,眼神似要吃人,低声说道:“莫非没有别的法子?”
小二呼吸不畅,心中畏惧,咳了几声,忙叫道:“有的有的!这话我只与你说,我家主人这几日总会在未时左右来这洛阳南街第一家的店面视察一番,名为视察,其实是在那躺椅上一睡,睡醒了才走。客官若耐得性子,便等上几个时辰,待我家主人来时,亲去问他。我家主人也曾说过,倘若与他有缘,直接留你畅饮一夜也未可知!”
吴心奇于是松了手,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子送与小二,笑道:“你家主人倒也是个妙人。”
吴心奇前怒而后喜,喜怒无常形,实在令小二慌了神。小二惊诧道:“小的招待不周,哪敢受此赏赐?”
“此非赏你,乃是赔你。”
小二大惊失色,几番推脱,在吴心奇瞪了一眼之后不得不收下。
吴心奇屏退小二,默默等待坊主。
吴心奇忽然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自己这饮了酒就变得癫狂的毛病,偏偏他爱这销魂夺命的神仙水如命,为此招惹了一身祸事。在片刻之前,又差点对无任何过错的小二大打出手。不过吴心奇这次却控制住了自己,或许他有些许的长进。
三个时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易就能熬过去,吴心奇终于不愿等待坊主到来,只为那可得不可得“口吐香花”,吴心奇唤来小二呈上来其他的酒品。
“马踏塞北”味道实烈,一碗两碗喝得吴心奇酣畅淋漓,“步步生莲”下了肚,却让一事无成的吴心奇有些许的惆怅。人都说“成家立业”,可这未曾相见的两人,如何就能在突然降临的大婚之后组成一个完整的“家”?或许所谓的家,一直都是他父亲尽力维持的“家族”吧。
不行,不能再多想,否则父亲请来的教书的柳师又要骂他不孝不义了。
吴心奇继续喝酒。
将千乐坊的酒尝了一遍,无论如何找不到“口吐香花”带来的快感。吴心奇心中如痒似挠,恨不得亲去找来那个懒惰的坊主,质问他为何不肯把那“口吐香花”多酿一些,尽管他已在小二那里得到了答案。
吴心奇是不该生气的,这里许多的酒各有各的妙处,都比他往日里所喝的酒品质要高上一筹。这样的宝地,怎还能奢求更多呢?
可是,吴心奇总是奢求更多。
“口吐香花”在哪?为何别的酒水都可畅饮,这酒却不能多喝上一口?
为什么?啊?!
小二不知已回答了多少遍,这次仍哭喊着答应道:“这是我家主人定的规矩,他说的多饮有害。客官客官!别砸了!别砸了!再砸今后可做不得你的生意了!”
吴心奇哪里听得进去,他只要喝酒,他只要喝那“口吐香花”,他只想忘去一切糟糕的事,继续沉沦在仙子的幻境里。
他不停地砸。他失手砸烂了几坛酒,本有些心疼,但一想到那些都不是“口吐香花”,于是又狠下心来。
他抓起桌凳,往别的酒客上砸。
“怪你们来跟我抢酒喝!”
酒客们被砸得东倒西歪,一边叫骂,一边哎呦个不止。
“哎呦真是倒了大霉了!”
“这是什么夯货,来这里发酒疯!哎呦,疼死我了!”
“快去喊官兵来,赶走这小疯子!”
他还要砸,举起小二,砸到算账的身上。
“也怪你们不敢与坊主相争!”
小二等下人心有怨气,指着吴心奇终究没敢骂出声,直到见了一队府兵赶来,忙大喊救命。
府兵乃是府尹派来维持秩序的,手上持有制式大刀,不禁杀戮。如此动手,怕是要出人命。
而吴心奇全无伏罪之意,摆起架势,似要对兵士出手。
“小子!看你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要是不想父母见了你的尸首伤心,赶紧写信于你家父亲取钱来,赔了这里众人的损失,只讨一顿打,还饶你一条命!”
吴心奇听人提到自己的父母,他更是好似想起了烦心事,脸色阴了许多,放话道:“好啊!来啊!杀了我反倒了事!”
“好狂妄的小子!”众人冷笑。
这边队长模样的人见吴心奇不肯停手,示意众人持刀围上去。
众人所持大刀宽刃之上显露寒光,随着他们逼近吴心奇,吴心奇身上气息变化,越发不耐烦。那似乎是爆发前的预兆。
有个府兵率先出刀,照准吴心奇左胸砍去,若是挨实了,以大刀之利、人肉肌肤之软,吴心奇胸口定要霍开一个大洞。
可事实并非如此。
吴心奇动也没动,那一刀劈下,左胸的衣服破开一个口子,但他身上并未有鲜血喷涌而出。
这府兵还以为自己距离把握的不好,失了手,见得吴心奇脸显不屑,大怒道:“算你运气好!再来!”
