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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何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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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辽北,莫小七大度接收了呼啦啦一大波人。刚开始这些人还有些安分感恩,久了就以为莫小七是个不谙世事的。有几个胆子大些的,闹了一通,要帮着颜莫氏管家、或说自己并非颜正廷侍妾而是平妻算是颜莫二人长辈之类的。莫小七微微一笑,让她们知道了些厉害,自此后院太平,无人再敢胡闹。姑娘们在兄嫂安排下各自出嫁,很快在辽北形成了亲眷网络。

颜怀明承袭侯爵,他那位庶弟业已长成。兄弟俩共同支撑着辽北军,颜家在辽北的势力日渐庞大稳固。那位庶弟以兄长为尊,颜正廷众多妻妾中反而是那位庶子养母最是有福气。

又过三年,文氏是孤零零死在一个暑气难当的夏日。家中无主,管家给辽北去了信,又忙将颜如兰和颜如月请来主持丧葬之事。夏日炎热,无法久存遗体。收到辽北回信之前,两姐妹商议着将母亲葬了。

发丧时,两姐妹实在找不到个摔盆的男丁,想让自己儿子摔盆又不得夫家首肯。世人又特别在意此礼,只好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家生子,给灵柩磕了头,匆匆认了养子,才得以按时发丧。

过了四十天,辽北那边才回信,称军务繁忙,颜怀明夫妇与庶弟不得功夫回京,让两位妹妹看着办。颜如兰颜如月见信如此,心中复杂,但想到过去母亲所为,又想到以后自己的依仗,也无法回信挑理。

颜如兰姐妹处理母亲私产时,除了两姐妹自己分割之外,那位摔盆的养子倒是仗着这天降的差事,将文氏私产得了十之一二。这些钱财足够他在都城安身立命过富贵人生了。

颜如兰姐妹出面更将他的身份抬成了庶民。这些都引得他昔日的伙伴一阵羡慕。他将自己父母接出来,安置妥当,娶妻生子,一家人小日子和美。连着三年,他去给文氏上坟。第四年开始许是忘了,须得颜如兰姐妹请了才去。又过几年,颜如兰姐妹可能也是心累,不再叫他,他就再没去过。

然,这些都是后话。

皇帝一行转了一圈,从辽北回到都城之后的年关。皇帝差人跟皇后说晚上有宴饮,让她准备参加。叶黎安想要回家,但是传话的宫女说:“皇上说了,若娘娘想要回绝,就说去坐个一盏茶功夫就得。”

皇帝一向知道皇后不喜欢参加宴饮,这次非要让她去参加。她心中慌慌,是不是何太皇太后说的是真的。

在天神山上,皇帝提议将何氏接回宫中,住在永安宫。结果,何氏不愿,想继续留在山上,只好作罢。

叶黎安心中忐忑,枯坐在镜前。好不容易挨到晚间,去了宴会厅。皇帝高坐上首,亲和地招呼她坐上来。下面坐的人不多,齐齐向她跪拜。

等叶黎安落座,令众人平身安坐,皇帝开口介绍:“这是何家的。”

悄悄附在她耳边说:“即是我母族何家。”

叶黎安脑袋嗡的一声,心道果然如此吗?

皇帝亲热地一一给她介绍众人,说到谁谁就起来向拜礼。叶黎安懵懵登登的应着,心中只盼着事情的走向能跟何太皇太后说的不一样。

何家自南木铮登基时,举族迁居岭南,如今才得了新皇允肯重新迁回都城。

南木笙为了将何家迁回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如今在何家当家的是何潇儿的大哥。即使父母去世,何家三兄弟也未曾分家,也没跟嫁在都城里的两位何氏女断了联系。

何潇儿的去世自然令他们难过,但是洛家举族倾覆,传言何潇儿伤心难产而崩。他们就算有疑问,如此大祸之前,也无法替洛家或者何潇儿责问什么。何家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怎还敢招祸?后来听说洛家只留得一子笙儿,却是养在帝后膝下。刚开始在都城的两位姨母几次向当时的皇后尹氏询问笙儿的近况,尹氏似是故意隔离洛慕笙亲眷,几句话搪塞过去。

