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同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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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证鉴定中心,法医解剖室。
丘潮生的尸体被摆放在解剖台上,旁边站着三个穿着解剖服的人。除了马天浩和徐君奕,另外一个则是苏语林。
没错,苏语林这头召唤兽,这次没等召唤就主动过来了。
这个号称东省首席法医的女人,此刻并没做任何高技术难度的操作,而是一寸寸地检查着尸体表面。尽管,这个工作,此前马天浩和徐君奕已经做过一遍了。
“的确是没有其他的针孔。”苏语林抬起僵硬的脖颈,轻轻呼出一口气。
于是,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尸体的右侧腹壁。那里原本在皮下埋着胰岛泵的针头,如今已经取下,留下了尸体浑身上下唯一的针孔。
“提取检材吧。”苏语林声音清冷。
马天浩点点头,用手术刀切下一些针孔周围的皮下组织,同时还不忘给徐君奕讲解制作组织匀浆的要点。
“我们在现场提取的玻璃体液,可以和组织匀浆一起送检。”徐君奕说。
马天浩点点头:“虽然理论上玻璃体液的糖值比血液内的糖值相对稳定些,但稳妥起见,还应该再采集一份心血检材。”
上次死亡时间出了纰漏,师父这是患上玻璃体液应激障碍了吧?徐君奕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谁知苏语林却变本加厉地说:“这种案例比较稀有,不如连脑脊液、胆汁、腹腔积液的检材一起提取了,多积累一些数据,看看不同体液检材中的胰岛素-c肽-葡萄糖含量之间有没有规律可循。”
受到苏语林钻研精神的感召,徐君奕深以为然,加大力度点头。
马天浩看了一眼不谙世事的自家老大,却暗暗叹了口气。他是在担心索朗和钟鸣会因为丘潮生的死而遭到质疑,故而希望尽快拿到检测结果,也好就此准备应对之策。
然而,这也还只是他的担心,现阶段还什么都没发生。考虑到苏语林的情商,如果现在对她说这些,搞不好她哪根筋一动,跑出来仗义执言,说不定反而会帮倒忙。
想到这,马天浩瞪了一眼徐君奕,说:“别光顾着点头,先把玻璃体液和皮下组织检材给实验室送过去,你就在那看着等结果。”
说完,又转头对苏语林说:“老大,其他检材可以晚点送,等尸体解剖的时候顺手提取就行。”
“行吧,反正你是主检法医。”苏语林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注意力转向了从尸体上取下的胰岛素泵。
此刻,胰岛素泵的液晶显示屏上,有一个被三角形圈起来的叹号,叹号旁边还有两个类似电池条的标识,其中一个里面显示的数字是“000”。
徐君奕却面露难色地看着马天浩,说:“师父,立等可取不太可能了。二组那边接了个重大车祸的案子,实验室都快忙翻了。要不,让老大跟吴大姐先打个招呼?”
徐君奕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瞟着苏语林。
苏语林却像完全没听见他的话,只顾聚精会神地低头研究胰岛素泵。
马天浩却又瞪了徐君奕一眼,低声说道:“开玩笑!吴大姐那是随便能打招呼的?”后面还有一句没说出口:你这不是诚心给领导出难题嘛?!
吴大姐,全名吴迪,人如其名,在鉴定中心基本上就是无敌的存在。
年届五十的中年妇女,本就是大妈中的战斗机。而人家吴大姐更是工作勤勉、能力强悍、资历又老。即便苏语林这种情商间歇性欠费的,对上吴大姐,也知道退避三舍。
再说,人家吴大姐一大把年纪还亲自带着实验室的一干人马加班,苏语林不过去慰问就罢了,哪还敢利用职权去加塞走后门啊?
马天浩深知自家老大的脾气秉性,于是,瞪了徐君奕第三眼,恨铁不成钢地说:“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就不能发挥一下自己的优势?凭你的姿色,再加上师父我传授的十八般武艺:撒娇、卖萌、装酷、耍帅,实验室那帮娘子军,哪个不能给她麻翻在地呀?”
“好吧,那我去试试。”徐君奕虽然满脸抗拒,但还是换下了解剖服,以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姿态走了出去。
马天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对苏语林说:“老大,觉得你的徒孙怎么样?他那人见人爱的样子是不是有我年轻时的风采?”
