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暗河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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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视线穿过已慢慢散开的沙尘,看到被野骆驼碰撞过的岩壁上出现了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孔洞。
那绝不是山壁的缺口或者鼠穴什么的东西,那是一个孔洞,是的,那就是一个孔洞!因为,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个孔洞吹出的一股阴冷而潮湿的气流,这股气流十分强劲,那散落下来的沙尘甚至被吹出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旋涡。
岩洞后的空洞、潮湿而强劲的气流,我理所当然地明白了穆飞德为何会呆立当场了。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小小的孔洞之后,就是穆飞德穷尽一切都要寻找到的大沙漠暗河入口,无法想象穆飞德现在到底是极度的兴奋和激动,还是得偿所愿的满足,而我却为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只因,就在这一瞬间,穆飞德所说的所有一切都成立了,他没有欺骗我们,我们之间将不再有任何猜疑,而且,有了这个坚实的诚实基础,穆飞德不仅已经得到我的认同,我更已将他当成了朋友,朋友的人生夙愿即将实现在眼前,我怎能不为他感到高兴啊?
过了好半天,穆飞德才从呆愣愣的状态慢慢恢复,他拼命压抑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颤生生地望向我,我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他轻轻举步,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漆黑的孔洞,他的步子踟躇不决,好像生怕踢动一块小小的石子,将眼前的一幕打碎成镜花水月的假象。
穆飞德站在了孔洞前,呼吸变得急促如风箱,浑身微微打着颤,只见他先是轻轻掰落孔洞边一块摇摇欲坠的碎石,使孔洞变得稍大了一点点儿,随后,他的动作迅速由慢及快,很快,他的神情已激动得无以复加,手速越来越快,孔洞也越来越大。
我真不忍心打扰他沉浸在既激动又喜悦的时刻,只是,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我又不得不残忍地打断他的动作。
我轻轻地拍了拍穆飞德的手臂,使一缕气息进入他的身体,安抚他那无比激动的情绪,穆飞德如梦初醒般茫然地望向我,我无奈地指了指洞壁:“若是任由你继续拆下去,这个我们借以容身的洞穴可就要塌了。”
穆飞德回过神,看了看已经足以让成年人蜷身进入的洞口,不禁尴尬地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实在太激动了,我感觉自己已经魔怔,只想着让洞口变得更大一点儿、更大一些,要不是张先生及时叫醒我,说不定下一秒,我就把这个洞穴扒塌了。
在夙愿得偿之际,但还未能真的寻找到答案,却把自己砸死在这里的话,我的愚蠢之名即使死亡百年之后亦无法洗去。”
穆飞德的话音刚落下,被开膛破腹的岩壁突然掉下来一大块岩壁,就好像在控诉他的粗暴和无礼一般。
我呵呵笑道:“这肯定就是你殚精竭虑一直苦苦寻找的大沙漠暗河入口了,容我先恭喜你夙愿得偿吧!”
穆飞德双眼泪光乍现,用力地点点头,无比坚定地说:“地点、环境都没有错,刚才我还嗅到了洞里的水汽,这里面有水,而且是很多很多的水,可以肯定这就是爷爷所说的那条暗河入口,我真的找到了它。”
“你已经找到了暗河入口,探索暗河、寻找叔祖遗骸将是你此后最重要的任务,因而,我们的计划需要修改一下,由此开始,你不必再跟着我们逃亡了,我会给你足够的食物和必需品,使你能够安然地穿越暗河、回返故乡,而我们将按照既定的计划一路往西寻找回家的机会,所以,等沙尘暴停下之际,就是我们分手之时,如此匆匆的离别,实在令人嗟叹不已啊!”
我笑盈盈地望着穆飞德,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感受:“说实话,从遇到你和布鲁诺父女起,我对你的印象一直都不太好,只因我总觉得你心里藏了许多秘密,而今,我对你的误会已经完全解除,你是一个诚实、善良、有责任、有担当的真男人,很高兴曾有你这样一位好朋友与我们同行,认识你,十分荣幸!”
穆飞德双眼瞪大,难以置信地问道:“您……,把我当成是朋友?”
“当然!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真正的朋友,无论远隔千山还是万水,你永远是我们的朋友,你愿意有我们这样的朋友吗?”
穆飞德热泪盈眶,不住地点头:“愿意!愿意!我怎可能不愿意啊?可是,一天之前,我还只是一个没人愿意买回去做牛做马的奴隶,更是被您和同伴救出来的卑微之人,我怎敢有您这样了不起的朋友啊?”
