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穆飞德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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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的要求,穆飞德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他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一切:“我的家乡在大沙漠以南的肯尼亚,那里有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大草原上生活着大象、狮子和长颈鹿,还有大群大群的角马,那是一个异常美丽富饶的地方,而我们部族却更喜欢海洋,因而,我们世代濒海而居。
我们部族的男孩成年礼十分有特色,男孩们必须凭自己的双手将一棵大树凿成独木舟,并在大人的陪伴下,驾驶这艘亲手制造的独木舟,独自猎捕一条成年鲨鱼以证明自己已经成年。
我们生于海、葬于海,我们是大海的孩子,天性喜爱冒险,流浪是我们的天性,因此,我们部族当中曾经诞生过许许多多被广为传颂和崇拜的冒险家,在这些冒险家当中最富盛名的就属我爷爷和他兄弟了。
爷爷兄弟二人曾经结伴到达过狮群横行的圣山,也一同乘船远去阿拉伯世界交友、游历,甚至还曾深入大沙漠冒险。冒险就难免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他们虽曾遭遇过无数危险,却总能凭借过人的能力,从而有惊无险,直到他们的最后一次冒险。
一天,爷爷独身一人回到了家乡,他告诉族人,他的兄弟淹死在大沙漠的暗河里。大沙漠?暗河?这么一个任谁都不会相信的低级谎言,又怎能骗过见多识广的族人?族人们纷纷嘲讽爷爷还不如编一个叔叔被土拨鼠咬死的借口更有说服力。
自此以后,爷爷杀死自己兄弟的传言便在族人间流传开来,爷爷的名誉一落千丈,遭到了族人的唾弃和家人的误解,爷爷就这样背负着杀害亲兄弟的罪名渡过了余生、郁郁而终。
爷爷一直是我的偶像,从记事起,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海岸边,听他讲述那些令人热血澎湃的冒险故事。
爷爷被族人嫌弃、家人误解以后,脾气变得古怪了许多,却仍然非常爱我,仍然喜欢抱着我、给我讲故事。在听故事时,我常常感觉有泪水滴落在头顶,只是,爷爷从不承认那是他的泪水,只说是话说多了喷出的口水,我爱爷爷,我深信爷爷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叔祖就是溺亡在大沙漠暗河中的。
为了替爷爷洗雪污名,父亲年轻时曾像爷爷一样游遍天下,还曾多次深入大沙漠寻找爷爷所说的大沙漠暗河,可惜,父亲的每一次艰辛寻找都以无果而终,这非但没能为爷爷洗去污名,反而使族人更坚信爷爷弑杀亲弟的罪行。
我是伟大冒险家的后代,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冒险家的血液,因此,当父亲颓然放弃寻找大沙漠暗河之后,我已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找到那条暗河。
三年前,我独自一人离开家乡,沿着尼罗河一路向北,期间,我也曾无数次进入大沙漠寻找暗河,只是大沙漠暗河虚无缥缈、实在难寻踪迹,令人心灰意冷,思乡之念不受控制地涌现。
可是,我已经发过誓了,不找到那条地下暗河绝不回家,因为,我不甘心一无所获而归,给爷爷带回去更多的侮辱,所以,前路虽然崎岖难行,我依然没有放弃寻找。
我记得爷爷曾说过暗河另一端的出口在一片令人一见难忘的白色荒漠里,那片白色荒漠靠近埃及首都开罗城,万般找寻无果之下,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那片白色荒漠里。
我沿着尼罗河顺流而下,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到达了埃及,就当我满怀希望准备去寻找那片白色荒漠时,谁料竟不幸被一伙奴隶贩子发现了,他们在我熟睡时,将我打晕、抓了起来,等我再次见到阳光时,我已经被卖给开罗城内的一个贵族,成了他的奴隶。”
几乎难有人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临时编出一个既没有漏洞又非常合理的借口,穆飞德将自己之所以置身此地的原因已讲得十分清楚,我选择相信他的‘冒险家’身份,对他的敌意消失大半,但我仍有些不放心,继续刨根问底:“这片白色荒漠的奇特景色的确令人一见难忘,这应该就是你要寻找的地方了,只是,你以一个没有任何自由的奴隶身份,怎可能对这里如此熟悉?”
