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试试看,受伤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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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学期开始了。
杨雪凌却没来上学，也没再来叶平安家里吃饭。叶平安曾经去她家里找过她，她家的小院总是铁将军把门。
叶平安问过母亲，杨姨一家人去哪里了。
李英兰淡淡地说：“你杨姨最近忙着办理回老家的手续呢，别去找她们。”
叶平安心里有点儿堵，却也没办法。以后，没人替他抄课堂笔记了。也不会有人强硬地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膝盖上，替他掏耳朵了。
这一天，叶平安居然遇见了杨雪凌。
四月份的天气，阴雨霏霏。
叶平安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他更喜欢仰望晴天白云。
那样的天气里，邻居家的鸽子会扑棱着翅膀飞出去，脖子上的鸽哨发出清亮的哨声。叶金宝在家的时候，会吧唧着嘴巴发牢骚：要是有把气枪在手上就好了，我们偷偷躲起来放他一枪！
现在呢？下雨天，除了丝丝烦恼什么都没有。
叶平安看看雨伞边上滴落的水珠，叹了口气。
春雨如丝，石板路有些湿润了。
叶平安正走着，忽然停了下来。他看见了对面走过来的小姑娘，杨雪凌。
杨雪凌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叶平安。
过了年她就满十二岁了，她的身体开始发育了，心里也开始长草。
几个月看见叶平安了。最近杨雪瑶频繁地跟她说，要带她离开这里，最好不要再去叶平安家里了。
孩提时代的感情莫名其妙地就淡了许多。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现在看见叶平安，就仿佛是在看着一幅挂在墙上的油画，欣赏却不热情。
她摸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镯，那是妈妈给她的生日礼物，说是为了压制她的心火抑制她的病情发作。她犹豫了一下，悄悄把手镯取下来，塞进自己的衣兜。
手镯取下来，她的头发渐渐变成了银白色。
叶平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她看，眼神很奇怪。好像，似乎，杨雪凌以前跟他说过，她得了一种怪病，头发眉毛会变白？
站了一会儿，叶平安笑了笑主动朝她走了过去。
女孩儿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她抿了抿嘴唇，站在那儿等着后续。
“雨停了。”
“嗯。”
“我得了个奖状。”叶平安努力不看她的头发。他收起雨伞，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卷起来的奖状，打算与昔日同桌分享。
“恭喜。”
女孩儿终于下定了决心，重新戴上手镯，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去。
叶平安侧身看着她走过去，说：“我还有连环画没还给你……”
“不要了，再过几个月我家要搬走了，那些书留给你吧。”女孩儿慢慢走远。
叶平安看了看四周，街道上没有什么人，街边的店铺都关着门，雨后的马路显得有些空旷。
他反身追上了杨雪凌，抓住她的手腕。
“小雪，最近怎么不理我了？”
杨雪凌腕上的手镯闪了一下，她的人影不见了。
叶平安愣住了。
这是搞什么！少年火了，把书包扔到了地上。
……
叶平安又一次住进了县城的大医院。他的胳膊摔断了，粉碎性骨折，右手打了石膏挂在输液架上。
叶大年今天没上班留了下来照顾他。他削了个苹果，却自己啃着。
“儿子，你说说看啊，平时从房顶上跳下来怎么摔都没事儿，这次怎么就受伤了呢？”
叶平安翻了个白眼。
他也是一时好奇，看见过路的羊群，就跟羊群的主人商量想骑骆驼玩一下。他已经爬上了骆驼背，站在驼背上耍酷，偏巧有一只牧羊犬过来狂吠，吓了他一跳就从骆驼背上跌了下来，右手腕在地上撑了一下。
“爸，你咋不问问我为啥要上骆驼去玩啊？”
叶大年啃干净苹果，连果核也嚼碎了吞下肚子。
“还用问吗？你从小到大撵过鸡打过狗养过蚂蚁捕过麻雀捅过马蜂，你精力过剩呗。你看看，这次老天爷都不愿意保护你了，让你疼几天。”
叶平安看着架子上挂着的药瓶，药水瓶子里冒出气泡，感受着药水一点一滴进入自己的静脉。发了一会儿呆，他终于又昏睡了过去。
叶大年守到了夜里两点，坐在折叠椅上打盹。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很有节奏感反而引人困倦，好在大病房的日光灯一直亮着，值班护士每隔一个小时来巡视术后的病人，这样子叶大年才强撑着。
