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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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张氏的确与齐世恒自小定亲，当时齐家还算殷实。但嫁过去之后才发现，这些年为了供养齐世恒读书赶考，齐家除了几亩祖业田，能卖的都卖了，几乎是家徒四壁。
家中公婆贫病交加，丈夫又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甩手掌柜。
每天不止是柴米油盐，还有丈夫的笔墨纸砚，公婆的汤水药材，都得张氏想尽办法，没日没夜的做活刺绣，甚至舍下脸皮的四处央告才能凑来。
日子一长，张氏自然满腹怨气。
齐世恒本就跟她没什么感情，再见她时常出言不逊，也就愈加疏远，两口子渐渐成了怨偶，几乎不再同房。
等齐家二老死后，孝期一满，齐世恒就卖了家中最后的田地，只给张氏留了一点，剩下的都作为盘缠到京城考科举去了。
张氏根本不信他能考得上，看着满目疮痍的家，想到以后没了田地，连吃饭都成问题，忍不住悲从中来，当时便起了和离改嫁的心思。
人选也是现成的，就是村里那个姓鲁的杀猪户。
之前张氏偶尔去他家买肉，因为囊中羞涩，只能买些骨头内脏。那鲁屠户可怜她，时常多搭上些碎肉，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
趁着齐世恒离开家的这几个月，一个怨妇，一个光棍，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便自然而然地勾搭到了一块。
张氏本来都想好了，等齐世恒一回来，就跟他和离，自己嫁进齐家这几年，福没享到半点，苦是一点没少吃，算对得起他了。
日后改嫁给鲁屠户，虽然腌臜一点，但好歹不用为生计发愁。
没想到的是，齐世恒还没回来，报喜的差人先到了。
“幽州齐世恒齐官人，高中明经科第十五名！恭喜恭喜！”
他，竟然真的高中了！
在一叠声的报喜中，张氏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犹记得当年未嫁时，她也曾幻想过自己能当上官夫人。看到齐世恒读书写字的样子，也会止不住小鹿乱撞。
可婚后年复一年的捉襟见肘、每况愈下，不知何时将那些期待和心动，都变成了厌恶和不屑。
读书有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
她都已经死心了，放弃了，齐世恒却在这时候金榜题名？
要是能再早一点，那该有多好！
张氏也想过把事情瞒下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但纸包不住火，村子里早就起了流言。
齐世恒一回来就听闻了，更糟的是，她此时发现，自己竟怀了两个月身孕！
齐世恒离家四月有余，这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妇人犯奸，便是三不去也保不住她。
于是，和离书成了休书。
愤怒的齐世恒却忘了把婚书要回来，他把祖宅卖了便离开了，誓不再回乡。而张氏，则大着肚子嫁给了鲁屠户，两人搬去了隔壁镇子。
本来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但人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选择都免不了后悔，每当遇到不顺心时，就会忍不住去想：
如果当初……
张氏自然也不能免俗，路是她自己选的，但随后的这些年，每当看到那张被她细心保存的婚书时，她就会后悔一次，对齐世恒的怨恨也更深一层。
前年鲁屠户死后，她跟着孝顺的鲁大郎一起住，每日含饴弄孙，日子也算平淡安稳。直到有一日，有个自称京城来人找到了她……
听到齐世恒去世了，让她假扮他的原配发妻去争家产时，张氏不是不心虚的。
但一想到过去的那些日子，张氏就觉得一股怨气冲上心头：凭什么呢？他当了大官这些年风流快活，自己当初当牛做马什么都没捞着？
再想想自己也半截身子入土，就算拼了这条性命，要是能争下些家产留给儿孙也好。再加上那人也给了他们一笔钱，这才决定铤而走险……
事情真相大白，张氏母子因犯诈伪律而被收监，萧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带着儿子回了齐家。
而围观的百姓们，便只当是看了一出一波三折的折子戏，感叹几句善恶有报就散去了。
萧筱却有些唏嘘，张氏的故事，其实就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古代女子的一生罢了。
通奸也好诈骗也罢，当然应该受到谴责和惩罚，但究其深层原因，其实是对命运的不甘反抗，但是却用错了办法，因此每一次，都只会让她划向更深的深渊。
“九郎，民间还是要大力兴办女学，只有受教育，女子才拥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
起码不用把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期望着嫁人改变命运。
她话说了许久，却没有得到回应。萧筱不解转头，眼前却是一张黑脸，周身还冒着冷气。
萧筱：？？？
见她一脸无辜，李治更气了，“你瞒我倒是瞒的紧。之前你让裴五找蛇时，可没说过是自己来试！”
掉头还朝别人撒气：“裴五，谁让你找一条这么毒的五步蛇，若出了岔子你该当何罪？”
“回陛下，属下事先已将那蛇的毒腺给挖掉了。”
李治一噎，“那就不危险了吗？”
陛下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和他犟，都喏喏请罪。
除了萧筱。
她笑着摆摆手，“你们都去外头吧。”
此时的大理寺公堂，只剩他们两人。萧筱凑近，李治绷紧了脸，根本不看她。她也不急，把一双小手柔柔覆在他手背上。
嘴里说着好话：“九郎别生气了，我本是想着出其不意，没想到先把你吓着了。我知道错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手上又摸又捏，还要往他握紧的手心里钻。
李治暗嗤一声：每次都是认错飞快，下次还敢！
又拿自己冒险，这次绝不能再轻易放过她！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手上却拗不过她，又怕使劲弄疼了她，手掌刚松了劲，那白嫩柔荑就似条小鱼一般，游进了他的掌心。
直到摸到掌心残留的汗意，萧筱才知道，刚才是真把李治吓了一跳。
明明他知道她就是大夫，也知道大概率不会有事，但所谓关心则乱，就是如此吧？
萧筱暖心一笑，握住他两只手放在自己脸颊边。他的手很大，把她的脸都包住了，只剩一双墨如点漆般的大眼睛，含情带笑地看着他。
“九郎，你要是还不解气，就捏我脸出气好了，来，给你捏。”
李治却发现自己……舍不得。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罚又不忍罚，他再一次发现，自己对小小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让这么个小女子，正好长在他心里了呢？
最后也只剩色厉内荏：“你……等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