我指着奥索卡四人,微笑道:“我们与他人还是有些不同的,我们活得更简单一些,只要与我们性情相投,即使一天之前你是奴隶之身,今天你一样可以是我们的朋友。”
奥索卡拍了拍穆飞德因激动而颤抖的手臂,哈哈笑道:“我们都非常欣赏你的正直和善良、责任与担当,更钦佩你独自冒险的无畏无惧,能与你成为朋友,也是我们的荣幸。”
穆飞德用力点着头,激动得泪流满面,却仍正容道:“在我心里,诸位都是高不可攀的贵人,能与诸位成为朋友是我穆飞德最大的荣幸,我感到受宠若惊,即便如此,我仍要反对张先生的安排,只因我必须亲眼看着你们登上回家的船只,方能心安理得地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随后,他特意解释道:“我曾对布鲁诺承诺过好好照顾阿芒蒂娜,布鲁诺虽将阿芒蒂娜托付于您,但当初我对布鲁诺许下的承诺却是用心发出的誓言,这世间什么都可以欺骗,唯有自己的良心无法欺骗。
如果我们就此分手,使我未能看到你们安全登船、返家,我将永远无法直视自己的心灵,况且,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使我不能就此离开。
我若离开了,诸位如果遇到埃及追兵、被迫逃进沙漠去寻找图阿雷格人,以诸位的身份势必无法得到图阿雷格人的信任和真心帮助,甚至还可能因误会引得图阿雷格人的敌意。
以诸位之超群武技强迫一个图阿雷格人带路并不难,但就怕图阿雷格人怀恨在心,将诸位引向绝路,届时一切就来不及了。
而有我这个来自于大沙漠之南的、经常与图阿雷格人交易的黑人出面,图阿雷格人的敌意将会大大降低,很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聘请到向导,所以,我不能丢下你们独自离去。”
我虽然有些低调却十分自负,总以为通过简单的接触就能看清一个人的全部本质,穆飞德却给我好好地上了一课,人性之复杂岂是轻易就能摸透的?穆飞德便是很好的例子。
穆飞德是一个心中有‘道’的人,轻易不许诺,许诺必有果,我十分欣赏他,是发自真心的欣赏、不带一点儿虚假,自此以后,穆飞德亦成了我心中永远也撇舍不掉的牵挂之一。
我的心仿佛被烫到了,暖意十足:“我们是平等相待的朋友,朋友之谊没有‘荣幸’之说,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别,以后,请不要再用‘荣幸’一词了。”
穆飞德两颗大大的泪珠滴落于白色沙地之上,他用力点头应道:“我记住了!”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也了解你的感受和想法,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个洞穴并不牢靠?很可能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坍塌。如果你非要送我们离开之后再回来,到那时候,这个洞穴很可能已经彻底坍塌,即使你知道洞穴的位置,可凭你一己之力何时才能挖开?要知道,你可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人,随时都可能再被奴隶贩子抓住、卖掉,难道你准备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可以证明你爷爷清白以及争回家族荣誉的机会吗?”我试着劝解穆飞德,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我原以为这样说,穆飞德肯定会犹豫不决,谁料他依然坚定地摇着头 :“我曾经遇到过这种白色石丘的坍塌,所以,您所说的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对策我也已经想好,您就不必为我担心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自己誓言的。
再者说来,如果不能看着你们安全离开,即便寻找到叔祖的遗骸、使祖父沉冤得雪,那也只是放下了一事,心中又堵一事,那样,我的心将永远也得不到安宁。”
我怎么也想不到穆飞德竟能放下心中的迫切企愿、执意要送我们脱离危险,简直把我感动得不得了,更为他愈加着想了。
就在我绞尽脑汁思索怎样才能劝他把心放下,不必为我们担心时,恰好听闻洞外传来一丝细不可闻的声息,我凝神聚气听去,随后忍不住笑开了:“好了,你不必再纠结于非要送我们离开了,我也不必再劝你就此探寻暗河而回了,因为,追兵已为我们做了选择。”
穆飞德满头雾水地往洞外望去,将信将疑地问道:“追兵来了?”