“爸。”
叶大年抬起头，看到儿子已经睁开了眼睛。
“爸，我难受。”
“疼吗？”
“我难受。”
叶大年站起身，出去找来了值班护士。护士过来查了下叶平安的体温和心跳，换了一瓶止痛药水。
“爸，我难受，陪我说说话。”
“你想听什么呢？”
“我排行老三，我上面还有个姐姐，叫做叶清雪，是不是？她，死了吗？”
叶大年目光审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你姐姐？别瞎说，尤其是家里人面前不要提你姐姐，你妈妈听了会伤心的。”
“好吧，等你长大了，我告诉你这些事情。”
“我已经十二岁了，已经长大了。”
叶大年有些恼了，说：“哈！你十二岁了。十二岁又怎么了？小学都没毕业呢。”
叶平安在嘀咕：“我梦见她了，我知道她是我姐姐。”
一定是在说胡话！这孩子没救了！
叶大年起身去找值班护士，他担心止痛药打多了，儿子已经傻了。
叶平安心里默念：“姐姐，好疼啊。这就是普通人的痛苦吗？别说是偶然一次放纵，而我却陷入了困境。我好累我好疼。”
叶金宝放假回家了，背包一扔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医院看望弟弟。
病房里，医生和护士正在给旁边的一个大爷换药。那个大爷的手背上的肌肉损失了大半，露出森森白骨。
“真残忍。”叶金宝看见了那个老汉的手。
戴着白色口罩的小护士抬头看见高中生叶金宝，眼睛眯了起来。
叶平安打算说说话，转移一下疼痛，问：“哥，你放假了？”
“你刚出事妈就打电话到我学校喊我回家，老师不放人啊，明年高三了，高中课程要压缩在高二结束。”
叶金宝看着护士离开了病房，拉了凳子靠近病床，问：“你咋搞的，伤这么重，以前我看别人断胳膊都是当天打石膏就可以回家了。”
“骑骆驼，摔下来的时候手撑在了地上。”
叶金宝眨眨眼问：“你没事骑骆驼干嘛？骆驼上有漂亮小姑娘？”
“哥，我还是个孩子，你不要污染我。”叶平安不说话了。大哥读书读傻了。
叶金宝看着挂着的药瓶，问：“疼吗？”
“这两天好多了，只是痒。”
“那就是快好了。嗯，应该是刀口在粘合。”
“我又没开刀。”
叶金宝拍拍弟弟的手说：“过几天就好了，不就是粉碎性骨折吗？床上躺三个月就好了。这点事对你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你是与众不同的。”
叶平安疑惑地问：“嗯？哥，你真会安慰人。”
“坚强一点。”
“哦。可是真的很痒啊。难受，身子都不让我自个儿动。真的很难受。”
“要不，我教你一些功夫？意念转移法？你可以试着把自己的意念转移到受伤的胳膊上，这样也许它会好得快一些，嗯，你也不会觉得痒了。”
“大哥，少看杂书了。你快要高考了。”
“好，对了，你不是也要上初中了吗，医院里待久了，学校那边怎么办？”
这时候，叶大年送饭来了，一进来先埋怨老大说：“金宝你跑什么？喊你先吃饭，然后给弟弟送饭过来。得嘞，还得老子跑一趟，带两份饭。”
说着，他把保温桶取了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喏，两个饭桶。”
叶金宝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的饭菜，说：“没辣椒啊。”
叶大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想什么呢，没看你弟弟伤了吗？全家都吃清淡点的，就你事多。”
他对小儿子说：“杨雪凌想来看看你，被她妈妈拦住了。”
“外科到处都是血淋淋的，看多了会做噩梦。”
叶金宝抬头疑惑地看了看老爸，埋头吃饭。
叶平安的左手吊着，右手正拿着饭勺在小餐桌的保温桶里戳戳戳，闻言停了一下，抬头说：“爸，别说了，倒杯水给我吧。”
金宝给弟弟倒了杯水。
“爸，我不想上学了。”
“什么？”
叶平安说：“小雪要走了，上学就没啥意思了，那些课程我都懂。”
叶大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叶金宝插了一句：“小弟，你跟小雪闹别扭了？”
“说什么呢？”叶大年又拍了叶金宝一后脑勺。
他对叶平安说：“你妈妈找到你杨姨商量了，过两天你出院了，小雪会来家里给你补课！”
“真的？”叶平安呼啦一下坐了起来，右手拔掉左手上的点滴，起身就要下床。
叶金宝古怪地看着弟弟的右手，一脸不可思议。
叶大年咳嗽了一下，说：“你的手没好呢，给我躺下！”
“金宝，你去找下护士，就说你弟弟的药水打完了，要换一瓶。”
等叶金宝出去，叶大年瞪了叶平安一眼，把他的右手重新挂起来。
然后，把点滴的针头往叶平安的左手腕子上狠狠一扎，一针见血！
嘶。叶平安疼的龇牙咧嘴。
还好，叶大年扎针的技术不错，没扎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