“嗯?”苏语林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徐君奕离去的方向,然后一脸认真地说:“我们需要找个懂胰岛素泵的人来看看。”
好吧,美眉眼做给瞎子看了。早知道就会是这样。
马天浩认命地叹口气,问:“老大,你的意思是,胰岛泵有问题?”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苏语林一脸不解地看向马天浩,问:“那你急着测心血血糖和玻璃体液糖值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证明丘潮生并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他的死因是病理性的低血糖休克呀。”马天浩说。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低血糖呢?”苏语林继续问。
“比较可能的原因是,”马天浩想了想,说:“丘潮生是I型糖尿病患者,血糖脆性很高。可能因为劳累、情绪、饮食等等诸多原因造成血糖大幅波动,而他又没及时调整胰岛泵的给药量,因此导致低血糖。”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你有没有办法证明呢?”
苏语林看着马天浩,眉峰挑起又落下。如果索朗在,就会知道,这是她表示不赞同的标准姿势。
马天浩虽然不会观察微表情,但跟着苏语林干了那么久,也能明白苏语林的意思,于是问道:“老大,直接说吧,你是怎么看的?”
“胰岛泵故障,大量胰岛素被快速注入机体,导致胰岛素中毒。”苏语林说着,按亮休眠中的胰岛泵,给马天浩看液晶屏幕上显示的“000”三个数字。
“啊,我知道了,”马天浩恍然大悟,说:“所以你才会要求同时检测针孔处组织匀浆、心血和玻璃体液里的胰岛素、c肽和葡萄糖含量,就是为了确定是否是外源性胰岛素引起的低血糖。”
“嗯,除此之外,当然还要对胰岛泵本身进行必要检测。”
苏语林把胰岛泵放回证物袋里,说:“明天想着让宇文看看这个胰岛泵,可能还需要咨询胰岛泵的生产厂商。”
“别等明天了,我这就给那头大猩猩打电话。”马天浩边说边摘手套。
苏语林却伸手阻止道:“都这么晚了,明天吧。你孤家寡人一个,人家宇文可是拖家带口的。”
“不行,这事,赶早不赶晚。”马天浩一反常态地没有应和自家老大。
“为啥?”苏语林问。她只是单纯出于好奇,倒是丝毫没有权威受到挑战的自发自觉。
“还不是因为索朗他们。”马天浩语气中透出一丝兴奋,说:“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病理性的猝死,但如果是胰岛泵故障导致的意外事故,就更找不上那俩人的关系了。”
“可是,这事本来就和那俩人没有一毛钱关系啊。”苏语林依然是一脸不解。
马天浩却不再解释了,只说:“老大,这种叽叽歪歪的烂事儿不值得你操心,你好好指导我们尸检就行了。”
说罢,马天浩摘下手套,快步走到外间,从更衣柜里拿出手机,打给宇文星星。
“你的意思就是,说了我也听不懂呗?”
看着马天浩离去的背影,苏语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咕哝道:“看不出哈,你对索朗的事这么上心呢。”
与此同时,技侦中心的小机房里,索朗脆生生地打了喷嚏。
钟鸣抬头看向索朗,问:“索队,你是对我的侦查思路有什么意见吗?”
