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知府衙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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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时见这回没有象辂宝盖出行,而是换了个低调许多的轿辇。可于兴王府来说,低调也有前后十六抬。蒋慎言自然不能入轿,此时她换了幅巾直身旁侧随行,远看不辨雌雄,还以为是王府伴读小介。
各衙门官署皆在宏武坊中,因此他们也没走多久就到了。
安陆府署大门三间,门上有楼,左右还有过街坊,左书“承流”,右书“宣化”。照壁两头又建小坊两座。仪门朝正北开,门内还竖着木牌坊,好不气势。
门口守卫衙役见那轿辇规制,又见下来的少年身着素服黑带,赶忙放下仪杖,跪伏在地,高呼千岁。声音足以惊动堂内之人。没多时,里面便三三两两慌张跑出一大群人来,包括官帽险些歪掉的牛英范。
他跪在头里,八成心中正打鼓,怎么今日刚送走的大佛又来了,一日见两回,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莫要惊动四周,进去说话吧。”祁时见停也没停,举步就往里迈,跟回自己家一样熟稔。蒋慎言依旧跟在影薄稍后的位置,她多了个心思,在伏低一片的乌纱中寻找那个叫柯玚的刑房。这知府衙门中她也不认识什么人,但此人似乎秉性正直,倒是可以考虑依靠。但可惜,她并未找到。
府衙大堂五座,牛英范有意将祁时见引到衙署官廨之间的见日堂中,那里是他平日着官服见私客的正厅。祁时见却不去,“带本王去大牢”,他说道。
“那多有污秽,关得都是低贱罪人,恐……”牛英范总是要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絮絮叨叨,惹得祁时见不快。连蒋慎言都不禁腹诽,如此不识眼色,又非大才之人,是怎么做到这正四品的高位之上的?
好在他还能听懂影薄语气中的压迫感。“兴王殿下让你带路。”
无奈影薄比他还高半阶,又是武官,不怕官压也怕那三尺鱼头刀。“诶,是是。”牛英范觉得今日立夏必定反常,不然他怎么此时满头冒汗,“殿下请移尊大驾,这边请。”他擦着汗,碎步频迈,指了条通往司狱司的路。
待众人行至府衙牢狱,司狱领着一众壮班小吏匆忙迎来,其中还有个意外的人,柯玚也在此处。
“正好,”祁时见点点那个不起眼的瘦弱身影,跟牛英范道,“就让他跟着吧,其余人可以不用随侍了。”
“啊,是。”牛英范连忙朝身后一长串官员小吏挥舞着手,把人都扇散了。可没想到祁时见又加了句:“你也退下。”
“啊?”这下牛英范可尴尬了。他倒是不知道自己手下那个就知道钻卷宗的木讷疙瘩到底哪里讨得了小兴王的喜欢,抢了他奉承伺候的好机会。可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剜上一眼,清着嗓子退下了。
待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只留司狱、两三个壮班衙役和刑房小吏原地恪守其职,祁时见才与柯玚说:“你在牢房做什么?”
“回殿下,下官是想从那些强贼口中找些关于宁方伯案的线索。”他这回答倒是在祁时见预料之内。
“用刑了?”
“尚未。”
“带路吧。”
两人交流堪称言简意赅,旨在效率。
蒋慎言还是第一次下大狱,庆幸她不是被押解着进来的。青砖院墙高耸,比一般民居约莫能高了一倍还多,把近日来本就不多见的阳光更挡得严严实实,人走进去着实觉得逼仄阴郁。祁时见不曾在司狱司办事厅堂停留,而是直接顺着长长廊道往最深处的死囚牢走。
廊道两边各有一排整齐排列的牢房,每间仅留一尺见方的小窗和一扇连瘦小女子都需躬身缩背才能进入的牢门,扇扇都用锁链紧栓。许是担心小王爷的尊贵被染了晦气,或是只单纯想体现一下自己的御下有方。每扇牢门前都笔直立了个青衣罩红的差役,虎背熊腰,正好把本就不大的牢房门窗挡了个结结实实,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内容,只隐隐能听见几声呻吟哼声。
祁时见也不感兴趣,只管大步往里迈。他走得快,前头引路的柯玚走得更快。两人目标似乎都很明确,过了狴犴墙门后供狱卒歇脚值岗的禁子房,直奔一个四方小院。
此处看似是宽敞了,可犯人会宁可自己被关在前面那些逼仄小房中,因为这里是死囚牢。倘若你不是含冤入狱又正巧有人能为你平冤昭雪的话,那等待你的就只有院墙尽头那个“狗洞”,而那是专门往外运送死囚尸体的唯一通道。
柯玚带众人来到院中一间密不透风的砖瓦“窑洞”前才终于止住脚步。
“强贼就关押在此处。”
“开门。”
小王爷一声令下,即便这不合规矩,司狱也不得不催人照办。铁索坠地,牢房吱呀开启。影薄先行探入,才引祁时见进来,蒋慎言紧随其后。
进到里面,她才发现这地方根本是伸手不见五指。本来光线就仅能依靠那小小牢门而入,眼下众人又将那门层层叠叠堵了个严实,这窑洞里更漆黑了。她仅能靠着隐约瞧见几个紧凑的光头判断,那些是今天抓起来的假和尚。
窑洞里臭气熏天,阴霉味仿佛要把蒋慎言一行人的干净衣衫都浸湿了。她只待了片刻,便决定退出去。这种阴森沉闷的地方呆久了,人难免要疯的。
祁时见平日很是矫情,但此刻的他却极能忍耐,好似见惯了一般,冷淡嘱咐人火把照亮。司狱将火把交给柯玚,柯玚又递了进去。可人却被赶了出来。不知祁时见是想在里面与那些匪盗说什么。牢房外的一众人是无权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