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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揭穿身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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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那时他自己都想不到,他所仰仗的皇权与律法并不能如他所愿,惩恶扬善。

接着谢遥一家遭遇天灾遇难的消息接踵而至,谢长柳的下场他已然忘记了,但只听说,在这人世无亲无故的他,在遭元艻迫害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当年,在正阳门下,群起而攻之,元艻怎会任由一个试图将他拉下神坛的人逃出生天,谢遥一家人都已殒命,谢长柳的生死并不值得深思。可最后,上苍还是眷顾他的,他留得一命,在那正阳门下,有人为他挺身而出。但挺身而出的人不是与他有七年之久主仆情谊的东宫,更不是谢遥的同僚手足,而是头发花白、授予他一书之恩的老太傅。

经年旧事,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也深知,一个流亡的逃犯,活着也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但就是在这样的艰难困苦下,他却把自己活成了谢无极。

活成了世人趋之若鹜的存在,活成了,能让他大梁岌岌可危的存在。

不说他是否真就拜了孔夫子为师,就他苟且偷生这八年,又是怎么活出来的。

他很难想象一个遭遇家破人亡的少年,是如何活过来的。

可他不仅是活着,还活得好好的,他改头换面重新在回到了汴京,此时,他在人后,指点江山,布着一张别人都看不见的局。

他没有一个家破人亡的惨淡与怨毒,他,云淡风轻又随遇而安,身中奇毒却安之若素。

谢长柳啊谢长柳,真是叫他小看了。

可惜,那密报上的字眼却再无第三人知晓,饶是李秋都没有多看一眼。

四足金兽香炉中龙涎香缭袅而出,李秋亲自揭开了炉盖,看着陛下将对折的纸张丢进去,被火舌吞噬,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随后,藩王入宫,是为留质一事而来。

留质的消息,知晓的人仅是三人,但此刻,陛下已经不会去怀疑能传出去的人是谢无极还是李清持,若是以往,他第一个怀疑的准是李清持,可现在,知晓谢无极的身份后,他不难猜测,这一切都在谢无极的盘算之中。

他重回汴京,他不信他是为大梁、为黎明百姓而来,他说要扶持东宫,他也不信,他来报复,才是最终的答案。至于报复谁?对他们赶尽杀绝的元艻?见死不救的东宫?亦或者是自己这个袖手旁观的君王,都有可能。他当年尚且敢于走上大明殿,状告元艻,有这一天,倒也不算意外。他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而如今么,或许,他已经开始衡量所谓的天地尺度。

他该是要试图搅乱汴京的风云,他意图到如今,不管是从提点他提拔元崧还是为他出谋划策,都有迹可循。

留质的消息传出去,对谁最有利?不会是他也不会是藩王,至于东宫么?他曾经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辅佐他,为的是储君的仁德,可当年储君的见死不救,他忍得下这口气?他不信,他报复元艻的同时能对东宫网开一面。

他是一只蛰伏的狼,一旦有机会,会撕咬每一个让他滚落泥潭的人。

他能成为谢无极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表面的云淡风轻都是密谋的风卷残云。

知晓这些,他反倒觉得此人并不危险,比起对谢无极身份的质疑,谢长柳,更让人期待他的表现。至少,他知道他的目的,他曾说的交易,如今都还算数。

至于小詹妃是怎么同秦煦说的,谢长柳不知,不过,的确如他所想,小詹妃把陛下要留质的消息散出去了。

后来几日谢长柳都没有见到李清持入宫,不过陛下也有的忙,祭礼将近,合宫上下都在忙碌。他不见自己,并非就是有什么风雨欲来。

小詹妃的动作快,留质的消息不出两日就广为昭知,他似乎都能想象到玉清宫的大门前跪满了请求陛下收回成命的大臣。

他不知道陛下事先见没见过李清持,但是陛下此刻却是要见他。

谢长柳远没有表面上的那般镇定自若,他想置身事外可是又要让李清持深陷其中。

利用李清持,是他有意为之,但是,并不想让人替他吃苦头。

有时候,他觉得李清持像极了当初的自己,有时候他会试想,若是阿眠长大会不会是这般。

他去的时候,陛下什么都没有做,他就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天子威仪盛,谢长柳不是不惧。

谢长柳走近,先是行礼问安。

他以为陛下是因为留质的消息被传出去而召见自己,可是他想岔了。他原以为的身世能被人隐藏得密不透风,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肖二给的庇护会这么快就被人拆了个一干二净。

陛下听着声音,知晓是谢长柳,也没有从外面收回目光。

“朕打听到了一点东西。”

陛下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兴趣,像是咀嚼着什么,跃跃欲试。

他早说过,自为天地君主,便可掌握一切,哪怕是他谢长柳,终有一日,也要坦诚相待。

谢长柳仍旧跪在地上。陛下未叫起,他也不能放肆。

他不难怀疑陛下口中打听到的一点消息是什么,左不过是留质的消息被人传了出去,陛下这是怀疑到他头上了。

正在思索着陛下会怎样质问他透露出留质的消息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恍惚之间,他似曾当年。

经年旧时,似是而非。

“谢长柳?”

