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清醒也是一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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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熙月哪里肯信。她捏着陆川的脸说：“别瞎说了。我可是正正经经在医院里出生的。我妈还告诉过我，我出生的时候，舌系带过短，给我接生的医生当机立断的给我做了松解术，要不然我就是个话都说不清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是人类。你要安慰我也不要用这么离谱的理由。”
“我是认真的，小月。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那片桃林？你长这么大，没在别的地方见过桃林吗？肯定有的，可是你对桃花坞就情有独钟，是不是？”陆川问。
陶熙月被问倒了，是，她的确对桃花坞情有独钟。但是，也没有感觉到别的什么异样啊。自己喜欢那里，是因为那里够安静、够美、有山有水有植物的环境也比较适合生存。
严格来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她看着陆川，不知道自己说实话会不会伤害到此刻情绪易被影响的陆川。
“就算是我特别喜欢桃花坞，这又能有什么指向性呢？”陶熙月换了个问法。
陆川感觉到了陶熙月的不信。他说：“你还记得我说过你穿过的衣服，盖过的被子都会沾染上你的体香吗？”
陶熙月有些无奈的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算了，我还是从当年说起吧。”陆川的挫败感太足，他没想到陶熙月对他的几番暗示都毫无感觉。
陶熙月拿起陆川的奶茶递给他，示意陆川喝一点，稳定一下情绪。
陆川确实需要，接过奶茶一口气喝掉了三分之一。
望着前方苍茫的树林，他再次陷入到回忆之中。
“你被你父亲软禁起来之后，我被爷爷关起来，令我潜心修炼。想到那些因为我而死去的人和小妖，我陷入了疯狂修炼的状态中。几近走火入魔。有一天，奶奶来找到了我。她问我，小川，你是不是想报仇？我回答想，非常想。奶奶又问我，你不是因为那些小妖和无辜家丁的死去而痛苦难过吗，那你的复仇之战，又会有多少人和妖因此而死去？你有没有认真的想过？”
陆川抬眼看着陶熙月。眼里盛满了哀伤。
他接着说道：“奶奶说，我与冯道力的弟子之战已经是如此惨烈的结果；假如我修炼得以大成，将会正面与冯道力对战。那时，因冯道力弟子的失败而被掩盖下来的鹿神山的存在就将被摆在台面上。届时，鹿神山的各界生灵要面对的危机将是整个大唐。放眼整个大唐，强敌如林，即使我那时的能力堪与爷爷匹敌，那我们加起来也不足以对抗。那鹿神山将何去何从？只怕会灰飞烟灭。”
“奶奶是清醒的。”陶熙月钦佩明奶奶能在这样的时刻保持清醒。
陆川有些伤感：“人类羡慕妖的能力，却没想过，妖也会忌惮人类。即使多么强悍的大妖，也会有被人类抹杀的极大风险。所以从古至今，妖族大多不敢张扬，一心修炼，追求升仙得道，一旦成为被人类尊崇的神仙，就再也没有了被人类绞杀的危机。”
他摇摇头，似有万千感慨，却没有说出口。
陶熙月见状，便问：“后来呢？奶奶劝服了你，你爷爷是什么态度？”
“爷爷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而你是你父亲唯一的骨血，爷爷要杀你以儆效尤，奶奶阻止了他，说我与你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若爷爷杀了你，势必破坏他与我的祖孙之情。其实爷爷也知道，我与他本没多少感情，他心里更在乎的，反而是那个陆青云。只是家臣们都无法接受陆青云的出身，爷爷不得不接受只有我和我父亲才是可以被家臣接受的继承人的这个事实。”
陶熙月有些心疼陆川，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太伤人。
“我并不知道爷爷的这番打算。我去请安时，他摒退左右，对我说，小川，是你任性要去陶府陪伴那小丫头，如今生了是非，鹿神山中为此事丧命的小妖们何辜？他们也一样有父母亲人。那一刻我内心如遭雷击。”
“你爷爷真是懂得如何杀人诛心。”陶熙月感叹。
“我那一刻杀心顿起，爷爷见我眼神已变，便遣我离开。奶奶立刻找到我，问我，要如何与你相对。我直言与你相伴十年，我早已习惯有你的日子。习惯静静的陪着你嬉闹，陪着你读书、陪着你练字、陪着你笨拙的绣花，和你一起偷跑出去玩。”
陆川用手指卷起陶熙月的一缕长发，又慢慢的放开，顺滑的头发立刻恢复了原状。他一声轻叹。
“奶奶说，请来道士的是你的父亲，不论要将我献于玄宗的主意是不是你父亲的想法，他都是主导者之一。我若是要复仇，要如何避开这个问题？若我将你父亲囊括于复仇计划之中，又将如何与你相对？即使你是人类，无法与我相伴一生，我也将有几十年的时光无法面见你，甚至不敢想起你。而你，也将陷入无法原谅自己的深渊之中，无法自拔。”
陶熙月怔怔地，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自己口吐鲜血的一幕。她的大脑里有一根神经猛烈的抽动起来，疼到无法忍受，她两手捂着头，艰难的呼吸。
“小月，你怎么了？”陆川发现了陶熙月的异样，紧张的询问。
陶熙月痛到说不出话，脑海中开始不停闪现一些场景。
身着藕荷色襦裙的自己躺在绣床上，脸色苍白，两眼凹陷。床沿上坐着的贵妇人正眼含热泪。
身着深绿色官袍的美髯男子，震怒异常，砸掉了手中的白瓷茶碗，口中大喊：“给本官倾尽全力，诛杀此恶妖。”
自己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襦裙跪在地面上，人已形销骨立，全无血色，双手抓着一件褐色衣袍，正苦苦哀求。
耳边响起少女悲痛的哭求声：“求求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不要，不要杀他们，求求你，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为你祈福，可以吗？”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你拿了我的命去吧……”
“陆川、陆川、小马儿，是你吗？小马儿……”
“啊~~~”陶熙月忍无可忍的一声尖叫，随后昏死过去。
陆川惊起，抱起昏迷的陶熙月狂奔回车上，发动车子向着云外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