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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帝王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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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皇宫灵台。

今日是太平帝出关的日子,宫女太监们伺候太平帝沐浴更衣,又奉上饮食,进进出出不停忙碌。

龙璧,李道悬,孔先觉,孟上宾,颜枢都在外面候着,等待面圣。

渝州战败,滇州又失,众人无不一脸凝重。

一直等到黄昏,宫女太监们各自散去,才见大太监冯真从殿内匆匆出来。

众人凑上前去,关切地看着冯真,等他传达圣意。

冯真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谦恭,到了众人跟前,才挺直身子,朗声颂道:“圣上宣严亲王入殿。”

龙璧施礼道:“臣领旨。”

冯真又声音放低,语气平和道:“圣上口谕,请各位大人回内阁暂歇。”

几位阁臣施礼:“臣领旨。”

说罢一同退下,自去内阁等待。

冯真侧身相请道:“严亲王移步。”

说罢引龙璧进入大殿。

殿内依旧肃穆典雅,夕阳的光芒透窗而入,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块。

太平帝正坐在宝座之上,隐在暗影之中。

邹一在旁伺候,脸色苍白,难掩疲惫。

龙璧跪在大殿中央的光影之中,口呼万岁。

太平帝赐他平身,接着对邹一道:“国师连日辛苦,回府歇息吧!”

邹一领旨谢恩,缓缓退下,出宫回家。

冯真也退出殿外,守在门口。

大殿内只剩下太平帝和龙璧。

太平帝和颜悦色道:“六弟,此刻没有外人,你坐下说话。”

龙璧应声:“是。”

说罢坐在下首椅子上,恰被一块光斑映红了脸。

太平帝问:“战事如何了?”

龙璧眯着眼道:

“这两个月共有三处战事。

第一处,渝州之战,梦国和影门都曾出手干预,我军战败,京营和荆州军各折损五千人,蜀州军折损两千人,湘州军折损三千人。

第二处,沐恩和萧玉郎趁机借风长生之名,以复兴炎国为号,在滇州鼓动蛮人和卫所军叛乱。

卫世忠、卫世靖战死,秦红玉和卫氏子弟带残兵共计两万五千人退入蜀州。

战后,滇州所余反叛官军计三万八千人,加上其他地方零散驻军,共计四万六千余人。

白蛮部所余计一万三千余人。

乌蛮部所余计一万四千余人。

熟白蛮加上山夷部,所余计两万三千余人。

另有墨门一千余人。

总计兵力近十万。

沐恩和萧玉郎近日又以风长生的名义,昭告天下,再造炎国。

第三处,岭西、象国战场,象国先行退兵,周缨得知滇州已失,立刻率部退入镇南关,逡巡几日,见象国和滇州都无动作,便将大军遣回各个城关驻地,岭西军折损不多,在一千人上下。”

太平帝听了,脸色难看。

天下虽是它龙家的,然而他太平帝能坐稳皇位,最大的倚仗,一是龙灵之力,二是二十万京营,三是卫世忠的滇州军。

如今龙灵之力残缺不全,京营战败,滇州军死伤惨重,就连他的大舅哥卫世忠也战死。

其他几处边镇,关陇总兵杨智是龙璧的姻亲,蓟辽总兵秦楚人是卫世忠的姻亲,然而他出自叶氏门下,终究不放心,幽云薛家也有自己的算盘。

蜀州就不用说了,杜氏和历代蜀地势力一样,偏安一隅,却又占据天府之地,最易出事,有道是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鬼门从渝州下下手,也着实刁钻阴险。

还有梦国巫族,江南海商,都是隐患。

以前卫世忠坐镇西南,节制岭西岭东,与京营成南北踞守之势,对梦国,江南,包括蜀州,都是震慑,如今丢了滇州,平衡瞬间被打破,这盘棋还怎么下。

眼前他这一母所生的亲弟弟,在他面前也是战战兢兢,惺惺作态,更加令他寒心。

太平帝强装镇定道:“你怎么看?”

龙璧道:“臣弟以为,战事虽未取胜,将士们也多尽心,对败军之将不应处罚过重,颜枢和清风书院也应安抚,然则风氏余孽,不得不除,此时严冬天寒,可年后发兵,先灭鬼门,复渝州,后灭风氏,复滇州,期间须用纵横之术,离间梦国,鬼门,风氏,象国,让 其不能互相勾结。”

太平帝点头道:“六弟想得周到,此事就这么办吧,让卫氏带滇州军驻扎蜀州,命苏东楼和杜羽好生供应军饷粮草,明年开春,你亲自挂帅,务必诛杀贼逆,平息叛乱。”

龙璧道:“恐怕杜氏不能善待卫氏。”

太平帝道:“放心,卫氏会自己善待自己的。”

龙璧瞬间明白,渝州之战杜氏敷衍,太平帝是有意把卫氏安插在蜀州,好让杜氏心中有所忌惮。

想到这里,龙璧不再多言,道了一声:“臣弟领旨。”

太平帝接着问起他最关心的事:“三门猎取灵犀之事如何了?”

龙璧如实答道:“数目还未备齐。”

太平帝又问:“倭国那边呢?”

