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灵岩调查员乡村传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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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停电】
高中的酷夏夜晚,我所在的县城又一次停了电。
然而是不知道的,像往常一样,我还是骑车离开校园,蹬骑在回家的路上。大概因为是将近晚间10点了,闷热空气笼罩的马路上因此有些冷清,车流大约比以前稀少,行人更是找不到几个。不过几分钟,我已经到了小区门口,这时我才觉察出这些异样的原因出来,是停电了。
小区里面昏黑一片,路灯都没有亮,门禁敞开着,门口的保安也不在。不过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彼时,父母刚买了县城的这个房子,我们也终于可以从逼仄的破旧租房中摆脱出来,与刻薄计较的房东分开来,住进这个陌生的却是属于自己的房子——毕竟刚搬进不久,小区都没有逛完全,但我是天生识路的,我没有悬念地找到自己的家所在的那栋楼。
仰望着黑通通的大楼,我快速分析了一下我接下来要做的事:电梯没电,所以我要走旁边的楼梯;家住22楼,因此我需要从一楼往爬21层楼。
我总是不喜欢走楼梯,尤其是这种空间狭小而压迫感十足的楼梯,因为它总是让我感觉焦躁和难以平静。等我花了几层楼适应这种环境的时候,我又觉出还要克服每个楼梯口转角处的横七竖八的杂物带给我的视觉冲击——在我看来,它们在每一个楼梯口都变换着形态和材质,却总是诡异而不知所以地以黑洞洞的一团示人。我尽可能不踩到它们,让自己的身体也远离它们。
就这样,等我气喘吁吁的数到21的时候,我终于冲出了这个地方。这时令我困惑和害怕的事件终于发生了——这不是我家的大门。
我确定是数到了21楼,并且不会出错,但是眼前这张门分明不像是我家的门——它外面没有过年时贴上的对联,门口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地毯,而门上面的牌号却模模糊糊,实在辨认不清。我疑心是自己多虑,插上钥匙拧了一下,打不开,我又敲了敲门,喊母亲开一下门,然而好一会儿没有回应,这才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我家。我顿时只觉后颈发冷,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有些恍惚。好像自己进入了一个可怖的陷阱,沦为了刀俎上的鱼,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我不知道怎么脱身。
那我家在哪?我怎么才能找到?
一定是肾上腺素激增促使我立刻想到了对策——我家住在22楼,这栋楼一共23层,只要我使劲往上走到达楼顶,再往下降两层,就必不会出现“算错层数”的情况。
我不敢怠慢赶紧迈开步子往楼顶冲去,大概又走了几层,我看到了顶楼的门,赶紧推了出去。我当时一定长吁一口气,只觉得豁然开朗,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那怪异的环境。然而我丝毫不敢耽误,立刻又折返回来。两层过后,我终于见到了熟悉的门,再次插上家门的钥匙,顺手的转动过后终于进入家中。
此时我已经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
严格来说故事有些偏题,因为它不是发生在农村的,而是在县城里面。故事是我高中时候的亲身经历,现在看来可能就是数错了层数,但是在当时那种氛围下真的让人害怕。
…
…
二、
【触电的警示】
我从小就是惧怕电的,电器类的使用也是极为小心和注意的。究其原因,大概和母亲跟我说的一个故事有关。
村子上面的大伯家以前是有一个大儿子的,有一次这个小孩在家里面煮饭,大概是手的水渍没有擦干,不幸触电了,当场就死亡了。母亲描述说,小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电缩成一团,只有皮球大小,外表都变得焦黑了。
小的时候不懂触电死亡这个概念是什么,只觉得这件事是个引人注意的大事,毕竟是村里面亲戚的孩子,之前竟不知道还有过这样令人惊讶的经历。那时我更多的还是好奇为什么触电会让东西收缩变小。但有一次,我做梦梦到自己被很多绳子捆住,这些绳子不断收紧,把我的皮肤勒出血痕,勒进肉和骨头里,最后把我箍成皮球一样的大小。我便实在害怕了起来,从此对电这种东西充满了敬畏,以至于现在我还是会下意识地特别注意用电安全。
…
三、
【乔庄往事】
再偏个题,分享一个邻村的老故事
本村不过二三十户人家,虽然叫做“乔庄”,却都是钟姓的人。
自此往东,越过那久远存在着的水库,在间相垒起的田埂高处,那一大片红黑相间的砖瓦墙围蔽下的,就是那个被称作“xx钟”的村子——理所当然,村里人也是姓“钟”的。
我们这两村的渊源,到我这一带,已经实在难以弄清,大抵是古代有着同一个宗族,后来分开来了罢。而本村很北的那一端,还有一个“赵x”,这村里人当然是赵姓的。
这段混乱的往事,就发生在“xx钟”和“赵x”这两个村子之间。
钟村地高土贫,难存住水,在那个小农时代,人丁难旺,庄稼不兴,有人就聚盗成匪,劫掠周围村子;而赵集这个村子地平水足,农历每逢集市之日,周围村子都会来自交易,经济方面自然不错。
钟村粗莽,赵村傲慢。每逢旱年缺水之日,两村人因抢水争执,吵架和肢体冲突是时有发生的。这样的大争小站月积年累,于是两村关系急剧恶化。
彼时钟村因有人盗窃、甚至抢劫之事臭名远扬。母亲形容说,很远的村子都被他们抢过,人人谈“钟”色变,尤其是赵村,私下都称xx钟为土匪窝。钟村不全部是这样的人,现在却全被这样骂,自然让他们不愉快。
有一次,这个两个村子有两人因为小事起矛盾,赵村人自然是打不过钟村的,只管嘴上快活,骂了句“土匪”,钟村人听了只觉格外刺耳,大怒之后,去村里招呼人反攻。钟村人倒是团结,聚过来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连打带吓,逼着赵村的乡绅出来道歉。乡绅表面油嘴滑舌,内心却暗暗记下这一记耳光,赵村人也都气不过。
国民党当局的年代,四下都在“招兵买马”,钟村赵村都有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都想着干出一番事业。我们这几个村子也都被抓了壮丁。这一天,天黑蒙蒙还没亮,一个军官发令叫起了这些年轻人。这村官就说了一句话,“姓钟的站到一边”。毕竟是小庙里的妖风,谁又能抗的过真刀真枪,这些钟姓小伙子都谨遵军令,却没发觉这其中的寒意。军官手一挥,一阵乱枪响起,一颗颗钟村人的头颅就重重地砸在地上。
这军官就是赵村的人。
——没人知道赵村人这么能记仇。
大概是自此以后,钟村就“安稳”、或者说落没了很多,除了贫穷,别的都一改之前模样。但是,两村的血仇算是结下了,不可能消解。往后,法制社会来临,两村的协斗告一段落,但是可以看出的是,这个两个村子,亦或者说这两姓,在我们这一块始终是充满隔阂甚至是敌意的。
我所成长至今,未见有钟赵两姓和谐相处的例子。母亲之前说这一片钟和赵是不通婚的,以我现在的见闻和经历来看,大约的确如此。
我虽姓钟,但属于“乔村”,而不是“钟村”,大概跟这场往事无关,然而毕竟也是姓“钟”的,保不准也被赵村当成是“土匪”了。小学母校在赵村,小时候倒没有感觉受到什么敌意,长大后回忆这些年的一些小事,分明觉得还是有些隔阂。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