穆飞德被问得好似有些尴尬,而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只见他笑眯眯地说道:“我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虽然有些消瘦,却没有任何疾病,精神也还不错,因此,您肯定不会想到从我被奴隶贩子抓住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吧?您更不会相信在这期间我一共被转手卖了五次之多吧?无论被转卖五次,还是拍卖场总也卖不掉我的原因其实是有关联的,也跟我熟悉这片沙漠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呢!
我的第一个主人出身将军世家,他父亲曾是埃及十分着名的将领,他本人也因累累战功而日渐倨傲,即使进出皇宫也敢随身携带武器。
我的主人非常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喜欢听一些他从未听过的冒险故事,被卖给他不久,我就凭借丰富的经历以及较为圆滑的处事方式迅速赢得了他的欢心,成了可以跟随主人进出皇宫的宠奴。
跟随主人进出皇宫,让我见识到了主人的傲慢无礼,深知他必会因此倒大霉。果不然,买到我不及半年时间,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人竟在朝堂之上拔剑示威,哈里发忍无可忍直接囚禁了他,还将其家产抄没一空,奴隶自然也就被全部转卖了,就从那时起,我会给主人带来厄运的传言便在奴隶间流传开了。
后来,我被转卖给了一个富商,富商的儿子喜欢逗鹰遛狗,尤其喜欢到沙漠里将猎狗、鹰隼放开,任它们尽情追捕猎物,这让我得到了探寻白色沙漠暗河入口的希望,所以,我刻意讨好小主人,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怎堪我那些冒险故事的诱惑?就这样,我又顺利地成了富商小主人的贴身跟班。
在我不着痕迹地诱导下,小主人每次外出逗溜鹰犬都会选择靠近白色沙漠的位置,我则用寻找跑远的猎犬为借口,几乎跑遍了白色沙漠的角角落落,可惜却始终没有机会对其进行更仔细地探寻。
有一天,小主人突然心血来潮,非要带上鹰犬外出打猎,我懂一些看天观斗的知识,连忙告诉小主人将有沙暴来袭,可是小主人任性惯了,对我的劝告置若罔闻、执意外出。
我看得很准,我们才进入沙漠没多久,一场比今天这场沙暴还要猛烈的沙尘暴就刮了起来。
风沙太大了,小主人也拧不过沙暴之神的天威打算立刻回返,谁知小主人最钟爱的猎犬却被一只硕大的野兔吸引了注意力,冷不丁挣开狗链、猛追了出去,小主人不顾我们百般劝阻执意找回猎犬,最终,我们被沙尘暴正面袭击了。
那场沙暴当场就夺走我们一行五人中的三条性命,小主人也因被埋进黄沙、肺里呛满了细沙而得了严重的肺病,不久也死掉了,只有我活得好好的,由此,就更坐实了我会给主人带来厄运的传言。
主人虽因我曾劝阻过小主人、也曾积极救助小主人,并没有让我给小主人陪葬,却毫不犹豫地将我再次转卖。
此后,我又被转卖过三次,每一次被转卖,买我的人不是丢命、就是舍财。一个月前,我最后一任主人家中突然失火,我的厄运之名恰巧也传入了他耳内,他便毫不犹豫地将我以最低价甩给了奴隶贩子,从而使我结识了布鲁诺父女。
布鲁诺父女实在可怜,而阿芒蒂娜的黑皮肤更引起了我的共鸣,出于对他们痛苦经历的怜悯,我时常把自己那份少得可怜的食物分给他们一些,就这样,我和布鲁诺渐渐成了朋友,谁曾想在我们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布鲁诺竟突然去世了。哎!人生实在有太多的无奈,有时候,你不得不学会接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一面安静地听着穆飞德讲述,一面分析他说的话,至此,我已经得出结论并彻底相信了他的解释:“基于你所讲述的故事,我认为你做的任何决定都绝不会无的放矢,因而,你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给我们指出的这条道路,肯定大有深意。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摆脱追兵的办法?”
