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施粥的算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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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妹妹，快住手！”叶冰裳佯装大惊失色地吼出声，脸上的惊慌失措就像迷路的鹿，极大地取悦了叶夕雾。
蠢物！
叶冰裳掩下眸中的嘲讽，依旧是畏惧而惊慌的语气：“二妹妹，这里是粥棚，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的家丁，爹爹让你在府内反思自己的过错，你今日却擅自出门，若是让爹爹知道了……哎，二妹妹，粥棚明火，莫要在这里胡闹，若是不慎走了水……”
叶冰裳的话让叶夕雾猛然想起自己如今正处于粥棚内，都是木材，若是走水，就算害死了叶冰裳这条贱命，自己也要被父亲和祖母训斥一通。可一想到今日六殿下对她冷眼相待，甚至让她向叶冰裳这个贱人学习，她心中就有一股难解的恨意。
她堂堂柱国大将军府嫡长女，凭什么要向叶冰裳这个庶女学习？
她嫡亲祖母贵为盛国长公主，母亲虽然早逝也是郡主，她叶夕雾生来就是县君，凭什么和一个商户之女相提并论！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一个商户女子能嫁入柱国大将军府就是她的荣幸，她的女儿还想成为她叶夕雾学习的对象？
笑话！
不能打骂叶冰裳，叶夕雾只能鸡蛋里挑骨头：“大姐姐，你不是要去城东逛胭脂水粉铺吗？怎么来城南施粥了？”
西贵东富南穷北宫。
这是盛国京都的布局。
城南是穷人的聚集地，粥棚自然也建在此处。叶冰裳选的地段此处临近官道，才会让叶夕雾一眼就看到了。
“我看这些人也可怜，就为他们准备了些许粗粮以尽绵薄之力。”叶冰裳说着，理好裙摆站起来，笑道，“二妹妹擅自出门，怎么就从南门回来了？”
寺庙离南城门近，自然从南城门入城，难不成她还要绕一圈从西城门入城？
叶夕雾一梗，不知从何作答。
叶冰裳对叶夕雾的到来也很诧异，一时举棋不定。按照她的算计，萧凛离开寺庙后会到城南巡视各粥棚的情况，而叶夕雾会跟着萧凛一起巡视粥棚。
可如今，戏已开场，萧凛却不见了，这叫叶冰裳一时乱了阵脚。
好在叶夕雾是懂找茬的，一眼瞧见叶冰裳粥棚里的粗粮，吐槽的话脱口而出：“这些玩意儿都是人呢吃的？大姐姐，你好歹是将军府出身，为何施粥得如此寒碜？祖母也不曾苛待你，怎就不多花些银钱，让他们喝上一口白米粥呢？”
叶冰裳闻言，很想翻白眼，但忍住了。
不曾苛待？
那一浴桶井水不算苛待？
霸占妾室留给女儿的遗产不算苛待？
一个助纣为虐的老恶人对老娘到底怎么样，你叶夕雾心里只有Ac数吗？
倒是粥棚附近的饥民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为叶冰裳打抱不平：
“这位小姐，您长姐心善，我们能吃粗粮到饱已是幸事，哪有什么资格去奢求吃那上等的白米粥呢？”
叶夕雾双手紧紧攥着衣裙，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正想要发作——
“二妹妹，你看看别的粥棚，那些白米粥都看不见几粒米花，这粗粮虽丑，味道也不好，但顶饱啊！施粥的意义就是让饥民们切实得到好处。”
叶冰裳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准备给叶夕雾挖新坑。
她原本是想让萧凛看到叶夕雾不顾皇后懿旨公然出府、刺探皇子行踪、在粥棚随意凌辱施粥的长姐，树立一个在叶家饱受欺凌的被害者形象，借助萧凛确定这个粥棚的归属权，证明施粥是叶府大小姐的个人行为，而不是柱国大将军府的行为。
叶家晚于其他家开设粥棚，不就是她的好祖母想要她跳出来施粥，然后再光明正大地派出护卫，美其名曰保护自己，实则霸占粥棚，表明粥棚是叶家的，叶家大小姐只是代表叶家施粥，并贪了她这些天出的银钱，警告她一介庶女不要有太多心思吗？
说不定叶老夫人还可以仗着叶冰裳是庶女，说是叶夕雾提出施粥，长姐念其被皇后娘娘关在家中，代为施粥。
“我本只想让你犯了皇家忌讳，加重萧凛对叶家的疑心，并且抓牢粥棚归属权，顺带恶心一下那老不休，让她算计落空，也让你在百姓里失了口碑，没想到你自己撞枪口上了，就别怪我心狠了！”
叶冰裳心中逐渐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又继续叹气，刻意放低了声音，尽量只让叶夕雾听清：“哎，我人微言轻，只是将军府的庶女，若是熬上如这粗粮般稠的粥，虽说花不了几个钱，但总归是得罪了其他粥棚，怕是会给爹爹招致麻烦。可若是这些百姓们吃到了那般浓稠的白米粥，想必对施粥之人也会感恩戴德。陛下宽厚仁慈，若是知道有人行此善举，必然会以示嘉奖。”
“真的吗？”叶夕雾想到六殿下平日里最为仁慈，定然喜欢乐善好施之人。一想到自己能够得到六殿下的青睐，叶夕雾一颗心都雀跃起来，忙问正在吃粗粮的人：“我若是给你一碗白米粥，如这粗粮一般多，你可会感激我？”
那人疑惑抬头，见叶夕雾一脸真诚地看着他，木讷地点头：“小姐心善，若是能给我一碗白米粥，小人自然感恩戴德。”
叶夕雾高傲地抬头像是一头打了胜仗的公鸡，傲然道：“姐姐作为庶女，自然没有资格施白米粥，而我不同……”
“妹妹说的是。”叶冰裳一句不冷不热地话直接打断了叶夕雾嚣张的气焰，气得叶夕雾转身几走。
看着叶夕雾离去的背影，叶冰裳呵了一口气，嘴角上扬。
世家藏粮，但将门却要暗自用自己的藏粮补贴或抚恤将属，已是成规。
纵观景、盛两国这几十年的摩擦，给这些帝王打架的自信不是敌国正逢荒年，就是敌国政权交替。
今年盛国饥荒，来年开春时景国必然出兵盛国，而身为柱国大将军之女的叶夕雾，在城南开设粥棚为饥民熬浓稠的白米粥，若是叶啸请奏粮草不足，盛王是怀疑叶家私扣粮草呢，还是怀疑叶家想要谋反呢？
就算施粥用的是白米，将士们吃的是粗粮又如何？帝王想要降罪，从来只需要一个理由，不需要在意事实。
叶冰裳真的很期待，想知道那位多疑的君王究竟会如何看待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