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禁足承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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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拂袖而去，却私下让人将李积和张行成留了下来。
“左仆射，张侍中，今天的事你们怎么看？流言一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李治余怒未消。
“朕已命金吾卫全城搜捕，捉拿散布流言之人，杀鸡儆猴！”
李积拱手道：“陛下，流言虽无稽，但究其根源，是百官对晋州即将地震一事，仍旧持怀疑态度，才借题发挥罢了。”
“正因如此，朕才要坚持下去，等到四月一到，这些人就会明白，是他们错了！”
李积心中叹息，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老臣知道，陛下刚刚改元，晋州若当真地震不断，会有损天威。但陛下可有想过，若四月时晋州没有地震，到时陛下该如何自处？”
李治顿了顿，看向下首。“左仆射的意思，也是来劝朕放弃？”
“恕臣直言，此时是最好的时机。诏令尚未下发，流言也只在小范围传播，百官反对，陛下迫于舆论暂时搁置，届时若晋州无事，陛下威望损失有限；若晋州果真地震，那压力就全落在反对的官员一边。”
李积也不信什么托梦示警，但他话术高明，能设身处地为皇帝考虑。
“换句话说，若陛下一意坚持，则胜负难料，且风险极大；若陛下暂时放下，则进可攻退可守。如果示警为真，那日后百官在此事上，便再无立场反对。”
李治明白他的意思，若按萧筱的预测，后面还有四次地震，即便他此刻碍于压力袖手旁观，后面也还有机会补救。但只要地震发生了一次，那些言之凿凿反对他的官员，便成了罪魁祸首，届时再收拾也不迟。
从政治上来说，这的确是权衡利弊之后，最好的选择。
可是，如果这次地震和去年八月一样，损失惨重呢？那岂不是眼睁睁地，陷百姓于水火？
他犹豫了。
“先帝曾言，李积用兵谨慎，不能大胜，亦不大败。今日一见，左仆射果真事事思虑周全，张侍中，你觉得呢？”
张行成思索良久，才苦笑一声道：“臣老了，思考做事也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起来。若以理智来说，左仆射的法子的确是利大于弊，但……”
“但臣无法说服自己，明知百姓可能陷入灾祸，却袖手旁观不管不顾。人命大过天，不能权衡，无法取舍。”
“陛下，做正确的事情从来都很难，若陛下的确相信梦中示警，那老臣，就陪陛下赌上一回！”
李治心中震动，对比眼前这位鬓发斑白的老臣子，他刚刚的犹豫显得多么可笑！
他是大唐天子！
这是他李家的天下，那些百姓，都是他的子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朕，多谢侍中。”
“英国公李积，你呢，可愿陪朕赌一回？”
李积也只犹豫了一刻，还是下定了决心。“臣，谨遵圣命！”
“好。朕直接起草诏令，即刻颁布天下！”
有了尚书左仆射和门下侍中的支持，李治直接绕开中书省，发了敕旨。
“朕即天子位不足一年，上承黄天厚土，下秉百姓之望。晋州本故封所在，去岁已发两震，朕夙夜忧心，幸得上天托梦示警，言晋州地动未休，将与四月复震。虽天道玄妙，窥算不测，但应恪尽人事，修德弥灾为要。朝廷上下，当全力相助晋州抗震之事宜，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此敕令一出，天下皆惊。
陛下明言得上天示警，将降灾于晋州，这等于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
若晋州无事，那天子就成了天下笑柄。
外界议论纷纷，至于坐在甘露殿的李治，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奇妙感觉。
他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忽然问道：“这流言应是从宫里传出去的，淑妃那边怎么样？”
齐秉义缩了缩脖子，回禀道：“回陛下，皇后娘娘早上下了懿旨，夺了淑妃的协理六宫之权，禁足承香殿，抄写《女则》百遍。”
“什么？你刚才怎不早说？”
“陛下刚才在商议朝政大事，老奴不敢打扰。”
“皇后竟不与朕商量，就直接下懿旨禁足淑妃？呵，当真是个个都没把朕放在眼里。”
李治拔脚就要往外走，“去承香殿。”
“陛下，陛下。”齐秉义忙拦住他，“老奴刚才已经去看过了，淑妃娘娘给了奴一份名单。此外，她还递了张纸条出来，说务必交给陛下，请您千万稍安勿躁。”
接过纸条，李治连忙展开，上面却意外地只写了一个字。
一个时辰前。
萧筱回到承香殿时，后头跟着以琼花为首的一众立政殿宫人。
“皇后娘娘已下了懿旨，还请淑妃交出尚功、尚寝两局的对牌，和这半年来所有开支总账，以便皇后娘娘查阅。”
琼花皮笑肉不笑道。
萧筱脸色平静，只往摇椅上一坐，懒懒吩咐道：“海棠，你把东西都收拾出来，交给琼花。”
海棠也是一脸敢怒不敢言，去了书房把东西装了一匣子，阴着脸往前一递：“琼花姐姐可收好了，看仔细了，莫等人走了，忘了东西又回来寻。”
“放心，等清点完奴婢就走，等会这承香殿就要关宫门，等闲宫人不得随意出入。”琼花难掩得意，“对了，淑妃娘娘，这便是文德皇后当年撰写的《女则》，皇后娘娘吩咐，望您禁足期间，抄书百遍，静思己过。”
说着，她把书送上，就施施然行礼告退了。
萧筱拿起《女则》，随意翻了翻，就扔在一旁了，心下嗤笑：抄《女则》？皇后脑子进水，当自己开女德班啊？
梅香见状忙说，“娘娘受委屈了，奴婢和海棠来抄吧。”
“不必，谁都不用抄。”萧筱态度强硬，“皇后怎么给我关的宫门，我就让她怎么打开！”
海棠也眼睛红红的，“那娘娘，咱们去找陛下吗？”
“陛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更何况，皇后一定在门外安了人手，一旦有人溜出去，立刻就会被拿去宫正司。”
“那，咱们怎么办？”
“如今最重要的，是查内奸！”
萧筱脸色一肃，“流言是怎么来的？说我牝鸡司晨，干涉朝政，传得有鼻子有眼。恐怕我这承香殿，混进了几只吃里扒外的老鼠。”
“梅香、海棠，你们都是我的陪嫁侍女，这宫中我只信你们两人。你们回忆一下，这一个月来，每次陛下留宿，都是谁值的夜？最近这几天，有谁出过承香殿？”
萧筱记得，自己是二月二十二日那晚第一次提到地震之事，这奸细定是这段时间打听到了什么，一直到最近，才找到机会把消息传了出去。
经过三个人的闭门讨论，终于理出了一个名单。
“娘娘，这三个人最有可能，其中两个是二等宫女，追月和彩云，还有一个是守门的内侍小安子。”
正在萧筱琢磨怎么查问时，外头小内侍就禀告说齐中官在门外。
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萧筱拿起名单正要往外走，忽然停住，思索了两息，才又拿了张白纸，落笔写了一个字：
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