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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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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晓梦遭遇刁兰英封杀后,陈梅花走近了闫晓梦。

闫晓梦悲催的境地,使她同病相怜,她认为她俩成了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既然成了战友,关系有必要改良一下。对那些曾经受过伤害的商户,她从来没有起过半点善意,她觉得他们即使被整到吐血也不关她的事。然而,她的观念在闫晓梦这里发生了改变。她恨刁兰英恨得要死,但只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而闫晓梦两袖清风,人微言轻,却敢与刁兰英直面。她对闫晓梦刮目相看,不再觉得闫晓梦除了长得好看外一无是处。最近,一到下班时间,她就要和闫晓梦走一段,哪怕闫晓梦不想和她走一段。

闫晓梦愁生意还愁不过来呢,哪有心思研究陈梅花为什么对她突然亲近。她认为,无外乎是自己被同情了呗。被同情就被同情吧,难道自己目前的状况还不值得被同情吗?

下班了,两人沿着大街慢慢往前走着。

闫晓梦脸色阴郁,表情凝重,这副模样,已经挂在她的脸上好长一段时间了。连日来的不开张,让她亏了不少钱。为此,她着急上火,嘴角都冒泡了。陈梅花每天在她耳边蚊子叫似的安慰她,也换不来她半点轻松和笑容。今天看到胖和尚他们和刁兰英理论,虽然不见成效,但至少让她看到一点希望,新泰的老少爷们并非个个甘愿受气。

陈梅花小心翼翼地说:“今天算你英明,没跟她吵,不然,挨算盘砸得恐怕就是你了。”

闫晓梦说:“我现在这样跟挨了算盘砸有什么不同?”

陈梅花说:“没办法,在这里卖崴货跟孙子一样,很没有尊严的。”

闫晓梦说:“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做呢?”

陈梅花说:“不瞒你说,我在新泰的时间比她长,在这里算得上老革命了。前几年她没来的时候,崴货生意别提多好做。自从她来了后,神经病似的,就是看我不顺眼,处处挤压我,搞得我的生意大不如从前,我恨死她了。她仗着后台了得,气焰嚣张得很,在商场欺行霸市成惯性了。讨厌谁就叫谁走,你说,谁服啊。我不服。我明里斗不过她,暗地里,我坏她好事。我为此肋骨被她打断过,你信吗?”

闫晓梦说:“所以,你劝我另找进货渠道。”

陈梅花不好意思地承认,“哪能好事全让她占了去。”

闫晓梦说:“自己吃不着,别人也休想。我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真是拜你所赐啊。”

陈梅花挽住闫晓梦胳膊,仿佛挽住同盟者,说:“别这样说嘛。凭我对你的粗浅了解,你俩闹翻,也是早晚的事。有血性的人哪会受制于她。我告诉你,打死我也不离开这里的原因吧。这种到处树敌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商场里恨她的人多了去了。我等着看她出洋相呢。”

闫晓梦说:“既然想占着位子安心看演出,干嘛不把自己洗刷干净啊?那多保险。”

陈梅花嘿嘿笑道,“我脏惯了。况且,清水里哪有鱼啊。”

闫晓梦说:“太脏受气,很没尊严。”

陈梅花说:“是这个道理。可钱怎么也比尊严重要。等钱挣够了,尊严自然就回来了。话说回来,你干吗不把自己洗干净呢?洗干净了谁怕她呀。”

闫晓梦说:“还不跟你一样,想在浑水里摸鱼呗。”

这时,马路边上有一家茶馆传出叫喊声:“梅花——”

两人掉头一看,茶馆里坐着胖和尚、李洪飞,还有三个闫晓梦不太熟悉的新泰男人。他们几个正在喝茶。李洪飞冲她俩招手,喊道:“进来喝杯茶吧。”

陈梅花说:“这个时候喝茶?在商场里喝一天的土茶,还没喝够啊你?赶紧回家吧,省得你老婆说你一天到晚分文不进,还倒贴钱喝茶,晚上罚你跪搓衣板哦。”

李洪飞不乐意地说:“怎么这么嘴碎?叫你喝茶是看得起你,快进来吧。”

陈梅花问闫晓梦:“进去不?”