接着又是一刀。
吴心奇侧向一躲,这一刀又落在了空处。吴心奇趁府兵势老,向前一跃,到了府兵跟前,肩臂一撞,府兵倒飞而出,制式大刀掉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这几位府兵并不是武林中人,无有武艺傍身,并不能看清楚。只见了兄弟被打飞,即便猜出与吴心奇的差距,一时意气,也绝难善了。何况他们有武器,而吴心奇赤手空拳。
可惜,吴心奇并不仅仅是习武之人,他前番能硬抗一刀,并非是那刀没斩中他的要害,而是他周身的灵力护佑所致。
所以,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几位府兵大哥将一同倒在了店铺里,也同其他客人一样唉唉哟哟地叫着。
但是,要真这样,吴心奇殴打官兵的罪责可就难跑了。彼时在洛阳下狱,他远在长安的父亲也难以捞他出来。
眼见得场面将变得更加混乱,忽有一声高喝:
“够了!”
……
这件事,林日月听得熟悉。前世时,吴心奇唯有一次离家出走,不仅在洛阳闹出事端,便在京城也惹出了许多风波。
而且她清楚,此时的吴心奇离家出走,不惟为了喝酒,还为了另一件事。
这件事跟林日月还脱不了干系。
没错,就是二人父母亲定下的婚约。
但是吴心奇逃婚了。
他!竟!然!敢!逃!婚!??
即便她俩最后还是成了夫妻,这一世的林日月想起这事,依然连带着有些生气。
若是吴心奇没有回心转意,若是吴心奇后来没有哄得林日月回心转意,他们上一世说什么也不会结成夫妻。
想到这种事,林日月就会感到浑身一阵阵发冷。
任性的人并不是每一次都不用付出代价,只是他们两个运气好罢了。
但是林日月又是一个极善于原谅别人的人,只消没有铸成大错,她依然会原谅吴心奇。
“说起来,这场闹剧还是你那吃酒就会发疯的怪病导致的。可是后来却没见你闹过,你这病是怎么好的?”齐千紫未带指责之意,只是取笑道。
躲在葫芦里偷听的林日月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心中赞道:“问得好啊,坊主!我也想知道这个!”
“这事确实奇怪,我在尝了千乐坊的酒之前,一度觉得这病无药可医,哪想着那日里吃了这千乐坊的酒,从此病症就有衰减,但依旧不能全好。我与夫人成亲之前,还担心着若是病治不好,为了不伤到夫人,以后只能戒酒了,好在没过多久那疯病就彻底痊愈了。”吴心奇说了一大堆,其实还是语焉不详,有所隐瞒。
没过多久是指多久?彻底痊愈的契机是什么?这些吴心奇都没有明说。
不过,齐千紫大概猜到了。
“也就是说,你在那个时候才彻底治好自身的病,对吧?”
齐千紫也不把话说明白,一句“那个时候”,听得林日月上火,到底是哪个时候?
偏偏吴心奇听了还点头了。
这种感觉,就似她的吴郎在跟齐千紫玩着一种她参与不进去的游戏,不知怎的,林日月心中生起些醋意。
“到底是哪个时候?为什么不肯把话说明白?怕我听见吗?我还就不明白了,我听见了又能怎样?”
林日月在葫芦里扬声发问,打断了吴齐二人的谈话。
一旁的娃子们不住惊叹:“哇!小娘发火的样子好可怕!”
“……”
齐千紫心知是这两人的家务事,所以装聋作哑,并不搭腔。
吴心奇只当这东西是细枝末节,所以隐去了关键也无妨,没想到林日月如此在意,他哪里能想得出这是林日月在吃齐千紫的醋,还以为林日月是在气他隐瞒真相。
既如此,吴心奇只好明说了:“是上一世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的病才全好的。”
吴心奇说这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只有他跟林日月,多少情话也都厚着脸皮说了。只是眼前还有齐千紫这个友人在,在旁人面前说这种事,即便是吴心奇也有些不自在。
林日月更不行,听了这话,脸蛋儿眨眼间红透,脑门上快冒出烟来,不是已经在葫芦里,她早就想钻个地缝躲进去了。
即便如此,还嘴硬说道:“也…也就会说这些哄人的话了!”
几个娃娃笑闹道:“原来爹爹也曾害过相思病!”
这事只有齐千紫这个外人看的明白,吴心奇说的不是哄人的情话,他那疯病也不是相思病,应是七魄中的情魄有所缺陷。这种事极为罕见,说到补全之法,只有得遇日后的良配,才有可能弥补。
魂魄残缺,也有先天后天之分,若是先天残缺,只能说他运命不好,若是后天残缺……
齐千紫眼神瞥了一下吴心奇左侧歪放着的葫芦。
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将吴心奇的一缕情魄放在林日月身上,以强做媒。
齐千紫暗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吴心奇,又自忖他二人夫妻和睦,何必揭出这种事来,让彼此间心存芥蒂。
由此,还是不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