如此几次,笙儿的两位亲姨母也知道了帝后之意,不敢再问,更不敢亲近小小的笙儿。她们也将此事写信传回岭南,何家也不敢贸然提出将当时的洛慕笙接回去。后来洛慕笙封王建府,身份云泥之别,尊卑之分也不敢让他们登门拜访。登基称皇之时,更不敢随意联系多年未见的外甥,乱攀亲戚,只心里知道血脉联系,却不敢再宣诸于口了。

是以,直到皇帝去年秋天遣人去寻,才敢大方自称亲戚。

但何家入都城也不容易。因他们是先皇亲批迁出都城的戴罪之身,朝堂上阻力不小。南木笙只好缓缓再办。

首先,将他们身上的陈年旧罪清了,令够了年龄的何家子都参加科考。何家本就是书香之家,即使戴罪在乡间耕作,也没废了功课。何家几位男丁,一路顺畅,将他人最快六七年才能完成的考绩,不到两年就完成了。

此时南木笙终于解决朝堂上的阻力,给岭南去信下旨请何家入都城。何氏二女十分欢喜,自笙儿当了皇帝之后,她们俩与笙儿常能相见,又认识了揽月郡主和洛慕峻。看到三妹的孩子们各个有出息,她们感慨不已。但几位哥哥还没见过这几位外甥。如今终于能入都城,何家人都能见见潇儿的三个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家也算团圆了。

叶黎安挨个儿认识了何家人。她的心嗵嗵直跳,她只盼着南木笙不要说出那句话。

酒酣耳热,皇帝屏退侍从,与何家人称呼舅舅姨母表哥表姐之类,亲切地闲话家常。他看叶黎安脸色不好,问是否身子不适,叶黎安摇头。兴致正好,他也没再继续追问。

他们说到何潇儿,众人皆是潸然泪下,感叹世事无常,又庆幸何潇儿三个子女安然无恙。

乘兴,皇帝忽然提出:“众位舅父兄长!”

何家男儿忙在位子上跪下称是,皇帝微笑着示意让他们坐下。

皇帝满怀深情地看了一眼叶黎安,继续说:“大家初见皇后,许是不知其身份。”

何家家主与两位弟弟和长子对了下眼神,大着胆子回答:“草民倒是略有耳闻。”

皇帝稍微愣了一下,看向喝水的二位姨娘,恍然:“哦,对!都城之事,舅舅一向也算清楚。”

何家人心中咯噔一声,这二三十年岁月的磨难让何家人深深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们心中都在反复揣度圣意。

南木笙继续和蔼地笑道:“舅舅,此事说来太过唐突,但外甥是想着,将皇后记在大舅母名下。不置可否?”

厅内每一个人的动作都顿住。

叶黎安听到此话,心道果然,脸色煞白。偏偏南木笙还看过来,一脸期盼,如同求表扬的孩童一般。他全不知道叶黎安心中此刻的翻江倒海。

何家人也愣住,却是因为欢喜。叶黎安身为皇后,若记在何家主母名下便是何家嫡小姐。何家此后不仅是皇帝母族,更是妻族,世代荣华指日可待。

皇帝瞧着叶黎安脸色不好,心想可能她不愿意费这个事。但他也无法。自登基以来,朝上屡次三番地提出让皇帝选秀,更有甚者诟病皇后出身不明,不可立为一国之后。皇帝压下去又弹回来,在君臣之间如皮球般为这件事拉扯争执。他只好转而釜底抽薪,既说是来历不明,就给皇后一个出处身份。

办了这件事,即使那些老顽固以皇帝子嗣稀少为由,弹劾皇后,施压皇帝选秀,他也能顶住压力。最后实在顶不住的话,那他们想要送女儿进宫,那就让她们接来宫中住着便是。反正后宫已有两个嫔妃,她们之间作伴度日也可,并不会扰了自己一家三口的清净。