闫晓梦不想进去。她看不惯他们的样子。他们五人中,有两个衣襟大敞,蓬头垢面,有两个脱了鞋,还把脚丫搁在板凳上。她认为自己很惨,但还没有惨到要跟这帮人打堆的地步。她说:“你去吧,我想早点回家休息。”

胖和尚跑了出来,说:“别呀,进来和大伙认识认识吧。”胖和尚是他们当中唯一穿戴整齐的一个。他拉住陈梅花,刚想伸手来拉闫晓梦,闫晓梦爽快地答应了。

坐进茶馆,陈梅花把大伙介绍给闫晓梦,闫晓梦严肃地点头。说心里话,如果不是到了新泰这种地方,即使闫晓梦认为自己身无分文,本事没有,也断不想和这帮人来往。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认为他们之间有区分,不属同类。这种区分,是不以物质的多少来界定的。

李洪飞端起茶杯对闫晓梦说:“认识你很高兴。新泰是一个软骨头集中的地方,比如我们哥几个就是,挨了人整还拿不出个办法。今天,你表现比我勇敢。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闫晓梦说:“有什么可敬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

胖和尚说:“虽然每天我都开张,可分文没进,等于没开张。”

有着一脸大麻子的外号“八筒”的康老板说:“新泰真他妈不是一个好地方。哪里的崴货生意都比这里好做。”

李洪飞说:“不对。以前新泰的生意还是很好做的。自从这姓刁的进来以后,三天两头变花样整人,搞得这生意都快没法做了。你们说,这姓刁的是不是变态啊?”

另一个叫崔通的老板说:“我恐怕在这里撑不了多久了。”

刚进新泰不久的,还没在新泰尝到甜头的,人送外号“小白脸”的宁老板慢条斯理地开了腔:“才奇了怪了,都是大男人,被一个女人,还是那么丑的老女人给收拾了,拿不出主意不说,还尽在这儿埋怨,成何体统啊?新泰不会是皇宫,男人进来都成了太监了吧。”

胖和尚说:“那是因为你刚来,很多事不了解……”

小白脸打断他,拖声拖气地说:“再怎么不了解,也不至于让咱们男人受一个女人的摆布吧。如果这个女人长得像……”他向闫晓梦努了努嘴,轻笑道:“那还差不多。”

男人们笑起来,闫晓梦也扯了扯嘴角,权当中听。小白脸长得太白,女人味十足,不过没想到,从他奶腔奶调的话语里,竟能蹦出一两句入耳的话。这些话正是她想听的。她对这个小白脸有了一丝好感。

陈梅花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小白脸看着她,语速缓慢地说:“按理说,女人收拾女人,历来是最有办法的。”

陈梅花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小白脸说:“开动脑筋想嘛。”

陈梅花说:“想过了,想不出来。”

小白脸不屑地扫了陈梅花一眼,说:“真想不出来?那只好……交给我们男人了,看我们的吧。对付这种女人,我们男人有的是办法。哥几个说,是不是这样?”

没人接话,都拿眼睛瞪他,好像他是百宝箱,瞪一眼就能瞪出个令大家意想不到地顶呱呱的奇思妙想,拿来对付刁兰英那是绝对的绰绰有余。

小白脸见大伙表情严肃众口紧闭,便自个儿拿起茶壶自斟自饮,一杯两杯三杯……他独自喝得津津有味,感觉好时,还把眼睛小闭几闭,头小晃几晃。

大伙静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小白脸继续自斟自饮,丝毫没打算替大伙节省一点,仿佛壶里泡的不是昂贵的碧螺春,而是新泰家家户户都喝得起的老土茶。

很快茶味喝淡了,他放下茶壶,打着水嗝细声细气地说:“还瞪着我哪,干嘛呀你们这是?新泰是你们的根据地,关键时候,主意要你们自己拿。我不过是一个,想来新泰看看有没有发展前途,如果没有发展前途,就赶紧撤退滚蛋的新兵。别指望我是个老游击队员,能给你们出个什么好主意。”

大伙别提多泄气。李洪飞一拍桌子站起,吼道:“今天这茶,你请客!”

小白脸尖叫:“说好你请客的。我今天还没有开张呢。”

闫晓梦没忍住,终于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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