穆飞德面色一正:“就算您不问,我也正准备向您禀明。我确实有一个不算成熟的计划,因为,那是我能想到回返家乡的办法之一。”
穆飞德坐直了身子:“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必须先了解自身、再了解对手,只有这样才能找到逃脱追捕的办法。
首先,我们必须认清一个现实,诸位肯定做了捅破天的惊天大事,要不然,哈里发绝不会派出他的黄金骆驼骑士,嗯!也就是沙行者,埃及人喜欢称他们为‘黄金骆驼骑士’。
据说,培养一名沙行者的费用,堪比骑士和他的骆驼加在一起同样重的黄金,因此,他们又被称为‘黄金骆驼骑士’,由于沙行者太过珍贵,他们一般只作为哈里发的近卫,也有少数配给了亲王殿下。
诸位能被沙行者穷追不舍,足见此事绝不简单,而您和这三位武士杀死‘黄金骆驼骑士’甚至不比一个农妇宰杀珠鸡更麻烦,诸位的强大毋庸置疑,只是,死伤过半的‘黄金骆驼骑士’必会更加激怒哈里发,无须怀疑,以哈里发的秉性,他一定会倾尽全力追杀诸位。
我的家乡有句俗语,再强壮的大象也会倒在狮群的利齿之下,我们不过才区区七个人,我和阿芒蒂娜更是诸位的拖累,因此,我们绝不可与埃及军队正面抗衡。
不能正面迎敌,逃走就是上上之策,而逃走必须找准出路。首先,依照人的本能逃跑之人往往会选择离看得见的危险越远越好,而进入大沙漠就是这种下意识的选择,只是,这个选择却是大错特错的,因为,大沙漠会吞噬一切胆敢打扰它的人,我们如果贸然闯入大沙漠,结果十有八九会全部葬身在大沙漠当中;向东或向北逃亡也不行,因为这两处正是哈里发统治力量最强大的地方,自投罗网的后果可想而知;因而,我们只有向西一条路可以选了。
由此往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将在三天后进入利比亚,埃及和利比亚一直有宿怨,埃及军队绝不可能追进利比亚境内,所以,只要我们能够到达利比亚,就算逃出生天了,届时,诸位就可以从利比亚乘船安全地返回法兰西了。”
海德汉紧皱着眉头,说道:“是人都能看出我们只有向西一条路,这么明显的企图,追兵自然也能想到,况且,那个古怪的殡葬祭司说的那劳什子的‘太阳神令’,也绝不会这么简单,我认为此事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必会再起波折。”
奥索卡也点头应和:“老大破戒开杀,只要是个人都会胆丧心颤,然而,那些沙行者即使已经吓破了胆,却仍然不依不饶地如影随形,因而,我也认为此事绝不会善了,更多的危险还在后头。
说不定,当我们接近利比亚边境自以为已经逃出生天的时候,埃及军队就会突然冒出来,把我们的希望之火彻底浇灭,甚至不必等我们逃到边境,我们的前路就已经埋伏了无数的陷阱和圈套了。”
我认同奥索卡和海德汉的见解,前路必定荆棘密布,不过,穆飞德说的也同样有道理,我们现在也唯有往西逃亡一条出路了,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过,要是能有一个预案就更好了,我想到了艾莉森提起的‘图阿雷格人’。
我尝试着询问穆飞德:“我现在必须以救治斯科特为主,如无必要,我们当尽力避开追兵为好,所以,我们确实只能一路向西而行,可若是向西的道路真被堵截了,难道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吗?穆飞德,你还有什么方法以备不时之需吗?我希望有后备方案,并力求安全至上,即使劳累一些也无妨。”
穆飞德寻思了一会儿:“诸位考虑得十分周全,前路被堵住的可能性的确很大,退路更会被截断得死死的,斯科特先生受了重伤,我和阿芒蒂娜又是拖累,使得诸位无法以强大的武力突出重围,如此一来,我们只能迫不得已进入大沙漠了。
进入大沙漠危险重重,却也有好处,即使再多的追兵也不可能搜遍整片大沙漠,只是,贸然进入大沙漠跟直接寻死并无二致,我们必须有所准备才行。
其实,大沙漠也有是它的宠儿的,那就是‘图阿雷格人’。
图阿雷格人是大沙漠的游牧民族,他们又被称为‘沙漠之王’,是真正的沙漠生存专家,只要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大沙漠将会成为我们的康庄大道。
只是,图阿雷格人皆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想要雇佣他们,必须支付一个十分惊人的价格才行,好在图阿雷格人亦是骁勇善战的武士,极其崇尚武力,我相信以诸位之能力,‘说服’他们带路并非难事。”
我听穆飞德说得有趣,不禁轻笑出声:“有预案的方案,才是完整的方案,就这样决定了。我们由此一直往西,如果前路被阻,就转而进入大沙漠寻找图阿雷格人。对待图阿雷格人,我们会先礼后兵,只希望他们不要太过贪婪,因为,保持彼此愉快的合作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嘛!现在的问题,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图阿雷格人呢?”
