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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帝王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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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知晓的,朕手里仍有两副。”禁药不是寻常之物,再加之有着不可逆转的剧毒,从周朝起流传至今,为数不多,而到他手里,也仅剩两副而已。

“此物出自周朝皇室,最开始是皇室用于救命的手段,后来此药毒性太大,纵然能解一时之忧,却难以拔除其毒性,就成为了一种无药可救的剧毒,逐渐就在人前销声匿迹了。”

对于禁药的来历,谢长柳的确不知。当初叔父见他习武学的艰难,报仇似如天方夜谭才会想过给他禁药一试,重筑经脉,而在事前也告知了他禁药的危害,用或者不用,都在他自己的决定里,他并不干涉。而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叔父,毕竟他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游历天下,什么东西没有见识过呢,说不准就是某处得来的,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看着谢无极脸上出现的困惑及思索,陛下并不会觉着他不知情。禁药这东西,若是他自己不知晓才合乎情理,然他居然自己是清楚的,也明知它的厉害,却是深受其害。自入宫来,所求不多,却是对龙潜草、紫甘霖等物毫不掩饰的索求。

只,他亦能坦坦荡荡的同自己说出禁药之名,倒是教人拿不准了。难不成是遭人暗害了?若是如此一来倒也说的通。

“你所中之毒就是禁药?”

“是。”

禁药,先是药才是毒,可为药可为毒。

听着谢无极清冷的声音,陛下语气里带上了惋惜,“禁药之害不比鸩酒少,留存在世的也鲜有,你是怎么服用的禁药?怎么又想着给自己求解?禁药不好解吧?你既已知药材,想来是得了医者救治,何人如此神通广大?”

陛下一连好几个发问,是有对谢无极自身的好奇,毕竟在这个人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了。

谢长柳对此应付自如,不疾不徐的缓缓道来。“草民旧时受伤,筋脉寸断,求于他人,得禁药复原。那时,并不知禁药是为剧毒,只受其利痊愈,现如今才逐渐受其困扰,曾求医于密谷。”

其中半真半假,若非是几个当事人,无人知晓虚实,但他说的真切,看着就给人果真如此的唏嘘。

闻言,陛下沉吟着,眸色暗淡却也平静。对于谢无极的言论,他并未多信服。

既然身份可疑,那他说的话,就没有什么可信的了。

若是旁人,说不准会真就信了他的三言两语的解释,但他是帝王,什么阴谋诡谲没见过,岂会因为他几句毫无价值的言论就对他信之不疑。

他对上谢无极几乎可以说是清澈的眼,带着几分试探。

“你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对方的眼睛,黑白分明、一片坦诚,倒是让人无法怀疑其口出不实。”

这是谢长柳的习惯,自幼被教导尊师重教,父亲那时就生怕他在东宫学坏,整一个纨绔祸害家族门楣,对他的教导上格外的严厉,不容许有劣性。在陛下面前,他已经有所改善,陛下龙颜不可冒犯,但接触久了必然会发现这一点。

谢长柳蜷缩着手指,面上先是一顿,做出一种愣怔的神态来,须臾便恢复如初。

他带着一股傲慢的语气,直视天颜。“那陛下信吗?”

信吗?

这句话谢无极倒是敢问,若是换的旁人来,陛下说不准就使人拖出去了,信不信不是他决定的,是问的人自己。

他正欲同谢无极再辩上几句,太阳穴内倏然泛起一阵刺痛,差点让他晕过去。方才还能压制,如今却是愈发的难以忍受,叫他一时没忍住口中溢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棋桌,加之陛下撑着头,谢长柳并没有听清,只是发现陛下的兴致忽然低了下去,似乎不欲同自己多说什么。

陛下按着额头,只觉着越发的难受,按在太阳穴的手指都使尽了力道,往里按出一个凹陷。

“陛下?”

谢长柳没有等到陛下的回复,原本以为是自己急躁了,怕是会引起陛下的猜忌,正是思索该如何解释时才发觉陛下的异常。只见他面色苍白,按着额头的手指隐隐发颤,指节由于施力而泛白。

他一时有些发懵,视野里是帝王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似是,饱受病痛的折磨。

亲眼所见的,宛如兜头泼下的一盆凉水,教谢长柳清醒了个彻底。自己就好比一个窥见了帝王秘事的人,头上已经悬起了一把明晃晃刀,似在下一刻就会落下来,叫他身首异处。

陛下这副模样怕是不好。

谢长柳见过许多发病的人,陛下似已经开始痉挛,若是不加以救治,就会进入晕厥、最后假死。

谢长柳还是头一次遇上这回事,对象还是九五之尊,他无法冷静。或许是太过慌张,上半身越过棋盘,袖子扫过了已经结束却无人动的棋局,带翻了好几颗棋子,暖玉在棋盘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凑近瞧了,帝王苍白的面孔异常清晰的映入眼帘,额角已经被汗湿。他极力的保持冷静、稳着自己的声音询问:“陛下可是身体不适?您怎么样?”

陛下疼得无力抬头,喉结滚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是张口无声。

谢长柳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陛下的动静,见他如此,想来是已经哑了嗓子。虽然不知晓陛下是个什么病症,却也不敢自作主张,连忙问:“可需要草民去寻人来?”