龙璧道:“也未备齐,他们近日有出兵琉球的迹象。”

太平帝道:“加紧催促三门,倭国那边也要敲打一下,他们若备不齐灵犀,立刻派人出使琉球,若备齐了,允许他们借道去辽东讨伐扶余国。”

龙璧道:“臣弟领旨。”

太平帝道:“三门有何动静?”

龙璧道:“自三门得到祖灵石像,沈太白已经炼化了枯灵之元,正式继承羽尊之位,儒门已经尝试多次,尚未成功,佛门那边没有动静,不过三门在渝州行事时,从萧红儿手中各抢到两枚佛骨舍利,至于神珠,还在梦国。”

太平帝道:“真龙在位,他们视而不见,却要信那什么问鼎之力,让他们争去吧,争得越凶越好,几千年了,争来争去,不过是空欢喜一场,不过也要多加防范。”

龙璧道:“是。”

太平帝盯着龙璧,问道:“家中可还好?泽儿快做父亲了吧?”

龙璧道:“应当在正月初。”

太平帝点头道:“嗯,我龙氏难得添丁,到时候要好好庆祝一番,泽儿那边呢?”

龙璧略一沉吟,才道:“泽儿修炼龙灵之力了。”

太平帝听了,并不意外,他叹气道:“唉,我闭关之前,泽儿自己跟我说了,不让他修炼,本是为了保护他,如今他虽然偷偷修炼,但好在诚实,不要责怪他,只是以后不能有子,苦了他夫妻了。”

龙璧道:“也是他自讨苦吃,皇兄仁爱,不必苦闷。”

太平帝听见仁爱二字,有些心灰意冷,便微微低头,摆手道:“没有别的事,你也去吧,大事你和内阁商量着办。”

龙璧起身,施礼告退。

随后冯真进入大殿。

太平帝道:“岭东和琼州那边,有何消息?”

冯真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呈递给太平帝。

太平帝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一少年画像。

冯真道:“温太息去到岭西,已经探得,张信之子张思涯,实际上是严亲王和张萱所生,此时被送入京城为质,正在国子监读书,严亲王已经修成八品龙灵之力,周缨和张信每年猎取鲛珠,大部分是私下送给严亲王压制体内狂暴,这次温太息本来就要得手,结果被风长生所阻。”

太平帝冷笑道:“他把泽儿说出来试探,却不敢将自己说出来。”

冯真道:“奴婢斗胆多嘴,严亲王向来持重,也许是怕陛下怪罪,所以才有所隐瞒。”

太平帝道:“我为渊儿赐婚,又宽待泽儿,他可是我亲兄弟,有何顾虑?”

冯真跪地道:“陛下,如今各处生乱,人心离散,切不可与严亲王再生龃龉。”

太平帝沉默,随后道:“你可记得那次在朝堂,我提起的《八至》诗?其中有一句,至亲至疏夫妻,这句若改为至亲至疏兄弟,也是恰当,你自小入宫净身,不懂这些。”

冯真道:“那张思涯如何处置?”

太平帝道:“暂且不用管他,他是我兄弟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

冯真心中大惊,小心翼翼道:“陛下的意思是?”

太平帝却不言明,话锋一转道:“那温太息可靠吗?”

冯真道:“他被逐出道门,浪迹江湖,不为一家所用,此次南海之行,他就是和海商林家同行。”

太平帝道:“这样的人倒翻不起什么大风浪,可以多使金银,买他消息,西南大乱,晋商和海商恐怕也不消停,派出去的太监要用心办事,范昭那边也多去探看,别让他闲着,什么时候下雪,什么时候放他歇息几日。”

冯真道:“是。”

太平帝疲乏,摆了摆手,示意冯真退下。

冯真道:“皇后那边?”

太平帝道:“你代我去看望吧!”

“是!”

说罢冯真退下。

太平帝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生出无尽孤独之感。

忽然冯真去而复返,禀道:“奴婢方才忘了一事,晴云公主进宫了,应当还未离去,是否请公主过来。”

太平帝听了,眼神柔和道:“也罢,别让她来了,还是我去一趟吧。”

冯真忙去安排,伺候太平帝移驾皇后寝宫。

话说龙璧回到内阁,几位阁臣立刻围了上来,都问太平帝有何旨意。

龙璧代为转述。

众人商议,转而争吵,直到深夜才结束,随后拟定公文,大致如下:

命卫氏驻扎蜀州,由蜀州布政使苏东楼和蜀州都指挥使杜羽妥善安置。

责令岭西、岭东防范象国和滇州,其他各地亦加强军备,以防不测。

革去陈渠征渝元帅之职,回五军都督府继续任职。

各军有战损者,须补充兵力,不得延误。

众人审阅几遍,抄送各部,签押披红过后发出。

已经到了夜半,几位阁臣缓缓而行,相伴出宫。

年关将近,这一年的恩恩怨怨也该暂时放下了,出了宫门,他们和和气气地互相道别,各自归家。

皇宫里恢复了安静。

今夜月圆。

皇城钦天监衙署,范昭孤身一人,依旧在凛冽寒风中观看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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