如此一想,南木笙趁着酒兴,避着侍从提了出来。

何家家主起身跪下,喜道:“多谢皇上看重何家。此事对何家来说自是天大的好事。”

何家主母也大着胆子起来,走到相公身边说道:“多谢陛下和娘娘抬爱!往后何家必与皇后同气连枝,永为娘娘后盾。”

何家家主躬身垂腰,低着的脸上微微现出些不悦。他在想老妻说的话:说前一句就好了。后面一句大可不必,也不知哪一个字会触怒帝后,怎好殿前多言?言多必失,万一此事泡汤,对何家来说是莫大的损失。等回头定要多多提点老妻。往后便是重重荣宠的皇亲国戚,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才是。

“好!那便说定了。”皇帝欢喜道,转过头问:“皇后,你觉得呢?”

叶黎安心中翻涌的浪涛,一阵一阵拍打着被烈酒灼烧过的胃。她本想开口说一句全凭皇帝做主,她已经知道这些都是自己无法改变的局面。没成想一开口却是哇的一声吐出来。

皇帝自是着急,走过去拍打着她的后背,忙唤来随侍的太医。等叶黎安终于不再吐了,她已经躺到宴会厅偏殿的软榻上,太医也诊好了脉。

太医一脸喜色,跪下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皇帝一脸惊喜。叶黎安则是一脸惊讶。

她暗自琢磨,可能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否则,怎么就有了这个孩子?

皇帝大赏太医和屋内的随侍的内官宫女,又将坤宁宫上下赏了个遍。他走过去,握住叶黎安的手说道:“阿妹!太好了!咱们又有孩子了。”

叶黎安面色本就白,身上不适,更显苍白,按下心中浮动的不安,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

此后,南木笙直接将叶黎安接进自己的庆天殿,小心呵护着。孩子安置在庆天殿偏殿,由竹安调度伺候事宜,小妮和阿若帮着竹安;红芷带着小莲和花儿伺候叶黎安。当然,进宫之后,依照宫中制度,叶黎安和皇子早就添了不少宫女,但这些宫女费尽心思不得近身,只做洒扫之务。

本来,叶黎安认亲,应该在何家那边开祠堂,行大礼,记族谱,认祖归宗。

皇帝心疼叶黎安怀孕身子不适,一切从简。让何家自己开了祠堂,行了一应事宜。事后,将族谱呈给皇帝皇后过目。

南木笙拿给叶黎安看了一眼,叶黎安看到陈旧泛黄的纸页上,赫然书写的新墨:何黎安。

皇帝看她蹙眉,解释道:“当初取名叶黎安,你说你是一叶孤舟,又求黎民百姓安康。如今,你不是世间孤舟了。朕作主,给你改成了何黎安。你看,可以吗?”

南木笙温柔的细细低语。叶黎安本来有些不愿,目光垂在“何黎安”三字上,那新鲜的墨汁,与那纸页、还有与纸页融为一体的其他名字格格不入,就如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不过也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心中长叹,她对南木笙的温柔报以微笑。南木笙敏锐地从她眼中发现了不悦。

他想了想,还是将那族谱交给飞星,让他送还何家。此事,好不容易定下,不能更改。他知道皇后自小孤苦无依,又饱受欺凌。对于亲情无所期盼,甚至排斥。但,她不知朝堂险恶,亦不知人心易变,有个强有力的娘家庇护着。在前朝,在后宫,总会少很多麻烦,下面的人也会比对待孤零零一个的皇后更加上心。

如今在朝上就有人诟病皇后出身不明,不堪为国母,提议废后另立。南木笙雷霆手段镇压或安抚了这些言论,但他知道这些或硬或软的计策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要阿妹安安稳稳地坐在后位上,他必须要为她筹谋好一切。譬如,如何家一般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地娘家、皇帝不间断的宠爱。当然,如果可以,阿妹自己能上进些,多学些经国治世的平衡之道就更好了。

她想不到的一切,他不能不替她想着。于是,他就算看见叶黎安的不情愿,仍选择了视而不见。

“你如今身怀有孕,何家又是刚到都城。想来,他们也不会常常跑来扰你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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