陛下强忍着颅内传来的一阵阵刺痛,动作几乎不可察的摇头。

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会在今日病发,更是在谢无极面前发病。

关乎他的身体情况,除了李秋再无人知晓,也有惊无险的瞒到了如今。有他的发号施令,太医院那边也被严防死守,没有半点风声透露出去。是以众人皆以为帝王身康体健,无疾无患,可寿至百年。

帝王的身体健康关乎整个大梁,他无法不深思熟虑,是以也更不可能叫更多的人知晓。

谢长柳见此,也打消了去叫人的念头。

他也知晓,陛下身体向来很好,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虽然已经过了春秋鼎盛之年,却是身强体壮,如今国事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除了一些受寒小病,依旧可以骑马射箭,精神抖擞。

若不是他此时亲眼所见,他都要信了,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帝王,终究是败给了岁月与病魔。

原来陛下,到底是到了风烛残年,这年岁一起来,说没痛没病的都不大可能。

只是陛下不让叫人,他有些为难。殿内只余他跟陛下两人,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他怕是难逃辞咎。

而陛下不使他叫人,想来是怕自己走漏风声,若是帝王身患重疾的消息传出去,朝廷岂能太平,届时,天下将乱。

陛下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臂,他指着后方的案台,定了片刻又软了下去。

谢长柳猜测他是要什么东西,或许是药,就在陛下所指的那个方位。

谢长柳附耳过去,“您要什么?”

“药……”陛下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微弱蝇声,可谢长柳还是听清了,他需要药。

帝王身患重症,却无人知晓,除了有可靠的人暗中在替陛下诊治外,平日日必然是有药备着,才能有备无患。

谢长柳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跑过去在案台上翻了起来,案台上除了书本奏章、笔墨纸砚,再无其他。人命关天之际,他动作不算轻、翻的毛躁,许多东西都被碰掉,落在地上,在空旷的殿宇内发出清响。最终在最角落里寻到一只瓷瓶。他拿起来拔开上面瓶口的塞子闻了下,的确有药味。还是在密谷求医那两年见识多了,才会识别出来,只是其中是什么药就分辨不出来了。

他没作停留的回到陛下身边,一股脑的把里面的药倒了出来。

陛下眼前已经有些许的恍惚,可谢无极的动静他还是知晓的,他听见人去替自己拿了药,余光里也看见了身边人在从瓷瓶里倒药出来。

不过短短片刻,这么短的时间却恍若过了好几个春秋,压抑又漫长。

谢长柳看着手心里那仅如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有瞬间的愣怔。

方才还急匆匆的替陛下跑前跑后,生怕他会有个三长两短,可是,当药丸被他摊在手心里的时候,他却……

他迟疑了。

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脑海里似走马观花一般,把他这一生的潦草都展现了一遍。

自己汲汲营营一生,除却报仇雪恨不就是为了秦煦吗?

如果陛下驾崩,储君当顺理成章的继位大统,他就不用再同陛下周旋,不必担心陛下会易储;也不必顾忌元氏亦或者是其他可以阻碍他的人,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他离九五之尊的位置就只差一步了。

帝王薨逝,储君才能顺理成章的继位,这是最简单的方式,不伤一兵一卒,也不会留下任何的麻烦与诟病。

帝王是死于自己的疾病,史书都不能把他的死跟东宫挂上一点干系。

秦煦得以继位,他再也不会枕戈待旦、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这一刻,谢长柳几乎是要说服了自己,任由陛下病发驾鹤西去。只要自己不给他服药,依着陛下如今难受的模样想来也受不了多久,若是陛下在自己面前驾崩,他或许是脱不开关系,会被追上罪名,可,秦煦登基为上,一切以大局为重,自己届时会有什么麻烦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又能证明,是自己的见死不救导致的陛下驾崩?殿内不是空无一人吗?自己才是唯一的亲历者,纵然是被查,一切的说辞也在自己,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怀疑他们的,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谢长柳不知此刻自己的心境是什么,居然有几分雀跃、刺激,全身都处在一个紧绷的状态,胳膊都在抖动,那在手心里的药丸也在滚动,似乎是要跌落下去。

只要他把装回去,再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眼睁睁、安安静静的看着陛下静悄悄的死去,一切都能重新开始,重新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此时,谢长柳只觉着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几欲是要欣喜若狂,眼里似乎是涌动的狂风暴雨,但是眼尾上挑,这是他情不自禁的状态。

谢长柳抿着嘴角,目光如同烙印一般落在药丸上,脑海里却是有两个自己在挣扎。

一个,在叫嚣着让他眼睁睁的看着陛下死去,不要心软,对对手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一个,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胡来,他反问自己,陛下是一国之君,倘若是突然驾崩,这样对秦煦真的好吗?况且,若是陛下的病,压根就不是什么大病呢?他或许是在试探自己呢?只要自己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他还不能够急功近利。

谢长柳喘息着,吐出了一口口的浊气。

不知过了多久,谢长柳,终究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扶起几乎是要稳不住自己身形的陛下,让人靠在自己胸膛,把手心的药丸喂到了他嘴里。

看着陛下吞咽下去,那一刻,谢长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差点,就选择了前者。

一念之间,生死之间。

此刻,他看着陛下贪婪的吞咽,纵然是无意识了也没有放弃求生。他心里十分复杂,觉着,自己错失了一个机会,可又觉得庆幸,自己至少还是冷静的,没有到铁石心肠的地步,他到底还是有良知的。

吞了药后,陛下的情况逐渐恢复,他靠在谢长柳的胸膛,缓了一会,全身的力气慢慢恢复,脑内再无阵痛、全身轻松,好似方才那一刻从未出现。

睁开眼的瞬间,目光逐渐恢复清明,彼时眼里聚满了严寒。

似寒冬腊月的霜刀淬在眼里。

也就是千钧一发之际,陛下他反手扣住了谢长柳的脖子把人压在了棋盘上,手肘撑着,不给人挣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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