“那倒不是。”索朗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在想刚才李主任说的话。”
索朗口中的李主任,就是钟鸣的前领导、技侦中心主任李文元。他刚才溜达过来探班了。
对于这位李主任,索朗虽然没见过几面,却经常听钟鸣说起,知道他对钟鸣一直是照拂有加。
尤其是最近,开始调查朱长安案以来,钟鸣有时候自己忙不过来,只能找技侦中心的同事帮忙。大家都不是闲人,但被求到的时候也都毫无怨言、自带干粮加班赶工。
还有,索朗和钟鸣俩人不愿意在甘泉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讨论案情,就经常跑到技侦中心来蹭地方、蹭设备甚至蹭饭吃。
李文元知道后,也只是笑着骂一句“自家辛苦养大的驴驹子,跳槽去给别人家拉磨了,还天天跑回来偷吃草料”,却从没真正阻拦过。
在这里,索朗能深切地感受到同事之间的善意与相互扶持,以及为了破案不计较个人得失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一个团队能有这么好的氛围,团队的领导者无疑起了最重要的作用。
其实,在和马天浩那帮人打交道的时候,索朗也有类似的感受。只不过,也许是被苏语林带歪了,法医物证鉴定中心的那帮人都有着较强的逗b属性。
总之,在索朗眼中,苏语林、马文浩、宇文星星一干人是值得信任和亲近的伙伴,而李文元则是值得敬重的长辈。
且说,德高望重的李长辈笑呵呵地和索朗打了个招呼,而后又秒切换成老父亲教训儿子的嘴脸,对钟鸣说:“那么几条小杂鱼都抓不出来,你这技术算是退化完了。”
钟鸣却一脸委屈地说:“我又不是网警,抓网络喷子的活不归我管。”
“嘿我说你小子,学会各扫门前雪了是吧?”李文元伸手在钟鸣后脑勺上敲了一记,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说:“不对呀,这就是你自家门前的雪啊,你不扫谁扫?”边说边又敲了一记。
“主任~~”钟鸣无奈开启了撒娇卖萌模式,“人家忙着查案呢,那些喷子想喷就让他们喷呗,反正我也少不了一块肉。”
“众口烁金、积毁销骨。这事要是真闹起来,可就不是少一块肉那么简单了。年轻人啊,就是不知世事险恶。”
李文元恨铁不成钢地又要抬手敲向钟鸣的后脑勺,但这次钟鸣已经有所准备,脑袋一歪躲了过去。
但钟鸣还是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摸着后脑勺说:“你老先回去休息吧。等我忙完手头这点事就查,行不行?”
“你少忽悠我。”李老头边说边气哼哼地往出走,嘴里还念念叨叨着:“既然你自己不着急,也别想我再派别人查。技侦和网警都忙着处理那个米果儿惹下的乱子呢!”
看着这个风一般的骚年,呃...,是风一般的中老年离去的背影,索朗不禁有点担心地问:“你干什么了,把老同志气成这样?”
“不是我,是互联网。”钟鸣把电脑屏幕转到朝向索朗的方向,说:“自己看吧。”
索朗扫了一眼屏幕,见标题是“男子猝死警局,家属跪求真相”,就知道说的是丘潮生的事,无奈地闭了闭眼,说:“动作还挺快。”
“网络时代嘛,这也就是一般速度。而且,到现在也才这么几条,这就说明事态可控。”
在这方面,钟鸣比起索朗可说是见多识广,此时也表现得更淡定些。
“什么叫才这么几条?”索朗审视着钟鸣的脸,问:“我怎么听着你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呢?”
“我再中二也不会有那种心思呀,”钟鸣一脸活窦娥的表情,说:“我就是觉得,这次对方的反应有点奇怪。”
听钟鸣这么一说,索朗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问:“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次的炒作力度比上次可差太多了!”
钟鸣索性把面前的电脑推开些,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以手托腮做深思熟虑状。
整理了一下思路,钟鸣继续说:“你想想,朱长安死的时候,全网铺天盖地都是和他相关的话题,龙盛集团公关部火力全开都压不下去,最后还是舆情办那边出手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嗯,的确如此。”索朗想着当时的情况,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再看看丘潮生死后,不光话题数量少,内容也缺乏煽动性嘛。”
钟鸣边说边指指屏幕上的标题,一脸不可置信地说:“看看,不仅没提丘潮生的名字,更没提和朱长安案的关系,放着现成的热度不会蹭,这炒作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
“给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么回事。”
索朗的拇指又开始在下巴上摸来摸去,半晌,才说:“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什么人会想利用朱长安的死大做文章,却又对丘潮生的死无动于衷?”
“是啊,我就是因为觉得这事不合逻辑,和李主任多念叨了几句,他就非逼着我去查散布丘潮生死讯的人是谁,和原来炒作朱长安的那帮人有什么关系。”
“李主任是觉得,这是两拨不同的人?”
“他倒没那么说,只是警告我,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谨防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
顿了顿,钟鸣又说:“不过,我觉得,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幕后凶手,至于查找操控舆论的那只手,应该由技侦中心配合网警去调查。结果,他老人家就急了。”
“幕后凶手,操控舆论的手,”索朗反复想着这两个词,嘴里念念有词,问:“你说,这会不会是同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