陛下冗长的声调里并无半分质问。

曾几何时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出自一个少年之口,而如今被他唤出来,连试探都算不上。

他肯定了这个身份,也肯定了谢无极的身世。

谢长柳这个名字,如今带给谢长柳的,只有惊恐。

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从帝王口中出现,只教谢长柳虎躯一震,他差点晃了个趔趄,膝盖底下跪着的琉璃石面,他只觉得是软的,深陷其中。惊愕的抬头,再没了先前的气定神闲,他眼里有质疑,质疑帝王是如何知晓的这个身份,也有惶恐,惶恐帝王知晓后的后果。

被人揭穿身份,来的太快了。

他难掩慌乱,这一时,在帝王的审视下他先自乱阵脚。

谢无极这个身份,是他求学于孔夫子,给自己的一个掩饰过往的身份,如果没有旧相识,谁会知道他是谢长柳。

可是,帝王却查出来了。

如果有第一个,难保查出来的会还有谁,曾经他的有恃无恐,此刻都成为了笑话。

原本他以为不过是天知地知,如今看来,却是漏洞百出,早已经是他人的掌中之物。

帝王分明是瞧清了谢无极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所表现的慌张,如他所料,再心性坚定的人,被拆穿身份后也难掩惶恐。

更何况,他的这个身份, 背后代表了什么,都已经毫无掩饰。

谢无极是他身上的一张皮,如今被人剥了个一干二净,他在人前,远不是当初那个缥缈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先生。

谢遥能生出这样的儿子,真是意外。

他轻轻的扣着玉扳指,已经是稳稳的拿捏谢无极的命脉。对于他的表现,意料之中的满意。查了他这么久,几乎耗尽了他的耐心,前段时间还一筹莫展,似乎就当真只是谢无极,再无疑点,可但凡是行走人世的人哪里会干干净净,让人摸不清楚底细的,只有形迹可疑的人才会把自己的底细扫的一干二净,就好比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三还说,指不定人就是才学成出山,真山野长大的,查不到也是情有可原,但若真是山野之人,又哪里能养出他这样浑然天成的气韵。不似是山野村夫,倒是比他这汴京的勋贵人物还要多上三分的气度。若非是自小耳濡目染,受着大家的礼仪教导,哪里会犹如沉香的气度不凡。远见卓识与文采谋略还能解释是孔夫子的教导,但这周身的气度可不是朝夕就能学成的。而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谢长柳长在汴京,出身书香门第,后来是为东宫伴读,哪里能学不成那样风度气韵。就算是落魄八年,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

当初他还怀疑,这人看着就不像是从直沽来的,眉眼之间道不尽的风韵,又似曾相识,却是阅过千帆,脑中也想不起个所以然。在知晓他是谢长柳后,他震惊过、也迟疑过,但最后是兴致勃勃。

他就像是送到口里的骨头。

周遭虎狼环伺。

半年多了,从他忽然出现在汴京,自告奋勇的入宫为附庸,他就看着人在他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把他都诓骗进去。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

谢长柳,这个名字带来的冲击不比当初知道他就是孔夫子的入门弟子谢无极带来的小。

能给自己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身份,说没有本事都是贻笑大方。

谢长柳啊,这个名字他至今还是记得的。

记得,当年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干净的有犹如一张白纸,正义凛然的跪在大明殿上,义正言辞的数出元氏的罪过,讨伐他,指摘他,慷慨激昂,义愤填膺。那时,正值谢遥因为他所谓的坚贞不屈不肯伏小做低被元氏一党打压,将他从京官排挤出去,外放到长岷。

谢遥啊,他记得这人,他还未登基时,流连繁华,闻汴京多才子,谢遥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不负众望,他新科及第,入仕为官,鲜衣怒马,当得一股清流,可惜的是,他的凛然正气在朝中并非就行得通。他的长子在东宫为伴读,按理来说,算是与东宫在一条船上,也与元氏算是同道中人,可他并不这样觉得,仍旧与元氏划清界限,泾渭分明。朝廷官官相护,党项之争不断,元氏一派久居不下,而他若是自成一派就是为别人的眼中钉,所以,他输了。元氏拉不拢人也不会留着人在眼皮子底下碍事,当机立断的把人从汴京踢出去。或许那时,元艻并未想过,要了谢氏的性命,可天不遂人愿,天灾人祸,来得突然。

谢遥还算识时务,自知是 汴京留不得了,并没有力争,反而是带着一家人走了,却独独留下了在东宫做伴读的长子。

元艻有罪,几十年来不可能片叶不沾身,可,没有人会揭发元氏的罪证,毕竟,在元氏一手遮天的朝廷里,谁都想依附元氏活着。不然,谢遥就是下场。

但,谢长柳的性子就全然不似谢遥,他不够冷静也不够沉着。换句话说,就是意气用事,不知天高地厚。

少年不过束发之年的年纪,在世人皆奉承元氏的时候,他敢于站出来,站在元氏的对立面,用自己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指出元氏所犯下的罪行。

铿锵有力,振振有词。

他当时是觉着,这少年足够狂妄,但也英勇果敢,试问当今,谁敢出头指出一个当朝勋贵的不是。

他是第一人。就算是他父亲谢遥,在受到元艻的迫害下都只能默不作声的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当时,他对这个少年有过片刻的欣赏。

谢遥留下的这孩子,或许是有为父亲打抱不平,或许是有匡扶正义,但,少年终究是涉世未深,他哪里能知道,他一个半大少年的言论,在别人眼里,连证据都算不上。

元艻积攒了十多年的人脉,一步步走到一手遮天的位置,他的本事足以想象,他远不是能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就能踩下去的。

面对少年的振振有词,元艻也有他的义正言辞。

一个为大梁做出诸多功绩的重臣、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从他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不知他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但这少年,的确在当时做了出头鸟。

记忆如潮,回笼后宛如是滚了一身潮水。

目光所及之处的青年,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与一身正气。

但、仍旧一身傲骨,不屈不挠。

他身上出现了谢遥的影子,除却眉眼间有几分的相似之处,谢长柳全然不似谢遥,可唯有此时,他冷静自持的模样,让他觉得是看到了当年的有匪君子谢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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