穆飞德自信满满地说:“图阿雷格人大都生活在利比亚的沙漠边缘,逐水草而居,绿洲就是他们的家园,我曾听说他们居住地的大体位置,我们只需按计划贴着大沙漠边缘往西走即可,这样既可以方便寻找图阿雷格人,也可以在遇到追兵时及时进入大沙漠。”
至此,我对穆飞德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已解开,接着,忍不住为他着想起来:“如果能够顺利逃脱追捕,我们就直接从利比亚乘船回家了,届时,你该怎么办?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法兰西吧!”
穆飞德脸上的愉快、轻松神情慢慢散去,轻叹道:“其实,现在的我也像父亲一样对寻找到地下暗河已经失去了信心,或许我也到了屈从命运之神的安排,像父亲一样带着无奈和遗憾回家,去继续忍受族人对爷爷的误解和对我们整个家族的欺辱了。
当然,虽然我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我仍然坚信爷爷绝对没有撒谎,因为,白色荒漠就在这里,那条贯穿整个大沙漠的地下暗河也肯定就在这里,我的叔祖就是淹死在这大沙漠之下的暗河里的,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
穆飞德的无奈、无助令人感慨,我甚至渐渐有些喜欢他了,其实,掰除他那些小狡诈和小算计,这个黑皮肤的家伙还是十分可爱的,分食给布鲁诺父女可以看出他的善良,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各个奴隶主的信任可以看出他的圆通,总得来说,他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伙伴,当然,这些评价都是建立在他所说之事皆是事实的基础之上,而我相信他说的都是事实。
前途虽然未卜,却已有了完整的计划,众人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片刻的放松,我们围坐在用黑油和黑石头燃起的小小篝火旁,嚼着干硬的面饼和牛肉干以果腹,猜测着外面越来越肆虐的狂风沙何时才会停歇,难得的片刻安宁令我们的身心皆感舒畅。
我们的对话显然并没有引起麦斯欧德和阿芒蒂娜的注意,阿芒蒂娜甚至仍未察觉深爱自己的父亲已经悄然逝去,还紧紧依偎着麦斯欧德,专心致志地看着他与野骆驼们说着话,他俩看起来十分投缘。
麦斯欧德就像安抚淘气宝宝入睡的母亲,与那两匹仍略显焦躁的野骆驼慢声细气地低语着,效果十分明显,那两匹野骆驼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我们的存在,彻底安静下来,有一匹野骆驼甚至已经合上眼睛,看似快要进入梦乡了。
或许是滴在篝火上的水滴突然爆起的‘噼啪’声,也或许是气氛细微而奇妙地变化,致使那两匹看似已完全安静下来的野骆驼突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有限的空间严重地限制了它们,使得它们只能慌乱不堪地往洞穴岩壁紧靠过去,其中一匹野骆驼的后臀更是重重地撞在岩壁之上,因与岩壁相撞而吃痛,令早已神经紧绷的野骆驼大为受惊,再也不顾挡住去路的我们,以及堵在洞口的同类和外面危险的沙暴,一股劲猛冲出了洞穴。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山洞里到处都是散落的沙尘,直到看见麦斯欧德抱着阿芒蒂娜缩在洞穴一角、并没有受伤,我才松了口气,随后,众人无不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开怀的大笑会拉近人与人的距离,我们与穆飞德之间那层隔阂已变得微不可查了。
我轻轻抖落掉在麦饼上的沙尘,刚要招呼麦斯欧德和阿芒蒂娜到身边来,却被耳边穆飞德戛然而止的大笑引得好奇望去。
穆飞德那被黑色皮肤衬托得更加洁白的上下两排大牙之间、正被他咀嚼的麦饼和牛肉干如洞穴顶部掉落的沙尘洋洋洒洒地掉落一地,这对一个刚刚获得自由且经常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来说,绝对是不可原谅的罪过,可当我沿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立刻就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