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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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正如叶冰裳所料想的那般，世家以“流民无事，争抢粥食”盖棺定论。
可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只是开始。
城外粥棚，饥民云集。
“听说了吗，城南粥棚，恶仆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拿恩公施给我们的粮食换钱。这是要绝我们的命啊！”
“真的吗？”
“那还有假？都出动官兵了！”
“你说，那些仆人都敢中饱私囊，那这些官爷会不会也……”
“不太可能吧？”
“什么？官爷昧下了救济粮！”
“何止是粮啊！连衣物都贪！贪了这些拿去卖钱，中饱私囊！”
“……”
粥棚内的流言愈演愈烈，在一夜寒凉、冻死了数十个饥民后，这种恐慌感达到了顶峰，引起了暴动。
“小姐，大事不好了！”嘉卉急匆匆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听说城郊的上万饥民听闻城南粥棚一事，闹起来了！老爷也被派去镇压流民了。”
叶冰裳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爹爹他武艺高强，自然无事。”
“城南粥棚那事，要我说就是那些饥民贪得无厌。施粥是情分，又不是本分，就算世家恶仆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这些享受恩惠的人也没有资格放下碗骂娘！可城外的饥民为什么听闻此事会暴乱啊？”
嘉卉不解挠头，叶冰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她这条计，若是真让人随随便便看穿，就不是好计了。
这消息呢，自然是她放出去的。
饥民进出城门来来往往，带一点消息出去也属实正常，哪里会有人怀疑，这是一个女子在搅弄风云呢？
她终究是高估了这个时代，以为城南闹个饥民暴动就引起官员的恐慌，若不是那日她从裴琰身上猜到了世家的嘴脸，把这把火顺势烧到了城外，这热点能不能成为热点还是给问题。
果然啊，不能高估人性的下限。
叶冰裳边打香篆，边思量——
追剧时，她只看到叶冰裳每月初一、十五亲自来粥棚施粥，却不细想，怎么可能每月每日都有那么多真正的饥民。
因为穿剧这件事过于神奇，所以她在定计时，忘了进出城门需要文书，那些外来流民大多难以入城喝粥，享受到粥棚福祉的其实是京民和能入城的饥民。
而此次叶冰裳敢这么定计，自然有她的依据——天时、地利、人和。
今年是小饥年。
再过两旬后就是春节。
按照时间线，后年就是姜饶战死，将情丝托付给叶冰裳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开春后盛国遭到景国进攻，这场零零碎碎的拉锯战会持续一年之久，说明了明年是丰收年。
俗话说，冬盖三层被，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雪是瑞雪，就佐证了明年是个丰收年的猜想。
可这俗话却不曾言明，有着瑞雪的冬天格外寒冷。
盛王并不是一个爱名如子的明君，但绝对称不上暴君。
他懂得帝王心术，却不懂仁王之道。
他只有守成之能，却没有容人之量。
他本身治国实力的缺陷导致了他非常注重手上的权力，又容易对臣子心生猜忌，无法做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叶冰裳记得一段清史——
乾隆五十九年秋，山东蝗灾，贫民百姓无米下锅，饥民遍野。刘墉建议立即拨粮救灾，但因为时间仓促，官吏贪污，核算好的粮食发到百姓手中不足三分之一。百姓们沿途乞讨，携手赶到京城。
荒年大雪，乾隆命户部在城外搭设粥棚，救济饥民。由于天气酷寒，三天冻死五千人，灾民们食不果腹，更不能入城避寒。朝臣提议大开城门，多设粥棚施粥放粮，救济百姓，给他们容身之所度过寒冬，但和坤以修建圆明园无法拨出钱款为饥民在城外施粥设棚发放衣物、饥民贪得无厌恐会偷盗行凶为由拒绝了，还危言耸听，直言若开城门，皇城将永无宁日。尽管刘墉王杰等人鼓动富商私设粥棚，但最终死亡人数还是达到了一万多人。
自古三九、四九天寒，再过两日，这冬日最寒冷的时候就要来临了，而这个时候，人心是最为浮动的，只要让人略加挑唆，这些饥民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暴动——
他们害怕自己的救济粮也会被官吏尚自昧下，所以要为自己争取利益！
在天子脚下出现饥民暴动最容易引起皇室恐慌，尤其是在世家的遮羞布在这一次饥民暴动被尽数撕下后！
当赤裸裸的现实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就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问题。
叶冰裳总结了一番定计的逻辑，除了她忽视了真正需要帮助的饥民无法入城，世家会为他们的伪善找借口，并无漏处。
而且，这个计谋能有如此好的效果，多亏了叶夕雾那张淬了毒的嘴！
叶啸是为民请命的武将，此次镇压，必然会知道造成百姓惶恐的原因是城南粥棚世家恶仆倒卖粮草、欺骗饥民，城外的流民当心官吏也会如此，才会发生动乱。当他发现造成城南粥棚一事与自己的二女儿有关，他就不得带着叶家不站在其他世家的对立面，将事实上奏。
没有叶夕雾的嘴，城南粥棚固然会发生小规模暴动，但影响力绝对没有那么大，叶冰裳还要谣传世家恶仆借粥棚中饱私囊，在三九寒日到来，饥民开始出现伤亡的后，才能诱发饥民暴动，让朝廷正视这个问题，而世家恶仆借粥棚施粥一事中饱私囊这一言论是否真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安抚饥民的情绪，解决后续问题。
而叶冰裳要做的是，赌叶啸的人品是否高尚，会将这些如实上报。
“没想到，叶夕雾的无意之举居然让整个事件提前了五六日结束，减少了城外上千百姓的伤亡，结了善果。”
叶冰裳分析完这件事，不得不感慨叶夕雾的运气。
不愧真是天命之女啊，吃瓜吐槽都能间接减少百姓伤亡。
可安抚这些饥民并非易事。
世家高高在上，不可能非常情愿地伸出援助之手，叶家得罪了户部尚书李昶，难说他会不会卡银钱，开仓放粮后难说朝廷会不会请求社会人士募捐粮食。
若要捐粮，她设计让叶夕雾施白粥，就注定了叶家要在这次捐粮中出血。
但接下来，根据剧情和历史推断出，景国和盛国会有一年至两年的摩擦，期间不乏发生大战，叶家的底蕴不能在这次捐粮中尽数展现，她还要想办法解决。
但这也有解决的办法。
盛国为官者是部分通过科举，部分是通过世家推举，但参加科举的人有什么要求，叶冰裳不甚了解，只通过原本的记忆知晓，商贾子弟不得参加科举。
只要这些商贾愿意捐钱，子弟就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这等好事，他们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