我轻轻点头:“追兵已经到达这片白色荒漠的边缘,他们行动迅速、人数众多,我们已没有机会整装离开,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先陪你闯一闯这大沙漠的暗河了。”
听闻我的回答,穆飞德既担心又开心地问道:“请您莫怪我太过好奇,您不会真把哈里发给杀了吧?我从未听说沙行者会不顾猛烈的沙尘暴而追击敌人,实在想象不出除了哈里发被杀,还有什么情况能刺激得这群贵如金铸的骆驼骑兵不顾生死,在沙尘暴中急行军。”
现在,我对穆飞德已彻底没了猜疑,也就没必要对他隐瞒什么了,我忍着得意,故作无奈地说:“我们没有杀哈里发,我们只是闯进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墓穴,拿回了原本并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小心破坏了那些祭司守护了数千年的一个仪式,谁曾想竟引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穆飞德绝非刨根问底之人,他只是不可思议于这一切的发生才有此一问,而此时,已没有时间让我仔细解释了,只因,说不定下一秒追兵就会找到这里,将我们来一个瓮中捉鳖、一了百了,时不我待,我们各司其职迅速行动起来。
海德汉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巴格达之行让他吃够了饿肚子之苦,因此,他曾发誓只要行走于沙漠,必会准备比充分还要充分、比最多还要多许多的食物,所以,我们随身携带的食物类物质极其充足,必须奥索卡和海德汉不停转运十几趟,才搬完那堆几乎可以压垮一匹骆驼的食物。
穆飞德也没闲着,一刻不停地搬运着东西,他还特意留下了四副鞍具和几乎所有缰绳,而诸如丝绸、瓷器等用以掩护身份的贵重商品则被他统统舍弃。
这些商品也不是无用之物,奥索卡将它们分别捆在骆驼背上,却捆得并不牢靠,他还在靳带上割上一道道口子,只稍稍留下一点儿连接,随后用匕首轻刺骆驼臀部,受到刺激的骆驼不顾外面未停的沙尘暴,嘶鸣着冲了出去,迅速消失于漫天黄沙当中。
捆得并不牢靠的商品会持续散落,被割开口子的鞍具会在奔跑中完全断开,这都是为吸引追兵的注意力而故布之疑阵,也是我们当下唯一能够多争取一点儿时间的手段了。
最终,追兵肯定会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这个洞穴中来,不过,那时我们要么已随穆飞德去往他的故乡,要么就已金蝉脱壳、回返法兰西了。
此时,阿芒蒂娜也已经注意到父亲的异样,却并没有任何过激之举,她只是安静地跪坐在布鲁诺尸体旁,静静地、专注地看着不言不动的父亲,直到穆飞德抱起布鲁诺的尸身、走进暗河,她才跟在穆飞德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麦斯欧德天性善良,他轻轻拉着阿芒蒂娜的小手,默默陪着她,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安慰这个刚刚失去唯一至亲的小丫头。
待所有人都转移进暗河后,我们的斥候、一向最细心最善于伪装的奥索卡独留在洞穴里,他先将我们活动的一切痕迹小心抹去,然后,倒退着一步一步退进洞中,每退一步,就抹掉一个刚刚留下的脚印。
最后,这个让我们安然度过沙尘暴的洞穴里,除了特意留下的骆驼痕迹,已然看不出任何一丝人类活动过的痕迹,只是,我总觉得这个干净异常的洞穴给人一种既正常又十分不协调的感觉,好似少了些什么。
对,就是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奥索卡太了解我了,见我困惑,他咧嘴一笑:“您大可不必担心追兵发现咱们曾在这里逗留的痕迹,因为,我们在洞里又是生火又是吃饭,这些踪迹在短时间内绝对无法隐藏,追兵肯定会发现这些痕迹,我欲盖弥彰的这番做作,就是希望追兵发现踪迹之后疑神疑鬼,进而使他们怀疑我们才刚刚逃走,从而,在他们心底投下即将追上我们的迫切感,以便将追兵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往那没影儿的‘我们’身上去,使我们可以金蝉脱壳安然而走。
隐匿踪迹的最高境界,就是让追兵随你的意愿而行,我画了一幅诱敌远离之画,却需要您把这幅画的最后一笔、也是最关键的一笔画上,您需要让这个洞穴呈现出自然崩塌的模样,洞口掩盖得自然与否,决定了我所有布置的成功与否。”
这个洞穴的岩壁已被严重风化,即使不受外力破坏,也维持不了多久,只是,要让它呈现自然崩塌的样子,却还需一番操作才行。
我将怀里依然昏迷不醒的斯科特小心翼翼地交给奥索卡,然后示意大家往暗河内走得更深一些,然后,我从地上抱起其中最大的一块石头,气灌双臂,再将大石奋力砸向洞穴顶部。
大石携着巨大的力量重重撞击在岩壁上,洞穴如同遭遇了一场地震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紧接着,受到猛烈撞击的岩壁轰然垮塌下来一大片,散落的碎石瞬间就将暗河入口完全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